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国文化教育的发展,从来不是封闭式的。从古至今,各国文化教育交流或相互影响的例子屡见不鲜。美国是当今世界的超级大国,其教育也是十分发达的。从历史上看,美国教育发达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她善于吸取各国先进的教育经验。19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美国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公共教育运动,这场运动在许多方面受惠于当时教育的先进之邦——德国。通过回顾这段历史,总结美国学习外国教育的历史经验,我们可以从中获得不少有益的启示,并可以此作为我国当今教育改革的借鉴。
当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揭开了人类近代史的帷幕时,德国正面临着三十年战争的浩劫。人口锐减,土地荒芜,工商业衰落,政治上四分五裂,封建割据限制了资本主义的发展。然而正是在此后不久,新教育的端倪开始逐渐显露出来。普鲁士王腓特烈·威廉一世在位年代(1713~1740)十分关怀教育,被称为“普鲁士小学之父”。他于1717年发布义务教育法,谋求将学校开办权由教会转入国家手中。1741年腓特烈二世继承王位后,颁布一系列章程来改进教育。1763年制定乡村学校规程,作出了实行普通义务教育的规定。1786年,腓特烈·威廉三世即位,于1794年颁布法令,规定全部普鲁士大、中、小学均由国家举办,未经国家许可任何人不得私自办学。其他公国纷纷仿效。从教育史上看德国不仅是世界上最早提出实行义务教育的国家,也是最早从教会手中收回教育权的国家。
在教育思想及实践领域,虔敬派的教育活动是影响深远的。虔敬派十分重视教育,主张通过教育培养注重世俗生活、具有虔诚信仰、适合基督教意志的人。他们在教育内容方面,既重视虔诚信仰的陶冶,又重实用知识的传授,其代表人物弗兰克(August HermannFrarrake)于1695年在哈雷设立贫儿学校,并以此为基础,逐渐建起了大型的教育机构群,包括慈善学校、市民小学、孤儿院、寄宿制教育学院、教师养成所、拉丁学校、女子文科中学等。1747年,弗兰克的学生黑克尔(Johann IIecke)创办了德国最早的实科中学。
18世纪后期,以巴泽多(J.B.E]ase&;脚)为代表的泛爱主义教育运动在德国兴起。他们期望在教育上实现卢梭的理想,试图以人类互爱为教育原则,改革当时的教育。1774年,巴泽多在德绍建立泛爱学校。在课程上重视自然科学、实用技术、语言和体育;在方法上采用实物教学法,也注重利用对话、游戏和参观等,来启发儿童智力,提高其理解和记忆,尤重养成儿童学习的主动性;在德育上则培养儿童温良、谦逊、互助互爱等品质。
学校以奖励代替惩罚,并严禁体罚。这些思想和方法深深地影响了德国和瑞士初等教育的改革,也影响了瑞:上大教育家裴斯泰洛齐思想的形成。后来,裴斯泰洛齐的教育思想又极大地促进了德国初等教育的发展。
1806年,普法战争爆发,普鲁士战败,被迫于1807年签订了割地赔款的蒂尔西特和约。丧权辱国的屈辱,刺激了举国上下要求改革的愿望。普王威廉三世起用了施太因(Baron Vorl Stein)、洪堡(Humboldt)、哈登堡(Hardenburg)等有识之士,不仅着手政治改革,而且制定了教育振兴方案。威廉三世下诏说:“朕谨以最大的热诚,特别注意于我国民公共教育的事务。……国家所有从物质力量失去的,我们必须从精神力量补回来。”
1809年,洪堡被任命为普鲁士教育大臣,在一年多的任职期间,他依据新人文主义思想制定了包括学制、课程、教法、考试、学校管理、师资等一系列的改革方案。他计翅I建立一套完整的初等学校、文科中学和大学相互衔接的教育制度。在初等学校,采用裴斯泰洛齐的办法;在文科中学,以拉丁文、希腊文、德文和数学为主课;重视历史、地理和自然科学教学。1810年普鲁士颁布关于教师资格考试的敕令,规定只有通过国家考试者方能获得教师证书,有了证书才能被任用。这种考试制度将中等学校教师提高到专业工作者的地位,既有利于教师队伍的稳定,也促进了教师水平的提高。
洪堡主持下的教育改革,是德国教育史上一次最重要的教育改革,这次改革的精神,成为以后德国教育发展的方向。在改革后很短的时间内,德国各级教育实际上已跨人世界先进行列,并越来越多地引起世人的瞩目,自然也激发了美国人的兴趣。19世纪30年代初,美国教育正处在一个关键时期,特别是公共教育,面临着严峻的考验。无疑,从德国吹来的新教育之风,特别是德国初等教育的实践,为美国公共教育的振兴提供了榜样。美国教育继取法英国、师从法国之后,又进入全面学习德国的阶段。
最早发现新的德国思想和文化并将它公之于世的人,是法国妇女斯塔尔夫人(Madame de Stal)。斯塔尔夫人曾于19世纪初来到德国,访问了魏玛和其他文化生活中心。1813年,她的《论德国》一书问世,并立即被译成英文,在书中斯塔尔夫人记述了她在德国的研究和观察,内容涉及德国风俗、文学与艺术、哲学与伦理、以及宗教和教育诸方面。1814年,该书英文版在纽约再版,标志着近代德国思想对美国生活和教育的影响开始了。
在教育上,《论德国》特别介绍了德国大学,作者称之为欧洲最有学问的大学。此外,作者还介绍了由于采用裴斯泰洛齐方法而带来的德国新教育。她认为裴斯泰洛齐的思想远胜于卢梭的教育思想。因为前者是实际的,适合于所有儿童,而后者却缺乏这些特征。在斯塔尔夫人看来,虽然卢梭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旧制度的弊端,但他提出的补救办法比他想要消除的弊端更差。卢梭的措施是异想天开的和脱离实际的。
《论德国》被称之为发现了智力和精神思想的新大陆。在法国、英国和美国,它激发了人们想更多地了解德国思想的愿望。哈佛大学西班牙语学者蒂克纳(GeOrge Tickncr)曾在日记中写道:读了《论德国》,首先激发了他想到德国大学学习的愿望。1815年,他终如愿以偿,进入哥廷根大学学习。19世纪初许多美国书籍都谈到了《论德国》。在这本书的鼓舞下,许多美国青年决定赴德留学。后来担任过哈佛大学校长的埃弗雷特(Edward Everett)于1815年人哥廷根大学学习;被誉为“美国历史之父”的班克罗夫特(eoige Bancr-oft)和哈佛学者科格斯韦尔(Jseth Greeil Cgswell)紧随其后,也进入哥廷根大学。以上4人成为后来大量留德青年的先锋。
继斯塔尔夫人《论德国》之后,法国库森报告也在美国引起了强烈的反响。1830年,法国政府派库森(Vic—tr Cousin)到德国研究德国各邦尤其是普鲁士的学校制度。回国后,他于1832年发表了著名的《普鲁士教育报告》,这是第一部关于欧洲学校的全面和综合报告。
1834年,报告中有关普鲁士初等学校的部分被译成英文在伦敦出版,题为《关于普鲁士公共教育的报告》,次年又在纽约再版。美国教育家泰勒(Jorville Taylor)在为该书所写的序言中,称该报告应该受到所有美国公民的欢迎。泰勒清楚地看到了美国与普鲁士德国在精神上的巨大差别,但认为这种差别不能成为美国从普鲁士建立的榜样中获益的障碍。正如库森所说的那样,“德国、尤其是普鲁士的经验不应该被我们所忽略。国家的仇怨或恶感在这里是完全不应置意的。一个真正伟大的民族是不会拒绝向别的民族学习的。他们学习所有好的东西并完善所有合适的东西”。㈤库森报告在美国发表之日,正值美国公共教育百废待兴之时,无疑,库森所描绘的普鲁士公共教育的经验,激发了美国教育界人士进一步探索其奥秘的兴趣,为当时举步维艰的美国公共学校运动,注入了新的活力。
正是通过《论德国》和《关于普鲁士公共教育的报告》,美国人第一次了解到来自德国本土的文化和教育。
从此,德国的影响源源而至。大批美国学生留学德国;许多美国教育家赴德考察,获取第一手资料,回国后便按照普鲁士的模式,改革美国教育。在各级教育中,最先影响美国的当推德国的初等教育制度。
1800年,美国尽管已有七个州的宪法规定了对教育事业的支持和鼓励,但直到1830年前,公共教育发展十分缓慢。富有的家庭送子女上私立学校,只有那些付不起学费的穷人子女才人公立学校,因而公立学校无异于是穷人的学校。公立学校靠学费、学捐、学校土地的收入维持,没有办学税收。霍瑞斯·曼在1837年的第一年度报告中指出,当年每名学生的年度费用,在学区办的学校是3.35元,而私立学校则高达12元。而且,公立学校教师的水平也十分低劣。在这种情况下,公立学校每况愈下的境况自然可以想见,它已经远远不能适应美国政治和经济发展的需要了。此时的美国,疆域不断扩大,移民大量涌人,人口倍增;经过工业革命,资本主义有了很大发展,普及初等教育已成为工商业发展的迫切要求。自然,普及教育的理想不能靠私立学校实现,只能大力发展公立学校,于是许多州制定法律,让地方征税举办公立学校,这便形成了19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的“公共学校运动”。这场运动是美国普及初等教育的运动,然而它在许多方面却受到来自德国特别是普鲁士国民学校制度的影响。
俄亥俄州是美国受库森报告影响最早的地区。
1836年,在辛辛那提(Cincinnati)莱恩(Lane)神学院担任教授的斯托(Cal vin E.StOwe)发表一篇题为《普鲁士公共教育制度及其在美国的适用性》的演说。在序言中,斯托明确声称该文受惠于库森报告。他称赞普鲁士公共教育制度时说:“这个令人赞美的制度所体现的智慧和仁慈,使它值得所有的人特别尊重,它对俄亥俄和其他西部各州有知识的爱国公民,是不会毫无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