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电视综艺节目编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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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相声艺术及其创作要领(2)

包袱,是民间艺人的创造。在生活中,并非一切事物都能引人发笑。一般说来,假、丑、恶的事物中,大多蕴涵着可笑的种子;惩治假、丑、恶,笑是得力的武器之一。本来,假、丑、恶本身不一定可笑,但是,它们常常要用那“愚蠢的妄想,失算的企图”,把自己装扮成真、善、美,甚至以丑为美,自炫于人,这就令人可笑了。因为乔装难免不露出麒麟皮下的马脚,虚饰的外壳与恶劣的内质本身始终处在种种不协调的尴尬境地。而能迅速、准确地发现这种“愚蠢的妄想,失算的企图”,并能把种种不协调放大而公之于众,让它原形毕露,出尽洋相,这便是人的聪明,也是相声中包袱能抖响的关键所在。这时,笑声已不单是对假、丑、恶的嘲弄,同时也包含着人们对自己的敏锐、聪慧的赞赏与陶醉。

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历史不断前迸,经过许多阶段,才把陈旧的生活形式送进坟墓。世界历史形式的最后一个阶段就是喜剧。”因此,笑,是一种高级层次的审美评价,人们在和过去告别的过程中,是不能离开笑的!这也是以笑为基本特征的相声艺术受到广泛欢迎和喜爱的根本原因所在。

“包袱”是相声的基本艺术手段,恰如情节在喜剧里的地位一样。喜剧性情节,是喜剧表现主题、刻画人物的基本手段;相声却不同。相声中的情节必须为组织包袱服务。有的相声甚至不要情节,但决不能没有包袱。相声演员通过包袱,把所要表达的一切传达给观众;而观众也正是通过包袱来欣赏相声艺术的。

因此,包袱也是相声的基本结构单位。任何一段相声,都是由串珠似的大大小小的“包袱”组成的。最理想的段子是大包袱套小包袱,整个段子就是个完整的包袱。

(二)“包袱”的种类

包袱的种类很多,从构成包袱的艺术手段来分,大致有两大类:一是“肉里噱”,二是“外插花”。

1.“肉里噱”

“肉里噱”原属评弹术语。在相声中,借指胶合着人物性格的、与相声内容直接相关的包袱。其构成方式亦有多种。

“肉里噱”的包袱可以通过人物的语言或行动结构而成。如《关公战秦琼》中,韩复渠的父亲质问艺人:“关公是哪儿的人?”“山西人为什么到我们山东来打仗?有我们的命令吗?”“你知道关公是谁的人吗?”“他是阎锡山的队伍!”“我们山东有好汉秦琼”,“他们俩谁的本事大?”“叫他们俩比比”,“来一出关公战秦琼”“不会?那全别唱了,全不让走,饿你们三天不管饭,看你会不会!”这真是一幅绝妙的自画像。韩父自作聪明的自问自答,把他那昏聩、蛮横、霸道而又愚蠢不堪的嘴脸揭露无遗。

有时,包袱并不落在被讽刺对象本身,而是透过别人眼中见出。如《威胁》中的爸爸,慵懒无聊,可还要在孩子面前摆架子,责怪孩子没有叫爸爸。孩子委屈地说:“怎么叫你呀?怎么叫你呀?大热天你穿着背心在马路边打扑克,脸上还贴满了纸条。不光我没叫你,姗姗也没叫他爸爸。”“怎么啦?”“她爸爸脸上画了六个小王八。”孩子的天真、自尊,与父亲的慵懒、无聊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哪个父母听了能不自省一下:自己给了孩子什么影响?好的,还是坏的?

有时,包袱表面看去并不可乐,但由于大家都很熟悉,很容易触发人们的联想,使观众已有的认识突然明晰起来,在一种默契之中,也可以引爆出畅怀的大笑。像《假、大、空》中的假主任,是个专靠吹牛拍马、弄虚作假、欺上压下混世的典型。他不论场合,不看对象,一开口便是“祖国大地红烂漫,雄心壮志冲云天”,“山在欢呼海在笑,一轮红日当头照”,“在国内外一派大好形势下……”以不变应万变,空话连篇;一提战斗口号,便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宁可扒皮抽筋,也要亩产万斤”;说起假话来是“什么也甭掺”,“我就不信他们的面包比窝窝头好吃”,“宁要社会主义的窝窝头,也不要资本主义的面包”;而那废话是“收破烂的都不要”,“光看到粮棉油,就看不到敌我友,要看到世界上还有穷苦的老百姓”,“要身在西下洼,看到亚非拉,要看到南半球的爪哇、苏门答腊、埃塞俄比亚,要看到西半球的哥伦比亚、危地马拉、尼加拉瓜”。

这些貌似惊人实则虚空的信口开河、胡说八道,都是很精彩的“肉里噱”包袱。

这些话出自“假大空”主任之口,却令人很快联想起那假话、大话、空话盛行的年代。在这一阵又一阵的笑声中,人们毫不留情地嘲笑这种过失,笑着与过去告别。

可见,“肉里噱”的包袱,是优质的笑的种子,它能够通过平凡的偶然性事件,揭示出带有普遍意义的生活内涵,透过现实的表象,挖掘生活的本质。播下的,是通俗的笑的种子;给出的,是深刻的笑的果实。只有精选优质的包袱,才能充分发挥笑在评价生活、陶冶性灵方面的作用。我们既不要片面地强调相声的所谓思想性而把相声写成正确却没有笑声的政治对话;但也不要以为,笑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下人们松弛筋肉的生理要求,而别无其他。优秀的相声,从来不把它的思想性和艺术性、笑的内容和笑的形式割裂开来。传统相声如《化蜡千》、《连升三级》、《小神仙》、《日遭三险》、《贼说话》、《改行》、《关公战秦琼》、《扒马褂》等作品之所以会有那么强的艺术生命力,与包袱的深刻性不无关系。因为,笑既然是对生活的一种评价,那么,笑的内涵就会有高下之分。

无论是会心的微笑,还是畅怀的大笑,也无论是机智的幽默,还是讽喻性的调侃,都应该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引人思考,耐人回味,或是让人忆起什么,或是提醒人们别忘记了什么……只有这样,相声方能成为生活的良师益友,人们才会认可相声的存在价值。为笑而笑是傻笑,聪明人是不喜欢傻笑的。

2.“外插花”

“外插花”包袱,多借助语言趣味和修辞手段构成,诸如谐音打岔、胡搅蛮缠、出尔反尔、自相矛盾、错觉误会、答非所问、正话反说、反话正说、明褒暗贬、东拉西扯、强词夺理、不懂装懂、歪打正着等等。传统相声中积累了不少可贵的经验,用这些艺术手段结构包袱,虽然表面看来有时与内容关联不紧,但若用得巧妙,同样能使相声妙趣横生,兴味盎然。在《歪批三国》中,甲说他考证出周瑜姥姥家姓季,诸葛亮姥姥家姓何,张飞姥姥家姓吴,还说赵云卖过年糕。

问有什么证据呢?回答说,周瑜临死前高呼“既(季)生喻,何生亮!”成语有“无(吴)事(氏)生非(飞)”,京剧《天水关》中姜维有一段唱:“这一班五虎将俱已丧了,只剩下赵子龙老迈(卖)年高(糕)”。于是,就成了“季氏老太太生周瑜,何氏老太太生的诸葛亮,吴氏老太太生的张飞,赵云老来卖过年糕”。这是用谐音打岔、同音异义造成的误会曲解,听来颇觉俏皮、逗趣。相声《下棋》讽刺那个不讲棋德的棋迷,让他一边哼着日本电影《追捕》中的音乐,扰乱对方心绪,一边不伦不类地胡诌着影片中的台词:人家要走“车”,他说:“走哇,一直朝前走,不要朝两边看……”,对方气得放下“车”要跳“马”,他又说:“跳哇,周仓不是跳下去了吗?唐塔也跳下去了,现在,就请你也跳下去吧。”对手已被搅得晕头转向,他又“梆”地一下,偷偷地吃炮“将”军。在这里,惟妙惟肖的语言模仿,被巧妙地安插在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场合,构成一种绝妙的讽刺,不讲棋德的棋迷成了人们嘲笑的滑稽小丑!又如《闹而优则仕》中,说到“四人帮”的爪牙“闹资产阶级派性、闹无政府主义、闹分裂、闹山头、闹对立”,接下去还“上头闹下头闹,明着闹,暗着闹,胡闹、乱闹、瞎闹、无理取闹、又哭又闹、不让闹偏闹、爱怎么闹就怎么闹”。这里用“嵌字”的手法,嵌入“闹”字,反复出现,也别有一番趣味。其他如用“纳底子”讽喻打针水平不高,用“起钉子”嘲笑拔牙技术的恶劣,用“安拉锁”来批评手术的马虎,都是一种夸张的比喻用法,都能掀起笑的波澜。

其他如夸张、排比、逻辑颠倒、异物相混,以及捧逗双方相互揭露矛盾、设问反问、进进出出、突然提起反诘抖响包袱等等,手法是很多的,运用起来相当灵活。

(三)“包袱”的结构形式

没有笑料也就没有相声。但是,作为相声艺术的笑,不是自然的生理现象,而是通过某种语言技巧而实现的艺术效果。在现实生活里,到处都有笑声。然而,把生活里的笑提炼、概括、加工成为艺术中的笑,是需要一定的技巧和手段的。这里,我们来研究一下常见的包袱结构形式。

1.违逆常规

在现实生活中,一切事物都有它自身的规律性。说话、办事违逆常规就要出毛病、闹笑话。有意识地违逆常规,便成了结构包袱的一种手法。例如:

甲:跟您打听点儿事儿。

乙:什么事儿啊?

甲:您有妈吗?

乙:啊?谁没有妈呀!

是呀,不要说人,所有的胎生动物都有妈,这是谁都知道的。拿一些人所共知的,如不用回答甚至不能成立的问题去问别人(“你比你哥哥大几岁?”“你嫂子是男的还是女的?”)造成笑料,在相声中颇为常见。

2.谐音易意

在汉语里,有许多音相近、相同,而意相异、相反的词语,把这类词语巧妙地组合起来,便成了“谐音易意”的包袱。例如:

乙:您结婚了吗?

甲:结过了。

乙:生小孩儿了吗?

甲:生过了。

乙:几个孩子?

甲:九个。

乙:九个孩子!怎么那么多?

甲:我没告诉你我生“过”了嘛!

同是一个“过”片字,读音也一样,含义却不同,第一个“过”表示“完成”——结完了,第二“过”表示“过分”——生过头了。把这两个含义不同的“过”用同样的句型并列,最后再道破,就构成了包袱。

3.歪批曲解

故意不按照本来意义去解释典故、词语,对众所周知的事物进行明显的歪曲。例如:

“既生瑜,何生亮?”“无事生非”——你看看,这不明明是说季氏老太太生的周瑜,何氏老太太生的诸葛亮,而张飞的姥姥家姓吴——吴氏生飞嘛!

4.过分夸张

夸张本来是一种常用的修辞手法,但它必须恰如其分,过分的夸张就成了笑话。例如:

甲:要地址干嘛?谁不知道我呀?只要你在信封上写上“中国,×××收”,往那箱里一扔就得。

乙:啊,只要在信封上写上“中国”您就能收到?

甲:那当然!

乙:这么说给你写信不用往邮局的信箱里送,扔到门口儿的垃圾箱里就成……

甲:啊?

乙:那垃圾箱不也在中国嘛!

5.出人意料

突然转弯,把一事物引到截然不同的另一事物上去,借以引人发笑。

例如:

别人都是十月怀胎,可这位太太都14个月了还没生呢,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她是肝腹水!

使用这种方法结构包袱,必须找准从此事物向彼事物过渡的“媒介”,因为患肝腹水的症状与怀胎显怀的样子相仿,用这个外部形态作媒介,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联系起来,可信而又可笑。如果说那位太太是“脑膜炎”,这个包袱就不成立了。

6.意在言外

语言具有一定的范畴,又必须符合一定的逻辑。因而有些话从属于某种特定的人物关系,有些话能举一反三,引起人们的联想。巧妙地运用语言的这一特性,能构成不少包袱。例如:

甲:你结婚了吗?

乙:结婚了。

甲:你结婚了,我也就放心了!

乙:啊?我结不结婚关你什么事儿啊!

“你结婚了,我也就放心了!”是长辈对晚辈说的话,而站在观众面前的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同辈(往往乙还要比甲大一些),口出此语必然会引起观众会心的笑。当然,举这个例子是为了说明这种结构方法,从内容上看,像这种贬对方、占便宜的包袱不宜多用。

7.大实话

有些常用、常见、世人都懂的事物,拿出来硬说,也能构成包袱。例如:

我结婚了。不但我结婚了,连我爱人也结婚了,我和我爱人一天儿结的婚!

8.抬杠

钻牛角尖儿,唱“对台戏”,用个别、特殊的现象来推翻事物一般、通常的结论。如果用上面的两句“大实话”来抬杠,就是这样的:

乙:废话!谁跟谁爱人不是一天儿结婚哪?有那样儿的吗?

甲:有哇,我有两个同学就是。

乙:没那事儿!

甲:你看,我连续参加两次婚礼嘛!——上星期日一次,这星期六一次。

乙:咦?

甲:他俩离婚了,又分别跟别人结婚!

9.大喘气

有意识地把某句话从中断开,使含义发生变化,然后再兜回来。如:

甲:鬼……

乙:鬼?在哪儿?

甲:鬼子打退了没有?

乙:好嘛,他大喘气呀!

甲:您父亲和您是父子关系。

乙:对。

甲:要说我和您也是父子关系……

乙:啊?

甲:……就不大合适了!

10.诡辩

顾名思义,就是用偷换概念、强词夺理的方式结构包袱。如:

甲:自从我们孩子给老师取了外号儿之后她就没给我的孩子判过及格!

乙:判分儿,老师想怎么判就怎么判哪?

甲:不是她判的还是我判的?!

乙说的是“怎么判”——老师是根据学生的成绩来判分儿的。而甲说的是“谁判的”——孩子的低分数是老师给的,不是我这家长给的,用偷换概念的办法掩盖孩子成绩差的根本原因,没理辩三分。

在《教训》这段相声中,这种类型的包袱很多。如“那么点儿孩子,俩小细胳膊,拿俩西瓜容易嘛!”先用一个“拿”字把“偷”的概念换掉,然后再从这种行为里去找“可取之处”,这偷就变成“难能可贵”的啦!

常用的结构包袱的方法还有很多,像“打岔”、“反正话”、“俏皮话”、歇后语、语法错误和方言土语等,就不一一赘述了。

包袱种类不一、千变万化,却离不开两条要素:其一,或正确与谬误、或表相与内含、或声与形、或褒与贬——包袱必定产生于对比之中。其二,所有有一定内容的包袱,都必须“出乎意料之外,在于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