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荒原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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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巧遇老枪手(3)

拂晓终于带着一层薄雾来临了,它对红种人接近要塞的意图有利。与此相反对我们来说它来得真不是时候,因为它妨碍了我们自由地远眺。不过幸而远处的能见度很快地改善了。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眺望位于我们前面的山丘斜坡的上面部分,但没有印第安人出现。

终于从下面山丘脚下的雾气中,有一个宽宽的黑影分离出来。它的轮廓越来越清楚了——彭加人来了。

“留神——小心!”老枪手耳语道,“在我下命令之前不要开枪!”

没有形状的影子现在能够被认出是一大群没有次序的人。红种人对他们的事情一定很有把握,因为他们不是排成一条拉得长长的环绕整个山丘的线,而是以一个相当密集的群伙靠近来。决战的时刻来到了。

他们接近到了五十米远的地方,这时响起了老枪手的声音:“开火!”

我们的子弹齐发,啪嗒嗒地响起来,印第安人的群伙立即成了乱糟糟的一团。这样的迎接红种人可是没有料到。有一会儿工夫一片沉寂,但此后空气就在一片狂怒的号叫声和苏族人的战争呐喊下颤动,他们挥舞着战斧向围篱猛冲过来。

“开火!”老枪手第二次命令道,枪再次向冲锋的人加紧火力扫射。

“骑手们出去!”现在这个西部人的喊声盖过了红种人的狂呼乱叫。大门一下子打开了,那十个骑兵疾驰了出去,沿山丘向下进入了敌人最密集的一群中间。

我从围篱后面探出身子,把我的亨利步枪中一发又一发的子弹射向进攻者,不过我尽力不杀死对手,而是只使他们没有战斗力。当我打完子弹后,我向四周环视。站在我身旁的老枪手和温内图再也看不到了,据我后来所知,他们立即越过了围篱向敌人扑去。现在我也扔掉了猎熊枪和亨利枪,对我来说它们只会碍手碍脚。驻军部队的一半紧跟在骑兵的后面,通过大门拥了出去。我跳了起来,右手拿着左轮手枪跟着别人。在我身后大门又关上了。

第一次袭击,由于骑兵的冲击,印第安人被一直赶回到山丘的脚下。在那里他们受到帕拉诺的鼓动而站了起来,帕拉诺无意这么快就放弃他相信自己已经到手的胜利。虽然他的人马由于我们的两次齐射大伤元气,但他与我们相比毕竟还一直处于优势,至少按数量他的人还超过我们一倍多。

我经过盖满了山丘斜坡的死人和伤员,向战场上冲去。温内图和老枪手置身于最密集的敌群中。

温内图我了解得够多了,就不去理会他,与此相反我急于挤到老枪手的附近,看到他使我想起那些老英雄好汉,我小时候经常兴奋地读描写他们的书。他两腿叉开,笔直地站在那里,让要塞的士兵把印第安人驱赶进他的战斧中。战斧被他非常强大的拳头紧握着,在每一次击打时都把敌人的头打得粉碎。长长的鬣毛状的头发飘拂着,他脸上流露出一种狂热的胜利的自信。

现在我在印第安人的人堆中看到了帕拉诺并努力接近。他避着我,到了温内图的附近,但也想躲开他。温内图看到了,向他跑过去并叫道:

“帕拉诺!你想在阿帕奇人的酋长温内图面前跑掉吗?大地要喝你的血,猛禽的爪子要把你背叛着的身体撕碎!”

温内图扔掉了战斧,从腰带中抽出刀子,按住了那个白人酋长的咽喉。但他没有受到致命的一刺。

当温内图完全违背他以往的习惯这样威胁地叫喊着向那个彭加人冲过去时,老枪手向这边扫了一眼,这只持续了一秒钟,但老枪手还是认出了这个人,他内心里极其痛恨的人,他长期以来不倦地努力寻找的人,现在终于来到了他的眼前。

“蒂姆·芬尼泰!”他喊道,用胳膊把印第安人像草秆一样地打开并向温内图跳过来,抓住了他举起欲刺的手,“帕拉诺等一下,兄弟,这个人是我的!”

当帕拉诺听到有人叫他本来的名字时,他吓得僵立在那里。但他刚一认出老枪手,他就从分散了注意力的温内图的手中挣脱了,并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转瞬之间我也摆脱了正与我搏斗的那个印第安人,紧追跑掉的帕拉诺。他一定要成为我的俘虏,虽然我自己不必跟他算什么账,但即使他不会作为这次袭击原本的策划者该吃一粒子弹,那我现在还是知道,他是温内图的一个死敌。刚才那个变故教导我,老枪手也必定跟这个彭加人的白人酋长有很多过节儿。

温内图和老枪手同样地立即行动起来追捕。但显而易见,他们不会超过我,而且当我同时注意到我要对付的是一个出色的长跑者时,老枪手无疑在一切西部生活所要求的技能方面是一位大师,但他毕竟不再处于对一场生死攸关的赛跑有利的年月,而温内图失脚绊了一下。

使我满意的是我注意到,帕拉诺犯了错误,晕头转向地一直方向不变地跑,没有恰如其分地估计他的力量,并且他在惊慌失措中没有遵从印第安人沿之字形逃跑的老习惯,而我却试着节省呼吸,并把奔跑的劳累轮换着从一条腿转到另一条腿上,这是一个始终对我有利的过程。

温内图和老枪手落得越来越远,我不再能听到紧跟在我身后的他们沉重的呼吸,现在从相当远的地方响起温内图的声音:

“老枪手可以站住了!我的白人兄弟会抓住和杀死阿萨巴斯加人的这个坏蛋的。他逃不掉的。”

我不能回头看看,以断定这个愤怒的猎人是否听从了这番话。现在帕拉诺到达了灌木丛的边缘,我必须集中起我全部的注意力,好不致失去他的踪影。

现在我离逃犯二十步远了。如果他将几株灌木作为掩体挡到自己和我之间,他就可能从我这里逃掉。为此我步子跨得更大,短时间内我就飞了过来紧贴在他身后,听到了他吁吁的喘息声。我没有随身带任何别的武器,除了两把打光了子弹的左轮手枪和一柄长弯猎刀。我现在把刀子从腰带中拔了出来。

这时帕拉诺突然跃向一旁,以使我在全力的奔跑中从他身旁跑过,然后从后面向我靠近。但我对这种花招有所防备,同时向旁边转弯,这样我们就以全力撞在了一起,同时我的刀子刺进了他的身体,只留下把儿在外面。

猛烈的相撞使我们两个都跌到了地上,帕拉诺没有从那里起来,而我却立即吃力地站了起来,因为我不知道他是否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但他四肢一动不动,在他身上再看不到活着的迹象。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拔回刀子。

这不是我击毙的第一个敌人,但在这里是一个白人躺在我面前,他是死在我的武器下,我不能摆脱憋闷的感觉。不过他无论如何是死有应得,不值得惋惜。

当我还在斟酌我应该带走哪些胜利的标志时,我听到身后一个人急促地奔跑声。我急忙跪倒。但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那是温内图,他在深切的忧虑中还是跟随了我,现在在我身边停下了。

“你像箭一样快,你的刀子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目标,”当他看到死人躺在地上时说,“我的兄弟不想用这个阿萨巴斯加人的带发头皮的发卷装饰吗?”

我吃惊地看着温内图。

“你知道,我从不取一个敌人的头皮。”

“那它就属于我了!”他以一种那么愤怒的声调喊道,我还从未从他的嘴中听到过。

紧接着他就扑到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帕拉诺的身上,将右膝抵在他的胸口上,割了三刀把他的头皮从头盖骨上剥下来。

我简直是震惊了。我曾用这种想法恭维自己,我的红种人朋友在同我交往中学会了那么多的人性,他早就放弃了这种印第安人的习俗。但这时他的印第安人的天性一下子发作了,而且是以一种对我来说在温内图身上完全陌生的方式。

这个一向那么友善的阿帕奇人得是多么愤怒地痛恨这个帕拉诺,他才会取了他的头皮!我不得不暂时满足于这种解释。几天以后才会使我有所领悟,因为它揭开了一个事件的面纱,那是温内图在所有的人,也在我面前小心地作为秘密锁在他的心里的。

温内图把带发头皮拴在腰带上,把他血淋淋的刀子在草中擦干净,站了起来,沿着到要塞去的方向转回去。我沉默地紧跟着他,在此期间没有时间思索必定存在于温内图和帕拉诺之间的关系。另一种思虑沉重地压在我的胸口,也即对老枪手的担忧。他本该早就已经在我们这里了。也许温内图一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他就选取了一条错误的路线。

这时我听到一声叫喊,它从很远的地方向我们传来。

“嗒!”温内图愣住了,“这一定是我们的兄弟老枪手,因为逃窜的彭加人不会叫喊暴露自己。”

“这也是我的意见。而士兵不会离开要塞这么远,因此也不会是他们中的一个。我们赶快跑过去吧!”

“是的,快!我们的伙伴处于危险之中,否则他不会呼喊的。”

我们行动起来,温内图向北,而我向东。

“为什么我的兄弟急急奔向那里?是在北面。”

“不,在东面!听!”呼喊声又响起来,我对我的意见信心十足。

“是在东边,我听得相当清楚。”我保证说。

“是在北边,我的白人兄弟又一次弄错了。”

“我确信我是对的。可是我们没有时间改正错误的想法。这样温内图可以向北去,而我要向东跑,那么我们中的一个一定会找到他。”

“就这样!”

说着这句话他就甩开步子走了,我尽我所能地赶快按我所断定的方向跑开。不久我就觉察温内图弄错了,因为呼喊再次响了起来,而且是比先前清楚得多了。

“我来了,老枪手,我来了!”我喊道。大平原上生长着单株的灌木,阻挡了人的视线自由地向四处观望。不过这对我来说不是障碍,我现在真正知道方向了。在奔跑中我给左轮手枪装了子弹,在绕过一株灌木的时候,我看到在我面前有一群搏斗的人。

老枪手显然受伤昏倒了。他跪在地上,招架着三个敌人在自卫,而他已经干掉了三个。每一击都可能让他送命,我赶来帮助他正是在紧要关头。我跃了一下到了射程以内,快速地从一只左轮手枪里打出紧紧相连的三枪,对手们跌倒在地。我继续向老枪手跑去。

“谢天谢地!你来得恰恰正是时候,正是在最后一刻,先生!”他冲我叫道。

“您受伤了?”我问,在他身旁停下,“不过肯定不严重吧?”

“大概没有生命危险。他们向我大腿上砍了两斧!那些家伙不能伤到我上身,因此他们向我腿上砍,使我不得不瘫倒下去。”

“这要失大量的血。请允许我为您检查!”

“好,很乐意!——先生,您是怎样的一个射手啊!从这样的距离以外把三个人的大腿都射中了!从这样的距离只有老铁手能完成!刚才,我们追赶蒂姆·芬尼泰的时候,我没有跟上您,因为我腿上有一处诉伤,它妨碍了我跑。我正寻找您,这时六个红种人在我面前从地底下冒了出来。我只有刀子和拳头,因为为了能更好地跑,我把其它的武器扔掉了。我捅死了三个,如果您没有来的话,其他三个就会把我杀害了。我将永远不会忘记老铁手救了我。”

在他讲述的时候,我检查了他的伤口,幸好不危险。与此同时我尽可能简短地报告了对帕拉诺的追捕,老枪手对此一言不发。此后温内图来了,他听到了我的左轮手枪的响声,并帮着老枪手包扎。他坦率地承认,今天被他一向出色的听觉骗了一次。我们将红种人留下并转回要塞去,当然是很缓慢的,因为老枪手不能走快。

当我们到达灌木的边缘,看到要塞在我们面前时,红种人不见了。战斗过去了,驻防部队已经忙于把死者堆集起来并把伤员抬进要塞去。我们在侵略者那边计数了四十五个死人和二十三个伤员,那些伤员不能同其他人逃走——一个可怕的教训,它必定长时间地对幸存的红种人警告。幸而在我们这边没有人死,只有几个伤员。

对老枪手的照料后,我们还在忙着清理战斗的牺牲品,这时骑兵们追捕回来了。他们中也没人阵亡,尽管几乎没有一个不带伤而归。他们还带来了可观的战利品,即一个六十匹马的长队。

清晨降临了,明亮而灿烂。太阳那么友好地向我们照射下来,就好像根本没有仇恨和敌视,没有谋杀和流血。

老枪手的伤使我们不得不在这里等两星期或者更长时间,直到他能够骑马。这对温内图和我来说意味着一段休息的时间,这很合我们的心意。我们出发是为了碰到老枪手,目的已达到,那我们现在早几天或晚几天到达老枪手那儿是无所谓的了。

第二天,阵亡的红种人被埋掉了。此前人们还搜索了要塞更近和更远的周围,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昨天必定还有敌人在这里出没过,因为虽然老枪手要对付的红种人被找到了,但我杀死帕拉诺的地方却空了。帕拉诺同部落的人一定找到他,好在他们的村子里给他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

受伤的印第安人被包扎起来并得到照料。这个突发事件由一个特急信使立即向兰德尔堡报告,六天后一个二十人的增援部队来到。他们捎来了上校的命令,在俘虏康复后以足够的护卫把他们押到兰德尔堡去,在那里他们会被判决。

我本来期望,在帕拉诺死了之后,从温内图或老枪手那里打听到他们同死者的关系,但两个人都闭口不提。他们守护他们的秘密,我感到自己无权违背他们的意志去探寻,因此我没提任何问题。这样帕拉诺这个名字在这些日子中,在我们中间就不再被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