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孔子是中国最早、最伟大的诗歌编辑,当无可争辩。
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中说:“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可见,孔子是将西周至春秋时期五百年间留存的三千多首诗歌编辑成三百零五首。战国晚期,才将《诗》缀以“经”,故有今之《诗经》。
我们无法考据被孔圣人“毙”掉的那两千七百多首诗是表现什么内容,水平如何,但我们确信眼前的这部只有三百零五首的《诗经》,为中国诗歌树立了伟大的叙事和抒情传统,树立了《诗经》是汉语诗歌的源头和典范。
孔子是在怎样的理念下编辑《诗经》的呢?司马迁在《史记》中说:“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由此,我们知道孔子为教学而编。原则是:一要有道德的力量;二要有艺术的力量。孔子的“道德”,就是他老人家常说的“君子比德”的“德”。他是“唯德以选”。也就是说,一首诗有“德”的树立,就不会在“赋、比、兴”上过多纠缠。当然,一首诗无论怎样责以大义,也必须有情事缭绕其间。孔子立下的标准,至今天,有责任感、使命感的编辑,莫不如是。
编辑读诗,一定要与所读之诗作有感觉上的暗合与精神上的悟会。暗合与悟会,决定取舍。或说:编辑读诗以知柄。
编辑不是法官,不可能对每一首诗都给出一个是非清楚、证据确凿的判决。
编辑是政治和艺术责任的双重背负者,要立德、立情。从职业上说,编辑是诗歌的“善读”者。清代学者叶矫然说:“读诗自当寻作者所指,然不必拘某句指某事,某句是指某物,当于断续迷离之处而得其精神要妙,是为善读。”
其实,编辑每编完一书或一刊,心里一边默念“画眉深浅入时无”,一边自信地高亢:“我以我血荐轩辕”。后者,亦是鲁迅夫子的感悟。补充一句:鲁先生也是个好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