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乾陵文化研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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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吕才与《阴阳书》(2)

吕才《阴阳书》现在可以看到的是两《唐书·吕才传》,《资治通鉴》卷196“上以近世阴阳杂书”条,宋王应麟《玉海》卷5“唐阴阳书”条[33]。但皆是从两《唐书·吕才传》中辑录、衍变出来的。从中可进一步确定吕才《阴阳书》的一个重要特征便是反对纳音调姓的做法。此外,《图解校正地理新书》中也有关于吕才《阴阳书》的若干记载。如《图解校正地理新书·地理新书序》便有关于吕才《阴阳书》若干内容的记载;又如同书卷15《吕才论宅经葬书之弊》条,所记与两《唐书·吕才传》大同[34]。又同卷“孙季邕奏废伪书名件”条:“孙季邕撰《葬范》引吕才《葬书》所论伪滥者一百二十家,奏请停废其《力牧》等一二可用之说已行编用外亦无传者。”[35]下列118家而非120家,其中第一家即为《黄帝五姓葬经》。这又进一步证明了吕才是反对姓墓葬法的。

《新唐书》卷59《艺文志》载“孙季邕《葬范》三卷”[36],可见孙季邕也为唐朝人,或与吕才同时或晚于吕才,应该是熟谙吕才《阴阳书》大旨的。其所撰《葬范》宗旨或与吕才《阴阳书》同。从《崇文总目》卷4《五行类》的记载,可知孙季邕《葬范》此时仍流传于世,《地理新书》的转载应该不误。由《图解校正地理新书·地理新书序》可知吕才《阴阳书》所记“地理”部分的内容、写法以及与《图解校正地理新书》的渊源关系。

《地理新书序》,略云:唐贞观中,太常愽(博)士吕才奉诏撰《阴阳书》五十篇,其八篇《地理》也(唐太宗贞观年中为“阴阳书”近代以来渐致讹伪,拘忌亦多,遂命太常愽(博)士吕才删修,至十五年书成,诏颁天下,遂乃行之。)。至先朝更命(言宋太祖为先朝,更新天命,得天下也),司天监史序等分门总辑为《乾坤宝典》四百五十篇,其三十篇《地理》也(司天大监史序与其官属,将吕才旧书分作门类,再总括编集目为《乾坤宝典》内《地理门》有三十篇也。)。

书既成,高丽国王上表请于有司,诏给以写本(高丽,东夷国名也。其王遣使上表来诣朝廷,奏请诏赐以写本。)。然序之书丛杂猥近,无所归诣,学者抉其讹谬,凡三千五百(言史序编成其书,尚未精当,丛杂不一,彳畏俗浅近,不能取验,无所归着。后学之人,见其如此,遂抉挑出伪误者三千五百字。)。景佑初(仁宗景佑元年甲戌),司天监丞王承用又指摘阙误一千九百,始诏太子中允集贤校理嵇颖冬官正张逊、大卜署令奉,并与承用覆校同异,五年而毕(先有精于术学者,抉其讹谬,次又王承用指出阙少摘去错误,缘已奏闻,方始诏下,委差儒臣集贤校理嵇颖与冬官正张逊、太卜署令秦牟、司天监丞王承用四人又反复精审校勘所说义理同与不同,至五年而罢。)。

诏付太常命司天少监杨惟德与二宅官三十七人详其可否,惟德洎逊斟酌新历,修正舛盩(洎,及也。舛,相背也。盩者,阴阳错乱谬。盩,不正也。言奉诏送付太常寺,再命司天少监杨惟德等详度其中可否,惟德及张逊将见行新历,天道删修改正,舛错谬盩也。),别成三十篇,赐名曰《地理新书》(将旧书修正,专取地理为首,作三十篇进呈奉来力,赐名为《地理新书》。言“新书”者,是新书其古文也。)。复诏钩核重复(言此《地理新书》虽赐名讫,又再下诏,恐有重复,则钩去其重,核考其实也。),至皇佑三年,集贤校理曾公定领其事,奏以浅漶疏略,无益于丗(自景佑五年戊寅王承用等再校毕,至今皇佑二年辛卯,凡一十三年。又集贤校理曾公定提领修撰,奏其书浅漶瀚漫,理不深幽,疏而不实,略而不备,无利益于丗也。)。

有诏臣洙、臣禹锡、臣义叟,洎公定置局删修,以司天监主簿亢翼改正其旧(才有所长,业有所专,故以司天监官将阴阳旧书错者改之,差者正之。),观文殿学士丁庆典领焉,庆薨,臣洙寔掌其属。于是,具阅三馆所藏(备检阅馆阁所藏之书),及古今占术验忌(占家信验、避忌之术。),披其奥突,诘其苞柢,管以体要,区以轻重,而各从攡部,先后可寻(管,緫束也;区,分别也;攡,舒张也。此言编修之法,先管束、定事体要当;次分别开吉凶、轻重,立作门类,张于篇部,则先后次第,易为检寻耳。)。自吕才成书名以地理,而专记冢墓,颇殽以室舍吉凶同条,非着书之法(地理之书,自吕才名之,专记冢墓善恶,复于其中颇有杀杂宅舍宜忌之文。又吉凶不别,同在一门,此非着作文书之法。)。[37]

这些是直接了解吕才《阴阳书》的文献,加之上文概括之四点可成为进一步了解吕才《阴阳书》的基础。

《阴阳书》有《卜宅篇》、《禄命篇》以及《葬篇》三篇,其要义得以在两《唐书·吕才传》中转述。其内容是反对姓墓;反对禄命;主张葬有定期,不择年、月、日、时;认为葬无吉凶,葬用五姓不可信;荣辱升降,事关诸人而不由于葬;诡斁礼俗不可以法。

换言之,吕才是主张根据礼法,反对纳音调姓,反对将年月日时、丧葬、人事吉凶相关联。

《新唐书》卷59《艺文志》载“吕才《阴阳书》五十三卷,《广济阴阳百忌历》一卷,《大唐地理经》十卷(贞观中上)”[38]。根据《地理新书序》的记载,吕才《阴阳书》有八篇关于“地理”,看来吕才的另书《大唐地理经》10卷便是此八篇“地理”全面的阐扬和论证。

《宋史》卷206《艺文志》又载:“吕才《阴阳书》一卷。”[39]不过同书同卷又云:“《唐删定阴阳葬经》二卷,《唐书地理经》十卷。”[40]唐代文献只有吕才奉诏编订《阴阳书》的记载,此处所言《唐删定阴阳葬经》当即吕才编订之《阴阳书》,此时仅余2卷。由此看来,《宋史·艺文志》的记载出现了混乱的局面。参较郑樵《通志》卷68《艺文略》仍载有“《大唐地理经》10卷,吕才撰”,可知《唐书地理经》很可能便是吕才所撰《大唐地理经》的另名,此时仍存有完整的10卷。

从宋代的目录学着作可知,吕才《阴阳书》在北宋史序等人将其中的八篇地理分门总辑为《乾坤宝典》后,便逐渐被后者取代并亡佚了,吕氏着作只有《大唐地理经》流传于世,并在社会上产生影响。后来《大唐地理经》及《乾坤宝典》也都亡佚,代之而起的是王洙等撰《地理新书》。王应麟《玉海》卷15《皇佑地理新书》(唐地理经)条,云:隋庾季才撰《地形志》八十七卷;《唐志·五行类》:吕才《大唐地理经》十卷(贞观中上);一行《五音地理经》十五卷(书目云《地里经》)。初真宗朝,史序等撰《乾坤宝典》四百五十篇,其三十篇地里(理)也,其书丛谬。景佑三年(1036)六月己酉,命嵇颕、胡宿重校《阴阳地理书》,五年而毕。司天少监杨惟德等别修成三十篇,赐今名。皇佑五年(书目云“三年”),正月癸亥(一本“甲戌”),复命知制诰王洙提举修纂《地理图书》,直集贤院掌禹锡着作,刘羲叟删修,嘉佑元年(1056)十一月书成三十卷上之,赐名《地理新书》,赐洙等器币。

《书目·形法类》凡三十卷,首以城邑、营垒、府寺、邮传、市宅、衢衖为《地事》二十篇,次以冢、穴、埏、门、道、陌、顷、亩为《葬事》十篇,《地图》一篇,《目录》一卷,成三十二篇(《图》一篇今不存。《汉志》:形法六家,百二十二卷,有《宫室地形》二十卷,大举九州岛之埶以立城郭室舍。)。[41]

王尭臣(1001-1056)等所撰《崇文总目》卷4《五行类》云:《葬范》三卷,孙季邕撰。(中略)。

《乾坤宝典葬书》三十卷,原释:以下俱阙见(天一阁钞本);《大唐地理政经》十卷,吕才撰;锡鬯按《通志略》无“政”字。

《五行地理经》十五卷,释一行撰;锡鬯按《宋志》无“五行”二字、十二卷。[42]

《崇文总目》的编撰始于宋仁宗景佑元年(1034),成书于庆历元年十二月己丑(1042年1月8日),是在四馆藏书的基础上,仿《开元四部录》,约国史艺文志,编修政府藏书目。前后历经7年,完成60卷,叙录1卷,编成有序有提要的目录,对宋代以及宋代以后的公私藏书目影响巨大,成为书目编撰的典范。王洙参与了编目工作,《崇文总目》卷4《五行类》应在其工作内容之中。因此,上文应该是准确地反应了当时的四馆藏书情况。其中《乾坤宝典葬书》30卷当是《地理新书序》中所说的史序根据吕才《阴阳书》八篇“地理”整理的《乾坤宝典》。《大唐地理政经》10卷或为吕才《大唐地理经》之别名,《五行地理经》当即《五音地理经》之义。此时四馆中仅存二书书目而已。

《崇文总目》在南宋时还没有缺佚,郑樵(1103-1162)曾对《崇文总目》的提要发表意见,谓其泛释无义,文繁无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郑樵《通志·校雠略》全为攻击此书而作。

《通志》卷68《艺文略》葬书条,云:《大唐地理经》十卷,吕才撰;《五音地理经》十五卷,一行撰;《地理三宝经》九卷;《地理新书》三十卷。[43]

但是,《通志·艺文略》所着录之书,自汉至宋,略于汉晋而详于宋代。据此又难以确定1041年《地理新书》颁行天下后,吕才《大唐地理经》及一行《五音地理经》是否仍行于世。总之,至迟1034年前这两本书便已不见于北宋皇家藏书,因为后来负责编修《地理新书》的王洙是不会遗漏的。

总之,宋代“吕才《阴阳书》”式微,由此可见《阴阳书》的不合时宜。从姓墓的做法一直流行于世来看,吕才《阴阳书》不合时宜的症结便在于反对纳音调姓。在敦煌文书中发现主张姓墓的“吕才《阴阳书》”便是很好的例证。这大概是为了继续实行姓墓的做法,社会的非统治阶层采取政府所倡导的吕才《阴阳书》为掩护的滥觞吧。唐代社会使用姓墓葬式的情况,吕才在其《阴阳书·卜宅篇》描写道:“近世乃有五姓,谓宫也,商也,角也,徵也,羽也,以为天下万物悉配属之,以处吉凶。”[44]由此可见一斑。这也可从墓志资料得到印证。如,出土于江苏省江都县的徐府君刘夫人合祔铭[45]云:其墓园内祖墓壹穴肆方」各壹拾叄步丙首壬穴。

徐府君葬于唐大和九年十月二十八日(公元835年11月22日)。徐姓在五音中属于羽姓,徐府君墓园便是依照羽姓自如向来安排家族墓地的。但是,吕才《阴阳书》的编订颁行是有深刻的政治背景的,这在前文已有讨论。总之,随着唐代政权的日微和远去,原本民众基础薄弱的吕才《阴阳书》渐失去了政权的支持,逐渐不符合日益发展的占卜术的需要,到唐后期就分化成各种不同的占卜书了[46]。

管见所及,唐代文献中有关“阴阳书”的记载有:《贞观政要》卷6《仁恻第二十》云:贞观七年(633),襄州都督张公谨卒,太宗闻而嗟悼,出次发哀。有司奏言:“准《阴阳书》云:‘日在辰,不可哭泣。’此亦流俗所忌。”太宗曰:“君臣之义,同于父子,情发于中,安避辰日?”遂哭之。[47]

《朝野佥载》卷6云:永徽(650-655)中,张鷟筑马槽厂宅,正北掘一坑丈余。时《阴阳书》云“子地穿,必有堕井死”。鷟有奴名永进,淘井土崩压而死。又鷟故宅有一桑,高四五丈,无故枯死,寻而祖亡殁。后有明阴阳云“乔木先枯,众子必孤”,此其验也。[48]

《唐会要》卷66《将作监》条,云:建中元年(780)九月,将作监上言:“宣政内廊有摧坏者,今当修之,准《阴阳书》,谓是岁孟冬为魁罡,不利修作,请卜他时。”上曰:“《春秋》之义,启塞从时。

若修毁完败,何时之择。诡妄之书勿征。”乃修。[49]

将作监所言之《阴阳书》虽为政府所依准,但是,其主张择日动土,这跟吕才反对将年月日时、丧葬、人事吉凶相关联的主张是相悖的。贞观七年,吕才《阴阳书》尚未编订颁行天下,因此,可以判断引文中所言之《阴阳书》与吕书无关,而且不大可能是吕书的一个来源。

下文将继续讨论其它一些相关的文献。

敦煌唐末五代遗书P.3865《宅经》云:皇帝二宅经,地典宅势三宅经,孔子宅经,宅锦宅桡,文王宅经,王澈宅经,王敢宅经,淮南王子宅经,刘根宅经,玄女宅经,司马天师宅经,刘晋平宅经,张子二宅经,九宫宅经,八卦宅经,五兆宅经,玄悟宅经,六十四卦宅经,左盘韵宅经,李淳风宅经,五姓宅经,吕才宅经,飞阴乱伏宅经。已上诸家宅经其皆大同不异。

据P.3865《宅经》所载诸家宅经可见当时阴阳术的盛行。此外,文书所载《吕才宅经》是否跟吕才编订的《阴阳书》之间有着某种渊源关系?如前所言,吕才是反对姓墓的做法,该文书认为《五姓宅经》与《吕才宅经》大同小异,纳音调姓当为其大同者。因此,可知《吕才宅经》为假托之作,实非吕才所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