人生活在社会中,待人接物始终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有的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有的人只知道一味委屈自己,迁就别人;有的人木讷迟钝;有的人过于精明……这些都不是最好的做事、待人之道。内直外曲、利己利人,有原则地宽容、有节制地惩罚,才能悠游在世俗红尘之中,既不沾染污泥,也不陷入困境。
内直外曲,悠游红尘任来去
檐外含山翠,人间出世心。
圆通无有象,圣境不能侵。
——唐·王昌龄《同王维集青龙寺昙壁上人兄院五韵》
生活在男耕女织时代的古人、生活在深山老林中的隐士、生活在寺庙道观中的出家人,想要保持一颗纯净的初心相对容易,因为他们的生活是与世隔绝的,或者,只要他们想,就可以做到与世隔绝。但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人来说,想保持一颗纯粹的初心,就没那么容易了如王昌龄所言 “圣境不能侵”。因为在人际交往的丛林之中,很容易产生误解、隔膜和伤害,在这个时候,就要求人既要处世八面玲珑,又要内心始终坚持着最初的人生观、价值观,达到自身清净又不与外物相悖的人生境界。
古往今来,各门各派的大家都曾对此作出思考和总结。要想做到这一点,儒家说要“清明在躬”,道家说要“无为而为”,佛家则讲究清静圆通,其实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内直外曲”。
在《资治通鉴》中有这样一个故事:
魏王攻陷了一座城池,大宴群臣。宴席之上,魏王问文武百官:“你们说我是明君呢,还是昏君?”
百官多是趋炎附势之徒,纷纷说:“大王是一代明君。”
正当魏王飘飘然时,问到任座,正直的任座却说:“大王是昏君。”
魏王被泼了一盆冷水,问:“何以见得?”
任座说:“大王取得了城池,没有按顺序分给您的弟弟,而是分给了您的儿子,可见您是昏君。”
魏王恼羞成怒,令手下把任座赶了出去,听候发落。接着问下一个臣子,这位大臣说:“大王是明君。”
魏王心中暗喜,忙问:“何以见得?”
这位大臣说:“臣曾听说明君手下多出直臣,现在大王手下有像任座这样的直臣,可见大王是明君!”
听罢,魏王赶快把任座重新请进来。
故事中,那些趋炎附势的大臣说魏王是明君,完全是出于保全自己与升官发财的私心,是圆滑,起到的作用只能是使魏王更加昏庸。任座敢于不畏权势,直言进谏,非常了不起;可是因为不能包容魏王作为君王的“面子心理”,不但没起到作用,反而伤害到自己。而后一位大臣显然有更大的智慧,他心里能够明辨是非,非常清楚魏王是昏君,但为了使魏王能够纳谏,他顺从了魏王的心态,先说他是明君。然后他在解释中婉转地告诉了魏王他就是个昏君,明君应该如何做,结果不但使魏王纠正了昏君的所为,而且还解救了任座。
这位大臣对问题的认识已经跳出了事情表面的与当时的真与假,而更看重要使其人其事向什么方向去发展。他并不急于展现自己的认识,而是考虑到对方的接受能力。虽然魏王当时不是明君,但这位大臣说他是明君,并告诉他明君是什么样的,就把对的东西、明君的作为在魏王面前确立了下来,起到了劝善的作用,引发了魏王真正向善的心,于是魏王自然就变好了。这也就是圆融的力量。
古代的钱币总是内方外圆,人也应该秉持这种做人的原则:方在内,圆在外。内表示我们自己的内心,外表示我们接人待物、为人处世;外圆表示我们为人处世要圆融一些、方便别人,而我们要有自己的原则,但原则在内心中,不必处处示人;此外,内方外圆也表现为刚柔相济、内刚外柔的处世哲学。若是方在外,则必然处处碰壁,因为棱角分明必然与周围人发生摩擦、碰撞。
内直外曲,并不是愣头愣脑,也不是胆小怕事,而是面对自心的原则和这个世界的尖锐时既不妥协,也不鲁莽的人生智慧。
宽容,给幸福一片容身之地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清·林则徐《自勉》
很多人都听过“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句名言,却鲜有人知道这句话出自“虎门销烟”的民族英雄林则徐笔下。不过想来也不必奇怪,林则徐正是以这样的博大胸怀自勉,才成就了自己不凡的一生。
很多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功成名就、名垂青史,但他们在一心钻营权术,学习所谓的“成功之道”时,往往忽略了自己在待人处世时应该具有的良好修养。宽容,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
众生有罪,但佛陀讲究释怀和宽容。深邃的天空容忍了雷电风暴一时的肆虐,才有风和日丽;辽阔的大海容纳了惊涛骇浪的猖獗,才有浩渺无垠;苍茫的森林忍耐了弱肉强食的规律,才有郁郁葱葱。宽容,是壁立千仞的泰山,是容纳百川的江河湖海。
宽容,给了别人一个反思的机会,也给了自己的幸福一个容身之地。
有位青年脾气很暴躁,经常和别人打架,大家都不喜欢他。
一天,这位青年无意中游荡到了大德寺,碰巧听到一位禅师在说法。他听完后不能参透,于是法会后留下来对禅师说:“师父,什么是忍辱?难道别人朝我脸上吐口水,我也只能忍耐地擦去,默默地承受!”
禅师听了青年的话,笑着说:“哎,何必呢?就让口水自己干了吧,何必擦掉呢?”
青年听后,有些惊讶,于是问禅师:“那怎么可能呢?为什么要这样忍受呢?”
禅师说:“这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你就把它当做蚊虫之类的停在脸上,不值得与它打架,虽然被吐了口水,但并不是什么侮辱,就微笑地接受吧!”
青年又问:“如果对方不是吐口水,而是用拳头打过来,那可怎么办呢?”
禅师回答:“这不一样吗!不要太在意!只不过一拳而已。”
青年听了,认为禅师实在是岂有此理,终于忍耐不住,忽然举起拳头,向禅师的头上打去,并问:“和尚,现在怎么办?”
禅师非常关切地说:“我的头硬得像石头,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你的手大概打痛了吧?”
青年愣在那里,实在无话可说,火气消了,心有所悟。
禅师告诉青年的是忍辱、宽容,并身体力行地为他做示范,青年由此也有所醒悟。禅师心中无一辱,青年的心头火自然伤不到他半根毫毛。这就叫“离相忍辱”。
一个人遭受唾面之辱而不怒不火,这是多么强大的忍让力,还不擦掉面上唾液,任其挥去,这又需要怎样的忍耐力和自制力?
现实中,一旦遇到挫折和打击,人们很容易就嗔念顿起,怒火中烧。但佛家讲究忍辱,忍辱不是叫你做缩头乌龟,而是让你不要因为外界的变化引起内心的变化。为此,你需要不断修炼自己,强大自己的内心,当你的内心足够强大,胸怀足够宽广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生气,不会生气,“辱”又从何来?
我们生活在一个纷繁多变,复杂难测的社会中,每天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而如何与他们和谐相处,是我们必须要掌握的一门艺术。只有心胸开阔、气量大、不与人斤斤计较,善于忍让,才能互相包容、互相尊重、互相理解。
能够忍辱、宽容的人,最终必能得到幸福。因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烦恼,没有什么人能够让他们记恨,幸福自然就有了立足的空间,并常伴其左右。
有原则地宽容, 有节制地惩罚
东海广且深,由卑下百川;
五岳虽高大,不逆垢与尘。
——三国·曹植《当欲游南山行》
宽容,一直是佛陀强调的善心善行之一,以德报怨也一直是中华民族崇尚的优秀品格。“五岳虽高大,不逆垢与尘。”越是品德高尚之人,越是能容忍垢尘的侵犯。但也有人提出了“以怨报怨”,认为睚眦必报才能让犯错之人尝到恶果,翻然醒悟。随着时代的改变和人们思想观念的转变,“以德报怨”或者“以怨报怨”都已经不能适应我们的需求,而“以直报怨”——有原则地宽容,有节制地惩罚才更能满足我们的需要。
航空业是十分讲究服务质量的行业,每个空乘人员都经过了长期的专业培训。枫佳是一名空姐,她十分懂得服务态度的重要。一次飞行途中,枫佳在发放纪念品时,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轻轻捏住了她的手,低声说:“小姐,你太漂亮了。坐下来陪我好吗?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说着就要把枫佳往怀里拉,枫佳满脸通红地挣开那个男人的纠缠。在枫佳给乘客送水时,那个男人又语出轻佻。枫佳对这个男人的非礼行为一忍再忍,返航后,枫佳大哭了一场。航空公司知道此事后,给枫佳发了“委屈奖”,以示安慰。后来枫佳被派往新加坡学习航空服务,在一次课堂自由提问时,枫佳将此事作为个案提出,讨教如何应对这类行为。新加坡专家的回答令在场的中国空姐无不愕然。空姐们早已被教导形成了“乘客即上帝,凡事忍为上”的理念。她们没想到“服务至上”的新加坡人会有这样的解答:“你可以马上打他一记耳光。”
南宋吕本中的《官箴》里有一句话叫:“直不犯祸,和不害义。”正直,但不鲁莽行事;也不可因一团和气而不讲原则,危害了道义。当我们遇到和枫佳类似的遭遇时,切不可因为所谓的“服务至上”的公司形象而放弃了维护自己基本尊严的权利。
当然,佛陀并不会教我们动不动便去打别人一记耳光,佛陀也不会教我们在别人打我们左脸时把右脸也伸过去给他打,佛陀给我们的告诫是:有原则地宽容。
一次,经济学家茅于轼陪一位外国朋友去首都机场,打了辆出租车。等到从机场回来,他发现司机做了小小的手脚,没按往返计费,而是按单程的标准来计价,多算了60元钱。这时候有三种方法可以选择:一是向主管部门告发这个司机,那么他不但收不到这笔车费,还将被处罚;二是自认倒霉,算了;三是指出其错误,按应付的价钱付费。
外国朋友建议用第一种办法,茅于轼选择了第三种,他说:“这是一种有原则的宽容,我不会以怨报怨,也不会以德报怨,而是以直报怨。如我仅还以德,那么他将不知悔改,实质上是在纵容他;我若还以怨,斤斤计较,则影响了双方的效率与效益;我指出他的错误,然后公平地对待他,则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
作为经济学家,茅于轼更多的是从效率的角度去解决这个问题的,他无形中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有原则地宽容别人,要比单纯地报复或容忍更加有利于当事双方和事情本身的解决。我们的人生经验也告诉我们,有的人德行不够,无论你怎么感化,恐怕他也难以修成正果;有的人只是一念之差做错了事,只要稍加提点就能痛改前非。在这样的基础上,我们既不必花太多时间和精力去和那些人事计较,也不该以怨报怨,待人过于苛刻。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有一句非常经典的台词:“强者自救,圣人救人。”佛陀是大圣人,所以他来拯救世人的灵魂;而我们都是平凡的人,能够做到自救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要把自己当做圣人来看待,指望自己能够拯救别人的灵魂,这样做的结果多半是徒劳无益的,何不将时间用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呢?
同时,我们也不是审判者、处刑人,不该动不动就口出恶语或挥舞起拳脚,给别人身体、心里留下深深的伤痕。这样反而会促使对方加速堕落,并加倍报复我们,我们同样得不偿失。
有原则地宽容,有节制地惩罚。以直报怨,以直道而行。对方错了,要告诉他错在何处,并要求对方就其过错补偿。“直”,既要有道理,也要告诉对方,你哪里错了,侵犯了自己什么地方。但点到即止,无须过于追究,否则对方在压力之下反而无法认清错误,难以改正。
当人们面对伤害时,以德报怨恐怕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也不必做到。我们只需以直报怨就好,不必委曲求全,也不要睚眦必报。有选择地、有原则地宽容,有节制地、有底线地惩罚,于己于人都有利。
利人之道:和合,摄受,恒顺
莫谓虫命微,沉溺而不援。
应知恻隐心,是为仁之端。
——宋·苏轼《沉溺》
中国人历来推崇“仁义”,认为这是为人处世的原则、治国平天下的良方。苏轼明确地告诉我们:要想成“仁”,先从对万物的恻隐之心开始。
人人皆有恻隐之心,却不懂得护持与善用。究其原因,是人们觉得恻隐之心无用,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因此,即使有时生出了恻隐之心,也不会伸出友善之手。殊不知,心怀恻隐却不用、不践行,只会渐渐荒废了这颗善心,也错过了利他利己的机会。
佛法从缘起论的观点来看,认为利他方能自利,害人实际是在害己。敬人者,人敬之;爱人者,人爱之;损人者,人损之;欺人者,人欺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从前印度有一位一切施王,是个大慈大悲的国王。
他的邻国,有一个婆罗门子,父亲去世了,只剩下母亲和姐姐,三个人相依为命,生活贫穷。有一天,母亲叫儿子去向一切施王求乞,希望得到帮助。
可是,这时的一切施王也正处于最困难的时候,邻国的国王暴王正带着大队兵马进犯,想占据整个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