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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评书艺术及其脚本创作(1)

评书,是曲艺中比较古老的艺术形式,属“说类”的叙事性曲种。因流传地区及方言不同,其名称和特点亦各有差异:北方叫“评词”,江浙一带称“评话”,湖北、四川等地多叫“评书”。

一、评书的基本特点和要素

过去的传统评书大致分为四类:

“袍带”:如《三国》、《列国》、《水浒》、《隋唐》、《岳飞传》等。

“短打”:如《善恶图》、《绿牡丹》、《大宋八义》、《三侠五义》、《小五义》、《彭公案》等。

“演义”:如《西游记》、《封神演义》、《聊斋》等。

“胭粉”:如《杜十娘》之类的描写儿女情长的“三言”故事。

还有大书、小书之说。所谓“大书”,就是长篇,上面前三类所举的例子都是大书。“小书”呢,指的是《珍珠塔》、《玉蜻蜓》、《白蛇传》、《双珠凤》等中篇故事。说起来时间不长,但很抓人儿,用术语讲叫“小扒棍儿”。

“小扒棍儿”是五六分粗,三尺来长,不伤皮肉,专伤筋骨的一种棍子。用这种棍子命名,形容小书很厉害,抓人儿,听着儿就别想走!

评书的曲折性,首先在于情节中包含着丰富的悬念。悬念在书中的表现是“扣子”。

“扣子”实际上是性格冲突、矛盾纠葛的焦点,常与人物的命运紧密相关。

它的作用是在回目之间穿针引线,制造悬念,增加情节引人入胜的魅力。所以,它也是评书结构的手段之一。

评书有些什么要素?说书有些什么诀窍?这方面可以归纳为:开头要简莫繁;结构安排要严;章回切记悬念;说表随机应变。

所谓“开头要简莫繁”,讲的是进戏要快,“包子皮儿”不能太厚。作家写小说,要求十来分钟之内就得把读者抓住。要不然看了许多页,几乎第一章都看完了,还吸引不住人,人家就不再看下去了。评书呢,不是十来分钟的问题,而是三五分钟或者更短时间就得把观(听)众抓住。这还是指长书。(短段要几句话进戏)几分钟之内就得把背景弄明白,把情节铺排开。

比如《水泊梁山》的开头“宋徽宗驾前有四个奸臣:蔡京、杨剑、高俅、佟冠,四奸臣结成一党,涂害黎民……”三言两语之后,梁山好汉就进城了,腾!矛盾就起来了。——这个开头就完了。

《三国》大多从“马跳潭西”开头,好比吃肉先从腰窝儿下口,先说马,这马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妨主人,可刘备还留着它,后来到底是这匹马把主人救了。接着是徐策走马见诸葛,三顾茅庐,完了就是赤壁之战,舌战群儒……

让你越听越来劲儿!

《水浒》一般都从“刘唐下书”开头。《封神演义》有从“闹海”开头的,也有从“降香”开的。新书《烈火金刚》呢,一般都甩掉桥头镇大战,从“买药”开头:

“1932年,冀中大平原,‘五一’反扫荡,桥头镇大战下来第三天……”史更新已经负伤了,小李庄隐藏着一批伤员,情况紧迫,组织上派肖飞出去买药。肖飞进城这么一捅马蜂窝,矛盾马上就起来了。《红岩》从“**上船”开头。《野火春风斗古城》从“打兰毛”开头。……总之,长书都是在“引信”短,一拉就响,一点就着的地方开头。

“结构安排要严”,讲的是结构的重要性。开头儿开得好,中间不塌腰,步步推向高潮——全靠结构安排。比如《林海雪原》,人们都知道最精彩的片断是“智取威虎山”。要是把威虎山说完了,后边就没劲了。我就这么个说法——把后边谢文东的事儿全部挪前边儿来,丰富丰富,充实充实,总挂着威虎山说奶头山。说奶头山的时候铺垫威虎山,构成前后的有机结合。说书不会安排结构不行,特别是小说改编的新书,结构安排更吃功夫。至于搞评书创作,不懂结构就更不行了!

“章回切记悬念”,这个“悬念”就是扣子。江南艺人叫“关子”,湖北艺人叫“球子”,北方艺人叫“馈头”或“挽馈”。“看戏看轴儿,听书听扣儿”。过去看戏的观众有许多专门为看轴儿戏买票的。六点半开戏,他八点半才来,看最后这个“大轴儿”。某某“角儿”一露面儿,乒乓几下,来几段唱儿,完事儿了!看轴儿的观众也就心满意足地走了。所谓“听书听扣儿”呢,就是专门要听故事使人关心、担心、揪心的地方。得总让他不放心才行,如果让观众放了心,下边的书也没意思了。

“扣子”实际上是性格冲突、矛盾纠葛的焦点,常与人物的命运紧密相关。

它的作用是在回目之间穿针引线,制造悬念,增加情节引人入胜的魅力。所以,它也是评书结构的手段之一。不论是长书还是短段儿,开头儿下到了功夫,中间经过了调度,但是“扣子”不紧,终将前功尽弃!有人把扣子比作“砒霜”,意思说它很毒、很厉害。“扣子”大体可以分为四种:

实扣:脑袋掉了就是掉了,不糊弄人。“咣!”一枪,人倒了。第二天接着说人真在那儿倒着呢。——实打实凿。

虚扣:“喀嚓一声……明天再讲。”明儿上场再没法解释这“喀嚓”——可能是某人太激动把桌子腿儿拍折一个,也可能是外边儿打了一个炸雷。

明扣:用观众明明知道,但又关心、担心的事儿扣人。比如大明府劫法场,明知道玉麒麟卢俊义死不了,但那天听书的人比哪一天都多。

暗扣:用一条隐线,或者一个神秘的人物作扣子。比如袁阔成说《三打祝家庄》,其中有个“白袍小将”,既不是祝家庄的,也不是梁山的,但他每逢做事都有利于梁山,观众慢慢觉景儿了——“大概他还是梁山的人!”其实就是小李广花荣,他隐姓埋名,总当“扣儿”使。

评书里有句行话叫“砣子”。

什么是“砣子”?就是围绕着某个主要人物、某个重点情节而构成的大冲突、大波澜。比如许云峰、**、徐鹏飞、双枪老太婆这些人物就是《红岩》里的“砣子”,再比如“智取威虎山”是《林海雪原》的“砣子”。

“行话”是某个行业为了工作方便而规定的术语,它跟“黑话”根本不是一回事儿。船上烙饼,翻个儿不许说翻个儿,来句行话叫“滑——呛!”因为在船上说“翻”犯忌讳呀!台上正唱戏,后边儿的演员因为什么事儿、什么原因需要快上,快完事儿,好快点走,舞台监督就告诉台上的演员抓点紧,超点近儿,节奏快一点儿,可这么说多麻烦哪!来句行话:“马前!”——马多快呀,让你在那快马的前边儿!如果需要拖后点儿呢,他就喊“马后!”了。行话、术语,并不是没事儿胡琢磨出来的,是工作需要,也很科学。比如驾驶轮船的术语“左满舵!”——“满舵左!”轮机手重复命令的第一个意义是表示“知道了!”第二个意义是重复出来验证一下“我听得对不对?”而在重复的时候又不原样儿的复颂,把动作和方向颠倒一下“左——满舵!”以示与命令的区别。

一部书里需要几个“砣子”,观众才有劲头,有奔头。所以,拿过一部书来,必须先把有分量的人物和事件挑出来,然后统筹安排,合理布局。没有“砣子”要塌腰,全是“砣子”也就不成其为“砣子”了!

写文章讲究“龙头、豺肚、凤尾”,咱们评书这个尾,光是“凤尾”还不行,还得是“蝎子尾”!每一段结尾处都得惊人、抓人、勾人。当然了,“出乎意料之外”,也得“在于情理之中”,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说不行!

评书得“说理”,说正面人物光一个劲儿地说他如何好不行,必须说他做的那个事儿。为什么《铡美案》百看不厌?人们不仅是欣赏裘盛荣的艺术,更重要的是从心里往外热爱包公其人!

包公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开始他拉住驸马的袖子,“开封府有人把你告,你先打官司后上朝!”那意思是“我开封府不是等闲之地,你想拿国法当儿戏?没门儿!”可是后来呢,在种种压力之下,他想出个息事宁人的办法来——给秦香莲三百两银子,告诉她回去好好过日子,供孩子念书,这事儿拉倒得了!等秦香莲一说“官官相护有牵连!”包公可受不了啦!火一起来,正义、良心占了上风,他不顾一切地喊出一个“开——铡——!”观众看了合情入理,痛快解气。

希望这样的包公天天见,哪儿都有!

同样道理,说反面人物,光说他多坏也不行,也得说他做的事儿。《水泊梁山》,说到史文恭射死晁天王,这史文恭他怎么怎么坏!演员怎么说他坏,电台的编辑也不放过他:“你再怎么说他坏,听众也听不出来!”没办法,演员绞尽脑汁用10分钟时间交代出一件最能说明他坏的事儿来——史文恭穷困潦倒,万般无奈,在店门前卖剑,碰上了他的老师。老师一看他不是个等闲之辈,问明了情况之后,替他付了所欠的饭钱、店钱。帮这么大忙能不问问尊姓大名吗?

史文恭一问,正是自己要投奔的人,历尽千辛没找着,想不到落难在这儿碰上了!当时就磕头拜师。师父很喜欢他,不仅把自己的本事倾囊而授,而且打算把自己的女儿许他为妻。后来他父母双亡,消息传来,师父马上给他准备了金银衣物,让他回去探家,可他不走!“这人不怎么样啊!”师父一有想法,不想教他了,一点一点往回收。后来把枪谱也藏起来了。史文恭为了弄到枪谱,把师妹给刺死了!师父一看女儿被害,又气又恨又心疼,当场就昏过去了!史文恭一想:天下胜我者有两人,一个是卢俊义,一个是我师父,把他俩全干掉,我就天下第一了!这会儿不下手,以后再不可能有机会了。为了这“天下第一”,当场把师父也给杀了!……用这段书这么一勾勒,大伙儿一听,“这人坏,坏透了!”都盼着卢俊义赶快弄死他!新书中的人物也是这样,把几件事儿一摆,不用你下结论,观(听)众就认定了——这徐鹏飞阴险毒辣,吃人不吐骨头!

总之,不论好人坏人,得用事实说话,调动一切手段塑造个性,让人看着是“这个”。这也是评书的要素之一。

二、评书创作的情与理

评书创作,特别讲究书情、书理的通达、透彻,即艺人所说的“说透人情,论透书理”。评书创作与小说创作不一样。小说主要是供阅读的,评书主要是说书人在场上说的。旧时,说书艺人所说的大书,一般都无文字定本,主要靠口传心授,是活在口头的文学。现在,说书的与写书的时有分家,但真正优秀的评书演员也是自己创作、自己改编的。而且,即使是同一回书,这个人和那个人,这一次和上一次的说法也不尽相同。另外,小说虽也多用第三人称,但它主要靠艺术描写,让读者从人物自己的活动中去认识其典型意义,作家的倾向性,要渗透到情节场面中去,而且愈隐蔽愈好。评书则不然,它采用第三人称叙述式,是以听觉为主的视听艺术。评书演员身兼数任,“装文扮武我自己,一人就是一台戏”。他边说、边演,还要边评。借助模拟性的表演叙说故事,同时,在故事发展过程中,还要不断地对人物进行画龙点睛的评点,对是非善恶表明自己的态度。最重要的,是要时时向听众剖析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此人何以只能这样说、这样做的道理,这便是艺人常说的“书情”、“书理”。

情、理之间,理是情的依据,情为一定的理所制约。书理,即故事情节本身应该具有的逻辑力量。说透人情,实质上就是说书人在说故事的同时,还必须以旁观者的身份,深刻地揭示出事物内在的理,揭示其内在运动的规律性。这是评书创作的审美原则。这一原则的形成,与评书艺术的审美特点直接相关。

从创作主体来说,旧时的说书,一方面是艺人谋生的手段,另一方面,也是他们精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说书艺人的社会地位十分低下,他们对社会上的三教九流、各行各业有极为细致的观察,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体验殊为深刻。这种丰富的生活经验,培养了他们洞达世情、评价生活的能力,训练了他们细致入微的想象力。

另外,从接受主体来看,听说书,不是一种静观的审美过程,而是由创作主体与接受主体合作默契,共同对对象客体进行审美评价的过程。听众一边在听说书人讲故事,听他在那里评点世态人情;一边也在根据自己的生活体验,琢磨事情的原委,品评着其中的分量,从而作出自己的判断。这种判断,只有在不断地得到确证的时候,听众才能兴味盎然地继续听下去,审美活动才能继续进行。此时,评书艺人的剖白评点便是听众进行分析判断的一个具象性的参照物。当听众觉得演员的剖白评点入情入理、恰中下怀的时候,创作主体、接受主体的心理结构与对象客体的外在物质结构恰相吻合,听众心里就会产生强烈的共鸣,他就能坐下来继续听你往下说。若书再高一筹,说书人能做到:人所未能见者,彼独见之;人还未及悟者,彼先悟之;人所未能道者,彼先道之;人所未能解者,彼能解之。那么此时听众所获得的,就不仅是一种得遇知音的满足,更是一种性往情随的陶醉了。

优秀的传统评书,都非常注意书情书理的通达、透彻。任何一段情节的生发,乃至人物的启眼动眉,一颦一笑,都不是说书人任意便为,而是规定情境中的必然产物。

例如王少堂先生说的扬州评话《武松》中有一节《康文辩罪》。这回书,《水浒》原著中是没有的。但是,插入此节,不但不觉牵强,反而使原有情节更加合理,更加深刻。《康文辩罪》之所以脍炙人口,根本的原因,不在于康文的能言善辩,而在于贯穿辩罪始末的不可移易的至情至理,令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