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街角的老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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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闲趣儿(5)

古寺第三景——银杏树,卧佛寺的三世佛殿东西两侧有两株古银杏,树龄都在八百多年,银杏树又称“公孙树”,因为它的树龄长,祖辈种下,待到孙辈时方才长成,所以得名。众所周知佛门的圣树乃是菩提树,因为当年佛陀正是在菩提树下静坐成佛的,但因为菩提树不适应北方的气候,北京的寺院多用银杏树代替菩提树,所以这也是北京佛寺里的圣树了。

古寺第四景——乾隆罗汉像,这一景就需要进到三世佛殿观瞧了。三世佛殿因为供奉三世佛而得名,据说殿堂正中端坐的三尊木质金漆佛像是唐朝的遗物,在三世佛的两侧是清代泥塑彩绘的十八罗汉像,其中有十七位都是身披袈裟,只有一位格外的惹眼,只见他头戴金盔、身穿龙袍,据说这是乾隆皇帝因为一心向佛但身为一国之君又不能出家,所以他命人把十八罗汉去掉一位,换成了自己的塑像位列其中。

古寺第五景——铜卧佛。穿过三世佛殿便是卧佛寺的精华所在了,那尊铜卧佛就静静地躺在卧佛殿里。卧佛寺其实在距今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唐代贞观年间便建立了雏形,当时叫兜率寺,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卧佛寺的古腊梅是唐朝所植的了。后来寺院在历朝历代几经更名,直到清朝雍正十二年重修时赐名“十方普觉寺”一直沿用至今,而元朝重修寺院的时候在至治元年十二月铸造了一尊重54吨、长5.3米的铜卧佛,这也是元朝高超冶炼技术的体现,因为这尊铜卧佛太有名气了,以至于大家早已忘记了寺院的本名,而习惯性地称呼这里为卧佛寺了。其实卧佛寺在历史上是有两尊卧佛像的,一尊是唐代檀香木雕刻的卧佛,原本供奉在三世佛殿里,明朝时佛像不知所踪,现在寺里只留有一尊元朝的铜卧佛了。

卧佛在寺院里供奉的并不多,我在北京所见过的卧佛大致有三尊,法源寺法堂的木质卧佛、灵光寺卧佛殿的玉卧佛,再有就是卧佛寺的铜卧佛了。卧佛表现的是佛陀入大般涅槃那一刻的情景。

公元前543年,佛陀从王舍城的灵鹫山启程,一如既往地开始了他的弘法之旅,但这一年佛陀已经是一位八十高龄的老者了,在弟子的陪同下,佛陀依然坚持托钵步行。渡过干达河,佛陀一行人来到了末罗国的波婆村,村里一位铁匠闻听佛陀的到来喜出望外,便要供养佛陀,第二天佛陀如约而至,接受了铁匠供养的午餐,席间有一道蘑菇佛陀看出了问题,尝过之后便开始隐隐腹痛,但佛陀却告诉铁匠:“蘑菇供养给我,其他的食物给我的徒弟们分食吧!”用过午饭佛陀便开始痢疾不止,铁匠不知所措、自责不已,佛陀却说:“你的供养发心是至诚的,所以不要自责与悲伤。”

在《大涅槃经》中有这样的记载:“我闻彼服食铁匠穷达的斋供以后,世尊忍受几濒于死的剧痛,彼所以患此严重性疾病,因进用栴檀树耳之故。世尊于清泻后犹说,我等去拘尸那罗城”。佛陀托着病痛衰老的身体到达了拘尸那罗城的娑罗树林,他命弟子在两棵娑罗树间铺下卧具,佛陀右肋着地而卧,在清朗的月光之下,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弟子们围绕在佛陀的身边,佛陀用枯油残灯似的最后一点力气为弟子们做最后的开示,他用一生的弘化包括这年老的应身为众生阐释着“因缘生灭、万物本然”的道理,最终佛陀耗尽最后一丝体力进入了涅槃寂静。

卧佛寺的这尊卧佛塑造的正是那时的情景。佛陀涅槃至今已有两千多年,而这尊铜卧佛自从铸成那日起也已经在这卧佛寺静静地躺了六百多年,我常会在这佛前思考,此时的佛陀是睡,是醒?是住世还是已经涅槃了呢?这几百年间无数的香客穿梭于此、跪地祷告,佛陀听得到吗?香客们是对佛祷告还是对自心祷告呢?也许卧佛殿门额上和殿内的两块匾文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性月恒明”“得大自在”,何为性月?何为自在?我自知才疏学浅,不能也不会解释,也许观问自心时,自会了悟吧!

带着这样的心情走出卧佛寺,进入了山后的樱桃沟,此时的节奏又从肃穆转变成了探幽。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在上初中,那是一个仲春的周末,一向严厉的家父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要我从繁重的课业中舒缓一下,带我去樱桃沟爬山,那时的樱桃沟野趣十足,现在的山谷栈道那时完全没有,我和父亲是一路翻石跨溪走进山里的,那时山里的游客也少,一路走来几乎没有什么人,耳边只有我俩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和一路相伴的溪流的潺潺水声。时隔多年,今日进山,因为是雪后初晴、山路泥泞、游人稀落,竟也找到了当年的那份情趣。

樱桃沟从明清时期就备受文人青睐,常有雅士在此隐居。樱桃沟原名“退谷”,至于为何得名,我只听到过一种说法,因山谷走势而得名,但我倒是觉得退谷之名倒和那些隐士的心境相得益彰。

喜爱北京历史的人恐怕没有不知道《春明梦余录》和《天府广记》这两本书的,在专述北京的史学著作里这两本书的地位极为重要,而它们的作者孙承泽就曾隐居退谷。孙承泽是明崇祯四年的进士,明朝时做过刑部给事中,明朝覆灭后,清朝时依然在朝为官,北京宣武区琉璃厂附近的“前孙公园”“后孙公园”以前叫“孙公园”,就是孙承泽的居所。孙承泽在六十三岁时于樱桃沟内修建别墅,而且还修了一座亭子,取名“退翁亭”,从此便专心在此著书。

想到此我突然觉得今日雪后登西山好像格外的有意义,不但置身在了燕京八景中,仿佛这也是一次朝圣之旅,作为北京文化的追随者,此时走在当年孙承泽踏过的山间小径之上,确实有一点怀思之情。

时过境迁,我想今日游览樱桃沟的人大多不会知道孙承泽是谁,他对北京有什么意义,更多的人在意的是谷中的美景。尤其近几年栈道修好之后,每到春秋这里就成了婚纱摄影的一大好选择;而上了年岁的人则是被樱桃沟里那个“水源头”汩汩涌出的山泉水所吸引,每日里不辞辛苦地一桶桶地往山下背。还有就是面对这樱桃沟里成片的杉树林有些人心中会有一个疑问:既然不见樱桃树,为何要叫樱桃沟呢?

其实樱桃沟以前还真是有樱桃树的,清初的学者周亮工在他著述的《因树屋书影》里就提到过“白樱桃生京师西山中,吾师北海先生退谷前有一株,当以数十粒相贻”,文中提到的“北海”是孙承泽的号,周亮工则是孙承泽的学生,这篇文章也证实了樱桃沟以前确实有樱桃。

后来到了清朝同治年间,樱桃沟的南山口修建了一座广慧观,观中的道士在山谷里遍植樱桃树,每年樱桃成熟的时节都要送往皇宫上供,百姓是没有这个口福的。1900年八国联军攻进北京,义和团在攻打西华门教堂的时候有一位洋人的女牧师化装逃走,来到了樱桃沟避难,后来被广慧观的道士发现并且杀死,八国联军得知此事前来报仇,道士们从此弃观而逃。清末广慧观和樱桃沟都被慈禧寿膳房的太监郝长泰买下作为出宫后养老的地方,清朝覆灭后广慧观和樱桃园被一个叫周肇祥的资本家买下,成了周家花园,直到1937年抗战爆发,樱桃沟的樱桃树日益枯萎,现在则是难寻樱桃树的身影了。

伴着一路的思绪,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元宝石下的水源头,前方立着“游人止步”的牌子,我则绕过牌子继续前行,其实每次游览樱桃沟,我都是这样的“不守规矩”,前方的山路变得荒凉,更是一个游人都没有了。

回想自己在这条路上走过许多次了,第一次和父亲来,上大学时带女友来,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像今天一样自己来,也曾在这山谷中小小地迷过路,但在雪后踏入西山这还是第一次。一路走来方才觉得,远观西山晴雪美不胜收,而身在此山中的时候却是这样的泥泞难行,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游览的兴致,山间静得出奇,已是下午,太阳也不再耀目,缓步前行、边走边赏倒也不觉得累,时而会有乌鸦在头顶飞过,那翅膀在空中呼哒呼哒地扇动。

猛然间觉得,昏鸦飞过的情景见过无数次,本以为已经熟视无睹,但今天竟然察觉到鸟儿飞翔也是有声音的,也许静到极致才会观感到生活中的点滴本真。一鼓作气走到山顶,回身望向来时路和眼前开阔的景致,山林中静到可以真切地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转而再细听,远处传来“呼呼”的声音,这并不是风声,我真真地确定这是城市里传来的声音,原来我们天天在都市中奔忙,那种嘈杂竟然被我们习以为常。

天色渐暗时我下了山,甬道两边树梢上的雪挂还在消融、扑梭梭地往下落,身后走着的一个女孩被落下的雪砸了个正着,我听到身后一声惊叫竟不厚道地偷笑。回到家天色已经黑透,坐在昏黄的台灯前随手翻看着关于樱桃沟、卧佛寺的书籍,玩味着这一天的味道。

祈年殿与鲁班爷

要是说起老北京城除去景山万春亭、琼岛大白塔这些建在山丘上的建筑,建在平地上的建筑,最高的也许非天坛祈年殿莫属了。

朱棣篡夺皇位迁都北京,在兴建自己的住宅紫禁城的同时也没忘了自己贵为天子的那个虚拟父亲——老天爷。皇帝虽为一国之君,但也是以天子自居的,说白了就是老天爷的儿子,古代君王最讲“君权神授”以表明自己一统江山的正宗性,于是在1420年,紫禁城和天坛同时竣工。

在那个以农耕为主的社会,老百姓都是靠天吃饭,皇帝君临天下也是替天治世,所以给老天爷修建的豪宅自然马虎不得,紫禁城占地72万平方米,天坛占地272万平方米,几乎是紫禁城的四倍;紫禁城的太和殿连同基座高35米,祈年殿连同基座高44米,高度上也是略胜一筹,处处都要表明即使在封建社会,在苍天面前皇帝也要矮半截。

现而今的天坛想必最有代表性的建筑就得算是祈年殿了,三重檐的圆形大殿,而且还是北京旅游的标志,殊不知,祈年殿最初并不是圆形的。

天坛在永乐年间建成之初是天地合祭的场所,祈年殿最初叫“大祀殿”,原本是方形的大殿,明朝嘉靖年间,嘉靖皇帝改了祖制,把天地分开祭祀,这才在北京修建了地坛,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大祀殿改成了咱们现在熟悉的三重檐圆顶大殿,但和现在不一样的是房顶的颜色比现在热闹多了,殿顶最上层是天青色、中间是黄色、下层是绿色,天青代表天,黄色代表沃土,绿色则代表土地上勃勃的生机,简而言之就是寓意着天、地、万物。清朝乾隆十六年(1751年)对大祀殿修缮之后,才把三色的屋顶改成了统一的蓝色琉璃瓦顶,从此只作为祈祷五谷丰收的专用建筑,并且正式更名为——祈年殿。

祈年殿的建筑寓意非常深刻,可以称得上是北京最早的天文馆了。祈年殿是砖木结构,没有大梁长檩和铁钉子,整座建筑靠28根楠木大柱支撑。大殿是圆形的,象征着古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观;房顶是蓝色琉璃瓦,象征着蓝天。殿内的二十八根柱子也和天象密不可分,最里圈的四根叫“龙井柱”,象征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中间一圈的十二根叫“金柱”,象征一年有十二个月;最外一圈的十二根叫“檐柱”,象征古时候一天的十二个时辰。中层和外层两圈相加是二十四根立柱,象征了一年的二十四个节气。三圈柱子加在一起是二十八根,又象征天上的二十八星宿。再加上大柱子顶端的八根童柱,总共是三十六根,这象征着三十六天罡。正中央宝顶下边有一根“雷公柱”,这代表的是皇帝“一统天下”。

祈年殿的内部结构如此独特,却没有大梁、长檩和铁钉,工程难度就可想而知了,因此北京城一直有这么一个传说。话说永乐皇帝朱棣在北京修建天坛的时候,因为大祀殿是天坛的主体建筑,所以招来上千名的能工巧匠专门负责修建大祀殿。

有一天工地里来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找到了工头,说自己是一个木匠,看能不能在这工地上干几天活,挣俩钱儿。工头一看老头这把年纪,重体力活实在是不忍心让老头干,于是找来一个木匠组的小组长,让这小组长带着老头,而且特意嘱咐照顾着点。这小组长心眼也好,自打老头来了就没让他干过活,可是老头自己坐不住了,经常主动找小组长派活。小组长一看,老让老头闲着也不是回事,于是四下一寻摸,看见地上扔着一根半尺来长的木头,小组长顺手捡起来就说:“您就拾掇它吧!”小组长也没交代清楚到底该怎么拾掇,老头接过来也没问。

接下来几天老头每天就认认真真地拾掇这根木头,几天过后老头突然不见了,大伙只是在工棚里发现了那根木头,上边还密密麻麻画了好多的黑线,大家谁也没当回事,小组长接过来看了看,也没看出缘由,顺手一扔,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根木棍顺着黑线散成了一堆木楔子,大家这才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找来一个口袋,把木楔子全都装了起来。

过了很久,话说到大祀殿快完工要上梁的时候突然遇到了麻烦,大殿的柱子、横梁、檩条之间咬合得不严实,整个大殿的架子晃晃悠悠的。正在大家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有人想起了老头临走时留下的那一堆木楔子,拿来口袋,把木楔子一个一个地凿进梁柱的缝隙里,正好严丝合缝,而且凿满了所有的缝隙,木楔子一个不剩。这个时候大家更觉得奇怪了,去问工头的时候,工头才发现自己连这个老头的姓名、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于是大伙全都认为这是鲁班爷知道大祀殿的工程有这一难,特意下凡帮助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