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醒狮:跨越时代的卢沟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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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1)

宛平城楼上,88岁的二十九军老兵杨云峰舞起大刀,身手依然矫健。这一天是1995年抗战胜利六十周年纪念日。

杨云峰手里的大刀,是1987年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开馆前他捐赠的。捐刀时,他说:“这把刀,三几年起,从喜峰口杀到卢沟桥,再杀到河南一带,跟了我一辈子。”

一辈子,杨云峰都在唱那首最初版本的《大刀进行曲》: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二十九军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咱们二十九军不是孤军。

看准那敌人,把它消灭!把它消灭!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九一八”事变后,华北危急,二十九军官兵在长城抗战中挥起大刀奋勇杀敌。“七七事变”前,日军不断挑衅,二十九军官兵愿与卢沟桥、宛平城共存亡。

After the September 18th Incident,the north China was deep in crisis.Officers and men of the 28th army fought Japanese devils in the Great Wall with no fear.Before the July 7th Incident,the Japanese continued their provocation,the 28th army’s officers and men showed their determination to live or die together with the Marco Polo Bridge and Wanping City.

二十九军的“国耻”馒头和大刀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每年9月18日“国耻日”这一天,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上至军长宋哲元,下至普通士兵,都只吃一顿饭,每个官兵得到的馒头上,都清楚地印着“勿忘国耻”四个黑色大字。

领到馒头后,官兵之间有一番对话。军官问:“东北是哪一国的地方?”士兵答:“是我们中国的!”“东三省被日本占去了,你们痛恨吗?”“十分痛恨!”

“我们的国家快要亡了,你们还不警醒吗?你们应当怎么办呢?”

“我们早就警醒了,我们一定要团结一致,共同奋斗。”

军长宋哲元经常下连队,和士兵也有一番对话。

“你们是新兵还是老兵?”“新兵!”“我也是新兵。我们最怕的是谁?”“老百姓!”“我们最不怕的人是谁?”

“日本人!”

二十九军由冯玉祥的西北军改编而成,虽是夹缝里生长的杂牌军,却重视在官兵中弘扬民族正气。每天早起,官兵们合唱自编的《起床歌》:“黑夜过去天破晓,朝日上升人起早,国耻莫忘了,将来练得学术高,复兴民族显英豪。”每晚临睡,又唱《睡觉歌》:“今日工作又完了,平安快乐去睡觉……外患方多,卧薪枕戈,人人振作奋勉,努力工作,不可懒惰……”

二十九军官兵,人手一把大刀。

冯玉祥初创西北军的时候,因为部队扩充快,枪支弹药不足,就为士兵们配发了大刀。那是长柄、宽刃、刀尖倾斜的传统中国刀,利于劈杀。冯玉祥还聘请了一批武术高手,设计了一套适合对付敌人刺刀的刀术,让官兵勤加练习。练得一手好刀法者比比皆是。当初为了应急用的大刀,成了西北军的重要武器。

二十九军的将领们武功都好,让军医王寿延印象最深的是副军长佟麟阁。南苑营地里举行阅兵仪式,佟麟阁站在高高的阅兵台上,上前一步问台下的士兵:“你们的大刀快不快?”一位士兵从背上拔出大刀,不是送到阅兵台上,而是按惯例用手一抛,把大刀抛上去。台上的佟麟阁不动声色,稳稳接住大刀。

而日本人的刺刀,已经一步步逼近。

喜峰口的大刀队

东北沦陷后,日本帝国主义把侵略矛头指向华北。1933年元旦夜,日军进攻山海关。经两昼夜激战,中国守军何柱国所部安德馨营三百余人全部殉国,1月3日山海关失陷。

1933年3月4日,日军占领承德。随后,日军以8万人的兵力和数万伪军南下,分头向长城各口推进。驻守长城的中国军队,包括西北军、东北军及蒋介石嫡系的中央军共13个军约25万人,奋起抵抗,展开了长城抗战。

3月6日,二十九军三十七师、三十八师奉命前往防守东起冷口西至马兰峪一线。战斗首先在冷口打响,随即扩展到东段各隘口。日军以坦克、飞机、大炮开路,向长城一线猛攻。

3月9日,河北遵化东北50多公里处长城上的一个重要关隘——喜峰口,日军步骑联合部队和伪军一部,趁东北军万福麟部即将撤防,向喜峰口外约20里的一个前哨据点孟子岭发起猛攻。傍晚,日军占领口外东北方长城制高点,控制了口门。喜峰口危在旦夕。

接防的三十七师一〇九旅旅长赵登禹派王长海团为先锋,急行军增援喜峰口。

王长海团在半天时间内急行军100多里,从遵化赶到喜峰口。赶到时,敌步骑500名正向喜峰口方面冲击。趁天色已黑,王长海组织500人的大刀队,潜登山头,突然冲入敌阵砍杀,将制高点夺回,稳定了局面。日本人第一次尝到了二十九军大刀的厉害。

而500多人的大刀队,仅生还20余人。

10日晨,三十七师主力赶到喜峰口,适值日军大举反扑。为了减少伤亡,二十九军士兵挥舞大刀与敌短兵相接,手起刀落处,鬼子尸横遍野。

日军杀红了眼,反复冲击,喜峰口中国守军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来回拉锯。古长城上,杀声震天,烽烟四起。

11日拂晓,日军又来进攻。我军官兵沉住气,待日军进入百米以内,突然出击,掷过手榴弹后,用大刀砍杀。敌不得逞,改用飞机、大炮轰炸,我方伤亡惨重。

鉴于日寇武器精良,不宜死打硬拼,赵登禹和副旅长何基沣提出,以夜袭的方式,出其不意地反击日军。

加入夜袭大刀队的杨云峰,多年后还能记得何基沣的战前动员:“国家多难,民族多难。吾辈是受人民养育之军人,当以死报国!战死者光荣,偷生者耻辱!”

当天深夜,在自告奋勇的当地猎户向导的带领下,夜袭大刀队分左右两翼,左翼奔袭日军步骑兵营地,右翼奔袭日军炮兵营地。

夜色中,赶往敌营的大刀队的勇士们,左臂上扎着白毛巾,背上的大刀闪闪发亮。大刀队摸到敌营,日本兵都在酣睡。赵登禹身先士卒,挥刀砍敌。大刀队勇士们纷纷抡起大刀横砍直劈,一些鬼子糊里糊涂成了刀下鬼。一些被惊醒的鬼子来不及反抗,倒在刀下。

那是一场杨云峰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夜战:“我们摸着日本鬼子的脑壳就砍!大刀抡在脑壳上的声音是咔、咔的,有一点儿像砍木头的声音;跟着就是一片鬼哭狼嚎!谁嚎砍谁!追着砍!”

在刀下幸免的敌人开始反扑。大刀队烧掉日军的辎重粮草,炸毁缴获的火炮和装甲车,在后续部队的掩护下撤退。“撤退的时候,我浑身上下都是血——日本鬼子的血和脑浆子!”杨云峰回忆说,“那次夜战,我们二十九军大刀队的人只回来一半儿,都战死在那里了!”

夜袭得手,喜峰口阵地稳操我军手中。

喜峰口一役,是中国军队自“九一八”事变以来的首次大捷,全国上下一片欢腾。赵登禹升任一三二师师长,何基沣升任一一〇旅旅长。

经此一役,二十九军的大刀声名大振,成为抗日象征。

3月15日,宋哲元手书“宁为战死鬼,不作亡国奴”,勉励前线官兵。

在前线,杀得性起的杨云峰浑身都是伤,日军子弹从他左脸颊穿进,把他的上下槽牙全打掉了,使得他的脸看起来比常人的要短。他的左耳被大炮震聋了。

古长城的义院口、冷口、古北口、罗文峪、界岭口等处,无数杨云峰这样的中国军人,用血肉筑成一道新的长城。

可惜,终因军备不良、战力消耗殆尽、战略位置丧失,中国军队各部陆续撤退。5月上旬,日军越过长城各口,进犯长城以南的冀东地区。

5月22日,日军已进至顺义、三河附近,逼近通县、香河,对北平形成三面包围之势。

5月31日,国民政府被迫和日本方面签订《塘沽协定》,规定中国军队一律撤至延庆、昌平、顺义、通县、香河、宝坻、宁河、芦台所连之线以西、以南地区,尔后不得越过该线,不得有“挑战扰乱之行为”。这实际上承认了日本侵占中国东北三省、热河省的“合法性”,并使整个华北地区门户洞开,为日军进一步扩大侵略提供了条件。

华北事变,日军进驻丰台

《塘沽协定》签订之后,日本暂时将对中国武力鲸吞的露骨侵略方式转变为有序推进的“渐进蚕食”方式,企图一口一口啃噬华北。

1935年,蓄谋已久的日本人发动“华北事变”。

当年5月,日方声称,国民政府杀害天津亲日报刊《满洲晨报》社社长白逾桓、《国权报》社社长胡恩溥,又诬东北义勇军进入《塘沽协定》中规定的非武装区,再次出兵南下。为避免事态扩大,国民政府指派北平军分会代理委员长何应钦与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签订《何梅协定》,保证“取缔全国一切反日团体及活动”。

6月,4名无护照日本军人由多伦往张家口,途经张北县,被驻扎当地的二十九军一三二师赵登禹部守卫官兵检查,送师部军法处拘留。宋哲元为避免引起事端,下令赵登禹予以释放。但日方以受到“恐吓”为借口,要求中方“惩办直接负责人”。国民政府免去宋哲元察哈尔省主席之职,由秦德纯代理。秦德纯与日方代表土肥原贤二签订了《秦土协定》。这一协定和《何梅协定》,使中国丧失了在河北省、察哈尔省的大部分主权。

为进一步吞并华北,日本又策动所谓“华北五省自治运动”,阴谋成立“华北国”。

10月,日方在河北香河、三河、昌平、武清等县收买汉奸举行暴动,占领香河县,成立汉奸政权。

11月,日方又策划了“冀东事变”,由国民党政府特派蓟密区行政督察专员殷汝耕在通县成立“冀东防共自治政府”,使冀东20余县脱离了国民政府的管辖。

在日方的压力下,12月18日,国民政府在北平成立以宋哲元为委员长,由日方推荐的王揖唐、王克敏等为委员的冀察政务委员会,使冀察两省实际上置于中国行政区域之外。

在日方蚕食华北的这一系列事件中,1935年的“丰台夺城事件”,成为日军在北平地区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前奏。

丰台位于北平西南,距东北的广安门12公里,距西边的卢沟桥7公里,清末建火车站后,成为北京西南的咽喉要道。抢占战略要地丰台,自然成为日本侵略者侵占北平乃至控制华北的重要步骤。

1935年6月27日,汉奸白坚武纠合地方流氓、伪军及日本浪人等300多人,袭击丰台火车站,夺得一辆装甲火车,向北平进攻。次晨,这伙人进抵永定门外时,被商震、万福麟部击退。白坚武逃回天津租界,15名日本浪人被捕。

很快,日本人就自己动手了。当年11月28日,90名日本宪兵强占了丰台火车站,还强行规定不准放空车南下。经交涉后,日方虽允许恢复交通,但自此日军开始进驻丰台。

成为日本人地盘,丰台在哭泣

1936年4月17日,日本内阁决定向华北增兵6000人。5月1日,日方任命田代皖一郎中将为华北驻屯军司令官。5月15日,首批新增日军3000人抵达平津。5月16日,河边正三被任命为华北驻屯军步兵旅团长,在北平东交民巷设立旅团司令部。步兵旅团为日本华北驻军主力,其第一联队和坦克战车队驻丰台。7月18日,日军在丰台设立了军事指挥部。

日军进驻丰台后,便将北孔庄子等七八个村庄的居民强行赶走,用极快的速度抢建营房。这个兵营后来被当地老百姓称为丰台东仓库。

当时,中国驻军二十九军一个营的兵力,驻在丰台火车站对面,营房距离东仓库日军营房仅300米左右。为了避免冲突,中日双方曾有一个划定各自活动区域的协定,不过日军不把它当回事,肆无忌惮,有意挑衅。中国军队的练兵场,日军也闯进去练兵出操,有时还把装甲车开进去。二十九军官兵义愤填膺,据理力争,硬是把闯进来的日本兵撵走了。日军为了独占丰台,千方百计制造了两次“丰台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