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奥多尔·籍里柯(1791-1824)Theodore Gericault法国
籍里柯独自一人凭自己的力量把船引向未来,法兰西本身、我们本身在《梅杜萨之筏》上被表现出来了。
——法国历史学家弥列什
在19世纪,对法国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绘画有重要贡献的代表是年轻的泰奥多尔·籍里柯,作为绘画上新旧流派的交接现象,籍里柯属于时代的宠儿。就政治上看,籍里柯是个自由主义者和人道主义者,而在艺术上他是较复杂的。他喜欢气魄宏大的构图,一生创作的油画,既有感人至深的现实魅力,也有巴洛克装饰画的趣味。
在19世纪的法国,浪漫主义绘画的兴起是以极为激烈的形式体现的,它受到具有古典审美趣味人士的顽强抵抗,但是,浪漫主义最终取得了彪炳史册的胜利,籍里柯以他气势宏伟的创作,冲破了法国画坛古典主义的桎梏,使浪漫主义达到了顶峰。籍里柯这位只活了33岁的美术大师,在他26岁时,用了18个月的时间创作出了《梅杜萨之伐》这幅震动法国、波及欧洲的“写实”的巨作。这幅画结构宏伟,气势磅礴,情节激动人心,构思大胆富有戏剧性,构图严谨并充满律动,画中人情感激越,人体塑造坚实有力度,光影对比强烈,整个色调阴森沉郁,显示出震撼人心的悲剧力量。这幅杰作的问世,开辟了浪漫主义的艺术道路。《梅杜萨之筏》是一帧悲壮而粗犷的传世之作。籍里柯用他的色调与笔触,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激荡着奋争与不屈的海难事件。它是一面三棱镜,折射出幸存的人们那种在社会与人生、现实与理想的矛盾之中,对世界永远充满希望、面对灾难永不放弃的抗争精神。在这幅画中浪漫主义的激情和古典主义造型交织在一起,构成由古典主义向浪漫主义过渡的杰作。
法国浪漫主义大师籍里柯的《梅杜萨之筏》,是直接取材于当时的现实生活的一幅杰作。描绘的是法国巡洋舰“梅杜萨号”触礁沉没的事件:1816年7月2日,法国巡洋舰“梅杜萨号”满载着大批法国移民、政府职员和军人,在驶往塞内加尔途中,在西非布朗海峡触礁沉没。
酿成此祸的直接原因是波旁王朝任命了一个昏庸无能的贵族、保皇党分子肖马勒当舰长胡乱指挥。触礁后,肖马勒和高级官员分别乘六艘救生船逃命,剩下150人出于无奈,只得拥挤在一条临时扎起的木筏上,原先舰长和全体乘客订有公约,让6艘救生船缆索连接在木筏上,以便一同驶往附近海岸。但开船不久,救生船上的高级官员们为抢先脱险,先后割断了缆索,使木筏孤独无援地漂流在海上。7月5日晚一部分人被海浪冲走,第二天发生兵变,混乱中死去65人。第三天因饥饿、口渴、风吹日晒,一些人开始吞食尸体。到了第六天,木筏上仅剩15人,他们又继续在海上挣扎了一个星期,终于在第十三天早上被一艘寻找“梅杜萨号”财产的船只“阿古斯开号”发现,15个幸存者获救。对于这一事件,波旁王朝竭力封锁消息,掩盖事实真相,包庇肖马勒。不久,幸存者陆续回国,其中随舰外科医生萨维尼将遇难情况写成报告,全国舆论为之哗然。波旁王朝被迫审讯肖马勒,但却重罪轻判,仅给予降职处分,徒刑3年。而揭露事实真相的萨维尼和另一个幸存者地理学者科莱阿反而一度遭禁闭。对于这样一起牵扯面广、人物众多、时间长的重大事件,需要描绘和表现的地方太多了。但是,《梅杜萨之筏》只选择了幸存者初见“阿古斯开号”而欣喜若狂,呼唤求救的一瞬。不仅表现了船员们遭难的惨痛景象,还表现了船员求生的强烈愿望和意志,使观众不能不联想到酿成灾难的过去和未来,具有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
画家为了描绘这起真实事件,阅读了生还者的回忆文字,并访问了幸存的那几个人,请他们作指导,并且自己还做了一只类似“梅杜萨”的木筏,亲自在海上漂泊,以获取真实的环境、气氛和对大海风浪变幻的体验。他构思良久,先后构图多幅。为了能真实地再现当时的情和景,他亲自到病院观察垂死的人的情态,为了描绘死者的肉体色彩,他将解剖的死人体浸于海水中观察其色彩变化,他还请黄疸病人为他做模特,据说病中的德拉克洛瓦就曾做过他的模特,他的艺术观和创作直接影响了德拉克洛瓦。为了揭露这一骇人听闻的惨案,籍里柯怀着一个有正义感画家的良心,用手中的画笔,将这一自然灾难中人们求生的坚强意志和人们抗击灾难的勇气和信心,真实地再现出来。
法兰西那拉丁式的热情与浪漫
当籍里柯在画他的《梅杜萨之筏》的时候,允许我去看他作画,他给我这样强烈的印象,当我走出画室后,我像疯人一样跑回家去一步不停,直到我到家为止。
——法国画家德拉克洛瓦
法国浪漫主义画派先驱者籍里柯的代表作《梅杜萨之筏》,是根据1816年法国航帆“梅杜萨号”触礁沉没,最后仅有15人坐木筏生还这一事件为素材绘制的。画面上描绘的是筏上徘徊在死亡边缘的幸存者望见远处船影时,嘶声呼救的情景。
籍里柯选中人类劫后余生的激荡与兴奋,作为《梅杜萨之筏》的精神主旋律,并用茫茫大海中筏上几近死灭的幸存者去全力表现作品的内涵,无论在选材与立意上都有经典意义。观者在《梅杜萨之筏》最上部与中部,可看到泛着暗红与黑灰色的云和透着苍白与悲哀的天空下面,那座被死神笼罩着的木筏上,因绝望与衰弱、极度兴奋而强烈扭曲躯体的人们。在整幅画的左下角,一位昏迷的男性下半身浸入木筏裂缝下的海水里,上半身尚贴挂在筏板上,他仰对天空的面容似很满足平和,但肤色表明他的表皮已快让海水泡烂了。在他的右侧,有位尽力挪动似已长眠不醒的裸体女人的男子,看不清他的面容,而他正弓着背,曲着腿,似乎正用倔强与残存的体力无奈地跟死神对峙。他旁边那位依偎木筏上的绝望麻木的女人身边的男人,头扎绳带,猛然转头倾听并用惊警的身体语言回应身边响起的呼救声。在最右边,有具头部浸入海水里的苍白尸体,他右腿搭在筏上长方条木上,身体恐怖的死白色与暗红色木筏和黑绿色的海水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画幅中部,两位幸存者在突如其来的希望中奋起,他们身上裸露部分的肌肉因狂喜而膨胀着,但拥抱着他俩的,或是绝望无力或是麻木昏迷的同伴,已无力响应那极度欢欣的声音了。画幅最上部6个人中有两位有着青铜肤色,肌肉发达的船工。他们正在木桶上剧烈地挥舞着一红一白的衣服,极力呼唤远处的帆影。那两件衣服如同火焰般,在风中烈烈舞动,在画幅右上部燃烧着欢欣与激情;左侧那位遥指远方回头告诉面庞上充满疑惑的同伴的幸存者,表情急切、坚决,而最后一位黑人在他们中间,看不清表情,身影埋在黑暗里。画卷左上部,让暗红发黑的帆布包裹着的桅,与被风吹鼓胀的帆,正将筏中的人们,牵向让黑云笼罩着的,充满悲哀肃穆的死亡之海。
如上是《梅杜萨之筏》所绘的情境。整幅画自下至上,从死亡、悲伤、挣扎、昏迷、无力、苍白向奋起、呼吁、欢欣、鼓舞澎湃地过渡,自左至右,由无奈、迷茫、似乎不可逆转地航向死亡之海,向猛然间希望与兴奋、强烈活力在瞬间喷涌过渡。作品用冷酷的自然与死亡,人类边缘性的悲伤和衰弱,鲜明地衬托出人类突然迸发的激动与欢悦,这矛盾两方面的巨大反差让籍里柯出神入化的艺术与情感协调起来了。在《梅杜萨之筏》中,幸存者们形体动态与比例、曲直扭转、轻重虚实等所形成的抑扬顿挫的形式方面的气韵,跟苍浑壮阔的天空与大海及木筏,搭配协调得浑然天成,错落有致,自然流畅,这使作品具有一种无法言传的悲怆、激扬、英勇、抗争,热烈的音乐感。毫不夸张地说,《梅杜萨之筏》这部作品的主旋律,正如那在硝烟未散、遍野尸横的战场上空宏浑律动鸣响的《马赛曲》。籍里柯似乎把雄劲苍浑,伤悲深沉的音乐韵律变形成《梅杜萨之筏》中的色彩与线条,一波三折地表现着法兰西的痛楚、光荣、执著和梦想。此外,籍里柯在色彩运用上亦匠心独具,他用暗红、纯黑、藏青、深绿、深灰等郁忧色彩,烘托出在水手里迎风舞动的,鲜红与雪白的衣服,它们像征着画中求生者跳跃、激扬、不可抑制的兴奋与快慰。这跟濒于熄灭但只要有那一两朵火焰就可能重新烈烈燃烧的、泛着郁忧颜色的一堆未烧尽的木材相似,终于一红一白,激荡挥舞的火焰,已让或即将让木筏上生命近于熄灭的身躯,重新升腾起生命烈火。综上所述,《梅杜萨之筏》已经经典性地代言了法兰西那拉丁式的热情与浪漫,是源于何种苦难与毁灭。籍里柯的画笔似乎已触摸到法兰西民族激情与性格的底蕴。
这部作品之所以成为经典作品,并非单纯地凭着画技高超、比例协调和谐、色彩运用让人叹为观止而成为经典的,而是它全现出了作者所处时代法国民族深沉的内涵。此外,当笔者得知籍里柯为此画的创作进行了认真准备,用了一年的时间上医院观察病人与尸体并绘制了大量草图,才最后定稿时,更对画家严谨的艺术创作风格由衷生敬。
(佚名)
法国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绘画杰出代表泰奥多尔·籍里柯1791年9月出生在法国里昂。他自幼喜爱绘画,15岁时和家人从里昂迁居巴黎,两年后师从古典派画家格林学画。然而,对于古典派教条似的艺术规则,籍里柯异常反感,处处与之格格不入。终于,他的消极态度激怒了老师,格林把他赶出了画室,并当着同窗的面,说他:“你没有希望成为画家,一辈子不会有出息。”这句话刺伤了青年籍里柯的自尊,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绘画大家,一洗今天的耻辱。
因为他是被格林驱逐出门的人,许多画家碍于面子都不愿意收他为徒,对此籍里柯毫不气馁,没有老师他就遍访各大博物馆和画廊,从前辈大师的成就上学习有益的元素。一次,他在巴黎的画廊邂逅了一位绅士,绅士对他稔熟的知识、不俗的见地感到十分吃惊,两人产生了忘年的交情。这绅士就是画家格罗,他虽然是大卫的得意门生,却也是个古典派的叛逆者,正是他用现代的题材创作、丰富的色彩构图影响了籍里柯终生的艺术道路。
在格罗的帮助下,25岁时籍里柯远赴罗马学习,在这里他尤其被米开朗基罗雄浑有力的形体表现所吸引。他认真地揣摩大师的名作《最后的审判》,从中汲取了不少艺术养分。
严格说来,籍里柯没有正式的老师,他却是绘画史上少有的天才,他最为优秀之处就在学习诸大师的过程中能够兼容并蓄,博采百家之长为己所用。他对巴洛克时代瑰丽的色彩运用十分着迷,特别是对鲁本斯的作品达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因此朋友开玩笑地送他一个诨号:“鲁本斯的厨娘”,意思是他对这位大师的表现手法唯命是从。
籍里柯还是把英国绘画介绍给法国画坛的第一人。1820年他去英国考察旅游,结识了自然风景画大师康斯泰布尔,并吸取了他单纯朴实的色彩表现手法。这次英国之行使籍里柯从任何摇摆中脱离出来,成为一个彻底的浪漫主义画家。
籍里柯的艺术从来不是游离于时代和大众之外的,动荡不休的社会现实、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大众,从来都是他关心的题材。他的《梅杜萨之筏》一问世就引起了古典主义学院派及官方的强烈不满,虽然直面威压,籍里柯依然故我,拒绝做任何违背创作意图的改动。
籍里柯还是个“马”迷,年轻时在街上走,突然看见一匹发狂的骏马,他被动物跃动的形态所吸引,领会了画马的奥秘。后来,他研究了英国著名动物画家乔治·斯塔布斯的所有画马的作品,练就了一手抓住运动中的马的特征进行速写的本领,并撰写了长期研究的成果,这就是无论在美术学或生物学上都大有价值的《马解剖学》。青年时,他创作了两幅以龙骑兵为题材的绘画,画面极具浪漫主义的色彩张力,马的形态准确生动。1814年,为了进一步研究马,他甚至参加了复辟王朝路易十八的近卫骑兵队。
籍里柯不仅喜欢马还喜欢赛马,他画了许多关于赛马的作品,《艾普松赛马》就是他在英国逗留期间所绘。籍里柯不仅进行艺术创作,还热衷于跨马驰骋,而这却是致命的——在1824年的一次马赛上,他不幸坠马,摔断了脊椎不治而死,带着未尽的才华逝去,年仅33岁。籍里柯的一生短暂却充满光彩,他为浪漫派的兴盛打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