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以孝齐家(中国孝文化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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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生者恪守丧亲礼,死者倍感黄土暖——丧葬风俗中的孝(2)

洪武二十四年(1391),龙江卫有一小吏,书写的文件中有严重错误,正逢母丧,请求回家守制,礼部尚书展徽坚持要处罚他,不许他回家守制。这个小吏思母心切,击登闻鼓,告到朱元璋那里。朱元璋切责展徽说:“这个小吏该惩罚,但天伦不可废,母亲死不让他居丧,他会终身对母亲有歉疚。与人为善犹恐不善,有这样的善事而阻挡,你怎么劝善?”如此顺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语言,哪像是九五之尊的金口玉言?说得展徽面红耳赤,赶紧让那个小吏奔丧去了。

洪武二十七年(1394),北平按察司监察御史陈德文已改嫁的母亲刘氏去世。这个陈德文四岁丧父,随母嫁给一个陈姓人家,年长后认祖归宗。当时已废除为改嫁的母亲奔丧的制度,朱元璋见他态度特别诚恳,值得怜悯,也例外诏准了。

(二)吊丧、赙赗、谥号

亲属之外的朋友、同事、门生等接到讣告,要前往吊丧,亦称吊唁。前面提到的那个陈寔去世,天下致吊,来参加葬礼的有三万多人,制衰麻者有百数。东晋陶侃母亲去世,有二客来吊,不哭而退,化作双鹤,冲天而去,后来吊丧又称“鹤吊”。唐玄宗时的太子左庶子崔沔,母亡受吊于庐前,来吊丧的宾客都到不了灵柩前,他对人说:“我平生非至亲不让升堂拜见母亲,岂能以母亡而改变?”

吊丧者要送给丧主钱物,助办丧事,叫“賻賵”、“賻仪”、“賻金”。大臣死,天子接到讣告后,要派人或亲自前往吊唁,除赐賻賵外,还要赐谥号。赐谥在迁柩前进行,先宣读诔文,以盖棺定论的形式总结死者生前的行事,叫做“诔”。如鲁哀公给孔子的诔文是:“天不遗耆老,莫相予位焉,呜呼哀哉,尼父。”

1.辞让賻賵,显名天下的原涉

原涉原本是西汉清正廉明的官吏,为了孝道,蜕变为干法乱纪的游侠。汉哀帝时,原涉的父亲任南阳太守。西汉盛行厚葬,郡太守死,赋敛送葬往往在千万钱以上,只要接受这些财产,马上可以成为百万富翁。原涉父亲死,南阳郡送的巨额賻賵分文不取,全部退还。搭草庐为父亲守丧三年,因而显名京师。后来担任了谷口县令,谷口(今陕西泾阳)百姓闻原涉大名,境内大治。

原涉的叔叔被茂陵秦氏所杀,“父兄之仇,不共戴天”,遂申请辞官,为叔父报仇。谷口县的一豪杰马上杀死秦氏,逃走了。后来朝廷大赦,这位豪杰因替原涉报仇,誉满天下,京师长安周围凡仰慕气节者纷纷来结交他。原涉对这位豪杰更是感恩戴德,倾身相待,家里也高朋满座,但不免鱼龙混杂。有人劝告原涉说:“您出身官宦,为父丧推财礼让,是品格高尚的正人君子。即便是为叔父报仇杀人,也不失仁义之名,为什么要放纵自己,结交这些轻侠之徒呢?”原涉无奈地说:“你见到寡妇么?仰慕节妇、孝妇之行,洁身自好,一旦被盗贼玷污,便行为不端了,明知非礼,已经不能自拔了。我就好比失节的寡妇。”

为叔父报仇是孝,结交为自己报仇的恩人是义。看来,是孝、义二字改变了原涉的人生信条。既然一失足为千古恨,原涉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是非观念也转变了。辞让南阳郡送的賻賵,本来是高尚的行为,此时却认为,因此而使父亲坟墓简陋,就是不孝。于是,迎合汉代厚葬的陋俗,为父亲大修墓冢,台阁重门,十分豪华。汉武帝时,京兆尹曹氏葬在茂陵,百姓称墓前的神道为“京兆阡”。原涉仰慕人家,把父亲墓前的土地买下,修了神道,写上“南阳阡”,以显扬做过南阳太守的父亲。岂不知,原涉的行为适得其反,当初辞推南阳賻賵,简约守孝,获得了极大的声誉,现在为父亲大修坟墓,声名顿减。人们不再仰慕他,也不肯显扬他的父亲,不称“南阳阡”,而只称“原氏阡”。

2.若无天下议,恶美并成空——诔和谥号

魏晋南北朝隋唐时,特别流行诔文。按说诔文只限于上对下,长对幼,叫作“贱不诔贵,幼不诔长”,有点像今天追悼会上领导的讲话。东晋中书侍郎、高平金乡(今属山东)人郗超,结交的朋友都是“一时秀美”。只要有才德,哪怕是出身寒门,晚生后辈也加以提拔栽培,并以朋友相待。郗超死,为他操笔写诔文的有四十余人。魏晋时期是个个性张扬的时代,诔文完全背离了“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的礼制,是人们“越名教而任自然”的表现。

诔之后,宣布谥号,谥号有善谥,也有恶谥。一般只有一两个字,是死者生前行为最简明的概括。唐朝张守节在《谥法解》中说:“谥者,行之迹;号者,功之表……是以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因此,一旦父祖得不到应有的谥号,或者是有了恶谥,子孙们出于对父祖声誉的维护,都要为父祖争得善谥,这本身就是孝。

曹魏济阴鄄城(今属山东)人吴质生前拜北中郎将,封列侯,使持节都督幽、并诸军事,飞扬跋扈,怙威肆行,死后被魏明帝曹叡谥作“丑侯”。吴质的儿子吴应感到是莫大的耻辱,一再上书申辩,为父叫冤,直到吴质死后24年,才改谥为“威侯”。

西晋宰相卫瓘在八王之乱中被楚王司马玮杀死,楚王司马玮被诛灭后,卫瓘的事再也没人理会,当然也没谥号,卫瓘的女儿写信给大臣们为父争谥说:“先公名谥未定,与凡人无异。朝中这么多大臣,竟然都记不起我父亲的事,这是你们朝廷大臣失礼了吧?”经东安王司马繇奏请,晋惠帝才处理了卫瓘的冤案,并赐谥号曰“成”。

南宋初年,抗金名将杨存中的祖父、父母都战死在抗金战场上。后杨存中累战功至检校少保,领殿前都指挥使。请求朝廷为父祖赐谥。祖父永兴军路总管杨宗闵赐谥号“忠介”,庙号“显忠”。父亲知麟州建宁砦杨震赐谥号“忠毅”,庙号“报忠”。

“人生百年头,名节重如山”。谥号虽然是区区几个字,却是“一子之褒,荣于华衮;一字之贬,严于斧钺”。杨存中的孝显示了“扬名声,显父母”的价值,也只有这样的谥号才能抚慰九泉之下的英灵。

三、让父母到另一个世界安居

《礼记·王制》载:“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这里的殡,即上面说的入棺,也叫大殓。先秦时期,殡、葬的时间有严格的等级规定,一般是“三日而殡,三月而葬”,秦汉以后,往往几天后就入葬。

(一)子女挥洒思亲泪——发丧、下葬、棺椁、殉葬品

下葬的前一天,取下明旌放在重上,用灵车载重并行,把灵柩迁入祖庙祭奠,称作“迁柩”、“祖奠”。第二天,灵车启行,前往墓地,称作“发引”,后世又称“出殡”。发引队伍由丧主在前,边哭边行。亲属以绳索牵引灵车,称作“执引”,以绳索牵引棺柩称作“执绋”。前来助葬者也要执绋。《礼记·曲礼上》讲:“助葬必执绋。”汉代执绋者要高唱挽歌,后来送葬的排场越来越大,前面有方相氏开道,乐队前导,雇人高举旗幡,抬着各种明器,僧尼、道士念经诵号,一路抛撒纸钱。有的亲友在灵车经过的搭棚祭奠,称作“路祭”。上述贾似道的母亲发丧,就有仪仗、鼓吹。

下葬的方法有两种,天子从隧道直接把棺送到墓穴里。诸侯以下悬棺而入,即用绳子吊着棺材慢慢放到墓穴里。

由于棺材比较重,一般在旁边栽一石柱或木桩,用来固定绳索,下放时既稳定又省力。春秋鲁国季康子的母亲死,鲁班发明一种新技术,叫作“机封”,用机械的力量把棺柩放到墓穴里。守旧者公肩假说:“不可!鲁国有传统礼制,公室用石碑,大夫用木桩。鲁班,人家的母亲是你用来做试验的么?”

鲁班的这项能够代替人力的新发明,就这样在孝敬母亲的幌子下被扼杀了。

棺,又称榇,大殓时用来装殓尸体。椁用长方木卯榫相扣,直接装在墓穴内。《说文·弟六上》称:“棺,关也,所以掩尸。”秦汉以后,不再有棺椁的区别,一般把外层的套棺称作椁。棺椁之间有空隙,以放置随葬品。

棺,往往在生前就准备好了。《左传·襄公二年》载,鲁成公的母亲穆姜,派人挑选最好的槚木为自己作了棺材,结果儿媳妇齐姜却先死了,鲁国执政季文子用穆姜的棺材安葬了齐姜。左丘明指责季文子这种非礼行为是“亏姑以成妇,逆莫大焉”。

殉葬品是供死者在阴间使用的器具,故称明器、冥器。大到车马、小到金银珠玉、青铜器、货币、玺印、简册、玉匣、丝绸、衣物等。春秋以后,“厚葬久祀”蔚成风气。战国时期的苏秦曾游说齐湣王“厚葬以明孝”。所以,古代帝王、贵族的墓,几乎都是一座地下宝藏。

古代殉葬、厚葬,还刺激产生了一门特殊行业——盗墓掘冢。这个行业收益极佳,许多盗墓者一夜之间成为巨富、暴富。西汉司马迁曾讲:“掘冢,奸事也,而田叔以起。”这个田叔靠盗墓而家累千金。后来,盗墓者日趋增多,以致有“天下无不发之冢”的说法。帝王的陵寝、官僚富豪之冢,都不能幸免。战国魏襄王(一说是魏安釐王)的墓,被西晋人不准盗开。东晋大司马桓温葬女,殉葬品金巾箱、织金篾、金蚕、银茧等物很多,到南朝齐时,也被人盗开。军阀孙殿英盗发东陵,更是民国时期的惊天大案。

1.杨王孙裸葬矫时弊

古代强调“送终尽孝,葬亲以礼”,否则为不孝。即便是父母遗令草草安葬,做子女的也得恪尽自己的孝心。

汉武帝时,有个学黄老之术的杨王孙,家累千金,病终时对儿子说:“我想裸葬,以归真返土。做一只布囊盛入我的尸体,墓穴入地七尺,把布囊放下去后,从脚下再抽出来,让我的身体直接和黄土接触。”杨王孙的意思是,裸体入土,衣衾棺椁统统都不要,省去小殓、大殓的丧礼。儿子想沉默不答应,但父命难违;想遵守父命,又于心不忍。于是,前去拜访杨王孙的朋友祁侯。

祁侯写信给杨王孙,劝说了半天,最后说:“裸体入土,是戮尸地下,将裸见先人,希望你明白。”

杨王孙回信说:“我之所以裸葬,就是为了矫正厚葬的时弊。现在时人竞相厚葬,实在是无益死者,今日入葬,明日就被盗发,与抛尸荒郊何异?我听说,人死后,精神归天,形骸归地,‘各归其真,故谓之鬼’。‘鬼’就是‘归’的意思。既然尸体归地才算归真,裹以币帛,隔以棺椁,口含玉石,怎么归真呢?费财厚葬,死者不知,生者不得,太愚蠢了。”最后,杨王孙郑重宣布:对于世俗崇尚的厚葬,“吾不为也”。

祁侯也被他的一番大道理说服,连声称“善”。等杨王孙死后,祁侯同杨王孙的儿子一起,裸葬了杨王孙。

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一改先秦秦汉的厚葬风俗,流行薄葬。西晋大司马石苞、太保王祥都曾遗嘱子孙薄葬。石苞认为,杨王孙的儿子裸葬其父,不为不孝。石苞在对子孙嘱咐后事时说:“延陵薄葬,孔子以为达礼;华元厚葬,春秋以为不臣。昔王孙裸葬矫时,其子奉命,君子不讥。”

2.椎牛而祭墓,不如鸡豚之逮亲存——大操大办的葬礼

《韩诗外传》卷七第七章引用了曾子的一句发人深省的话:“椎牛而祭墓,不如鸡豚之逮亲存也。”意思是说,如其父母死后杀牛祭墓,隆重地大操大办丧事,还不如趁父母活着的时候,杀只鸡,买点猪肉,好好孝敬父母。如此简单、实际的道理,却很少有人理会。

西汉景帝时,丞相周亚夫的儿子为了恪尽孝道,从专供皇帝制作的“工官尚方”处买了500具铠甲和盾牌,作为父亲百年之后的殉葬品。儿子想孝敬父亲,结果却害了父亲。被人告发,并加上想在“地下”谋反的罪名,周亚夫入狱绝食呕血而死。周亚夫的儿子是真心孝敬父亲,并没有沽名钓誉之意,但500具甲盾的规模也太大了,由此可以看出汉初的厚葬之风。自汉武帝“举孝廉”以来,儒家的孝道被扭曲和推向极端,讲究父母丧礼的隆重和厚葬,成为一种换取孝子美名的操作资本,一种炫耀显赫地位的大好时机。

东汉外戚、大将军梁商的妹妹和女儿同时被选入宫,女儿为汉顺帝皇后,妹妹为贵人。梁商临终嘱咐儿子梁冀等人说:“我死后要薄葬,衣衾、饭唅、玉匣、珠贝等一概不用。气绝之后,马上殡敛安葬。”他还唯恐儿子不听自己的话,告诫说:“孝子善述父志,不宜违我言也。”梁商死后,儿子们想遵从父志,可梁商的皇帝女婿汉顺帝却不听,亲自临丧,赐红色镂银的棺材,黄肠(诸侯王、大臣最高档次的葬具)、玉匣等各种冥器28种,賻钱200万,布2000匹,赐谥“忠侯”。女儿梁皇后比皇帝还大方,赐钱500万,布10000匹。

皇帝葬岳父,皇后葬父亲,当然要排场一下,可这么多钱布,死者能享受到么?然而,如此排场的丧礼却给梁商的儿子梁冀壮了脸,梁冀继任为大将军后,威行内外,百僚侧目,成为东汉最著名的专权跋扈的外戚。

魏晋以后,尽管杨王孙裸葬以矫时弊,王祥、石苞等人谆谆告诫要薄葬,在孝道的幌子下,大操大办葬礼的仍然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