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国古都研究(第二十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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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金朝定鼎中都述略(2)

我们如果以金上京与金中都加以比较,两个都城虽然都是进行民族融合的重要场所,但是,在金中都地区的民族融合的速度显然要比金上京更快一些。例如,女真少数民族极为喜爱狩猎活动,在金上京地区,因为山谷和丛林很多,人烟却很少,十分适宜狩猎,而到了金中都以后,就失去了这种狩猎场所,其活动也因此受到限制[21],久而久之,狩猎的习惯也就会有所改变。

四、金朝迁都对后世的影响

综上所述,金海陵王从上京迁到金中都的重大举措,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都是顺应了历史发展的需要,在今天看来,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在当时的条件下,这一举措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的,有些人,特别是女真贵族们甚至公开提出了反对意见[22]。

对于这些人的反对,海陵王采取了严厉的针对措施,在迁都的同时,将一大批女真贵族也强行迁移到了金中都地区。

在金海陵王南伐宋朝兵败被杀之后,金世宗再次论及了海陵王迁都的问题,他指出:“海陵自以失道,恐上京宗室起而图之,故不问疏近,并徙之南。岂非以汉光武、宋康王之疏庶得继大统,故有是心。过虑若此,何其谬也。”[23]这一言论,固然不无道理,却仍然带有个人主观意向,有欠公允。

那些站在金朝敌对立场的南宋人士,对于金海陵王的迁都举措也提出了一些观点。其中的一种观点,认为金海陵王的迁都,是受到宋朝降臣梁汉臣的影响,而梁汉臣的目的却是要借迁都之举来削弱金朝政府的实力,引发民众的反叛[24]。这种观点,在今天看来是十分可笑的,但是,在当时的人们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一个封建王朝的都城,必须具备许多重要的客观条件。

有些过去的都城因其客观条件已经改变,故而失去了都城的地位;而另一些城市,则因为这些重要的条件逐渐具备而取代了前朝都城的地位,变为新的都城。这种客观条件的产生与消失,是不以统治者或是其他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因此,金世宗虽然对海陵王的迁都举措提出非议,但是他却无法改变这种既定的局面,也仍然不得不以金中都作为首都。

金海陵王在定鼎中都之后,又曾决定把都城进一步南迁到宋朝旧都汴京,并且调动了大批人力物力重新修建了汴京的宫殿,在南伐的同时,也将朝中百官一起带到了汴京。但是,随着南伐的失败,他迁都汴京的做法也随之而失败了。在金海陵王南伐的时候,金世宗占据金东京发动政变,原来打算以东京作为都城,后来听从手下谋臣的建议,还是很快占据了金中都,并仍然以之作为政治中心。

通过这两件事情,不难看出,金代中期的中都城、汴京(即金南京)城、东京城,甚至原来的金上京,都有成为都城(包括陪都)的历史,也都具有各自不同的客观条件。但是,历史最终仍然选择了金中都作为政治中心,显然,其在一些主要方面的综合条件,其优势是远远超过了另外几座城市的。这种优势是在金代中期形成的,并且一直保留到了今天。只要我们对这种优势有了足够的认识,也就不会对此后的元、明、清三代都把这里作为全国的政治中心而感到奇怪了。

虽然北京这座古城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都具有建立都城的十分优越的客观条件,但是,我们也必须指出,自金海陵王定鼎中都之后,到金宣宗南迁的几十年时间里,金朝统治者为此后这里都城地位的确立奠定了一个坚实的基础。其在城市基本设施的建设方面,在都市人口的汇聚和都市经济的发展繁荣等方面,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并且给后世带来了极大影响。在北京从边关重镇到割据政权的陪都,从北方地区的政治中心发展到全国的政治中心的漫长历程中,金中都时期乃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环节。

[1]据南宋人宇文懋昭所撰《大金国志》卷三十三《燕京制度》曰:“国初无城郭,星散而居,呼曰‘皇帝寨’、‘国相寨’、‘太子庄’,后升‘皇帝寨’曰会宁府,建为上京。”此处所云“国初”,即指金太祖崛起之时期。“建为上京”,则是指金熙宗时候的事情。

[2]《金史》卷四《熙宗纪》。

[3]《金史》卷五十四《选举志》曰:“凡省选之制,自熙宗皇统八年以上京僻远,始命诣燕京拟注,岁以为常。”

[4]如在金太宗时,金军大将完颜宗望即曾上奏,“凡攻取之计,乞与知枢密院事刘彦宗裁决之。”(见《金史》卷三《太宗纪》)也就是说,遇有重大军事行动,不必请示最高统治者,随即裁决,便宜行事。

[5]金朝统治者在中原地区设置的军事中心有两处,一处是在燕京,另一处是在西京。据南宋人张汇《金节要》曰:“东路之军,斡离不主之;西路之军,粘罕主之。虏人呼作‘东军’、‘西军’。东路斡离不建枢密院于燕山,以刘彦宗主院事;西路粘罕建枢密院于云中,以时立爱主院事。虏人呼为‘东朝廷’、‘西朝廷’。”此处所云“虏人”,乃是宋人对女真人之蔑称。

[6]《金文最》卷四《议迁都燕京诏》(转录自《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7]据《金史》卷二十四《地理志》所载“上京路”云:“国初称为内地,天眷元年号上京。海陵贞元元年迁都于燕,削上京之号,止称会宁府,称为国中者以违制论。”又云:“正隆二年,命吏部郎中萧彦良尽毁宫殿、宗庙、诸大族邸第及储庆寺,夷其趾,耕垦之。”

[8]《大金国志》卷三十九《初兴风土》及《男女冠服》。

[9]宋人许亢宗之《奉使行程录》,载于《大金国志》卷四十。在东北的有些地区,自然环境也不是很差,如许亢宗描述咸州至同州之间的环境时曰:“离咸州即北行,州平地壤,居民所在成聚落,新稼殆遍,地宜穄黍。”而有的地区,环境却很差,如在来流河一带,“行终日,山无寸木,地不产泉,人携水行”。虽然差异较大,但是,就其整体环境而言,显然比不上华北平原的优越条件。

[10]这些被虏掠的人口,其数量没有完整的统计,但是在文献中是有反映的。如《金史·太宗纪》记载,天会元年(1123)九月,金太宗下令,“发春州粟,赈降人之徙于上京者”。翌年四月,金太宗又下令,“诏赎上京路新迁宁江州户口卖身者六百余人”。

[11]被强行迁移到金上京地区来的民众,其数量也没有完整的统计。

据《三朝北盟汇编》所载,金朝军队占领北宋都城汴京之后,“金人来索御前祗候方脉医人、教坊乐人、内侍官四十五人,露台祗候妓女千人,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等家歌舞及宫女数百人。”“又要御前后苑作文思院、上下界明堂所、修内司、军器监工匠,广固搭材岳三千余人;做腰带、帽子,打造金银,系笔和墨,雕刻图画工匠三百余家。杂剧、说话、弄影戏、小说、嘌唱、弄傀儡、打筋斗、弹筝、琵琶、吹笙等艺人一百五十余家”。其后,“又取画工百人,医官二百人,诸般百戏一百人,教坊四百人,木匠五十人,竹、瓦、泥匠、石匠各三十人,走马打球弟子七人,鞍作十人,玉匠一百人,内臣五十人,街市弟子五十人,学士院待诏五人,筑球供奉五人,金银匠八十人,八作务五十人,后苑作五十人,司天台官吏五十人,弟子帘前小唱二十人,杂戏一百五十人,舞旋弟子五十人”,等等。这一大批人中,有些是留在了燕京,但是更多的,则被押到了金上京。

[12]如金朝初年,女真统治者曾大力推广女真文字,并将全国的优秀学生调集到金上京来。据《金史》卷八十三《纳合椿年传》记载,“初置女直字,立学官于西京,椿年与诸部儿童俱入学,最号警悟。久之,选诸学生送京师,俾上京教授耶鲁教之,椿处在选中”。又据《金史》卷八十八《纥石烈良弼传》记载,“天会中,选诸路女直字学生送京师,良弼与纳合椿年皆童,俱在选中”。

[13]据金世宗大定年间任户部尚书的张亨估算,“上京距都四千里,若挽钱而行,是率三而致一也,不独枉费国用,无乃重劳民力乎”(见《金史》卷九十七《张亨传》)。这里是指运钱,运送其他物品的费用,可能会更高。

[14]《三朝北盟汇编》。

[15]据佚名所撰《女真传》所载金代初年女真民众的生活状况曰:“其人则耐寒、忍饥,不惮辛苦。食生物,勇悍不畏死。”“其疾病则无医药,尚巫祝。

病,则巫者杀猪狗以禳之,或车载病人至深山大谷以避之。”“其市易则惟以物博易,无钱,无蚕桑,无工匠,舍屋车帐往往自能为之。”其他相邻的少数民族,其文明状况也大致如此。与之相比,契丹少数民族由于受到汉族文化的长期影响,故而处于一个更高的发展阶段。

[16]《大金国志》卷三十九《男女冠服》。

[17]据宋人马扩所撰《茅斋自叙》记载,马扩出使金朝之时,女真统治者为了表示对宋朝使臣的尊敬,“当时已将上京掠到大辽乐工,列于屋外,奏曲荐觞于左右”。是时,女真统治者正与宋朝联手攻灭辽朝,双方尚未反目成仇。

[18]例如,在服装和头发样式等方面,金朝统治者皆严禁民众使用汉族的习俗。据南宋人张汇所撰《金节要》记载,金朝统治者“禁民汉服,及削发不如式者死。刘陶知代州,执一军人于市验之,顶必稍长,大小不如式,斩之,后贼将韩常知庆源,耿守忠知解梁,见小民有衣旧犊鼻者,亦贵以汉服,斩之。

生灵无辜被害,不可胜记”。

[19]女真统治者受到的汉化影响,到了第三位皇帝(即金熙宗完颜亶)就开始显现出来。据《大金国志》卷九《熙宗纪》记载:“亶幼而聪达,贯综经业。喜文辞……所与游处,尽文墨之士,有未居赤位者,咸被荐擢,执射赋诗,各尽其所长以为娱。”到了第四位皇帝(即金海陵王)时,其受到的汉化影响越来越大,据同书卷十三《海陵王纪》记载,完颜亮“好读书,学奕象戏、点茶,延接儒生,谈论有成人器”。

[20]南宋人张棣所撰《金图经·宗庙》。

[21]据《金国经·田猎》记载,“虏人无他技,所喜者莫于田猎。昔都会宁之际,四时皆猎焉。至亮徙燕,以都城之外皆民田,三时无地可猎,候冬月则出,一出必逾月,后妃、亲王、近臣皆随焉”。这种农耕与田猎之间的矛盾,在很多地方都可以显现出来。

[22]《金史》卷七十三《按荅海传》记载:“海陵将迁都,按荅海谏曰:‘弃祖宗兴王之地而他徙,非义也。’海陵不悦,留之上京。”按荅海的观点,代表了一大批女真贵族的想法。还有一些金朝大臣反对迁都到中原地区,则是出于政治上的安全考虑。如当时的大臣萧玉即上奏曰:“陛下移都燕山,去白沟百里之余,皆南宋故土。孔彦舟、郦琼、靳赛、王善、徐文、孟燮之徒,项背宋臣,皆握大军,尽屯中原,万一有变,非国之福。”这种看法,在当时也很普遍。

见佚名所撰《炀王江上录》。

[23]《金史》卷八《世宗纪》。此处所去海陵王“失道”,即是指其弑杀金熙宗之事。所云汉光武、宋康王之事,即是指海陵王为庶出,非嫡传子孙,以喻其即位之不合于正统。

[24]佚名《炀王江上录》录文曰:“内侍梁汉臣,本宋内侍,陷虏,每思报仇。乃进曰‘燕京自古霸国,虎视中原,为万世之基。陛下可修燕京大内,时复巡幸。使中原之民望帝都近矣。’遂纳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