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忠良显然也愤恨起来,他冷冷地说:“如果你不是共党,自然能经受得住考验。我只不过是想每天都能睡个安稳觉,有错吗?”
陈深也冷冷地看向他,“如果嫂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这辈子还睡得了安稳觉吗?”
这句话终于激怒了毕忠良,他愤怒地吼了一声:“闭嘴!”
“用不着激动,老毕,这就叫作咎由自取。”陈深说着,语气反而冷静下来。
苏三省就站在一旁冷笑地看着他们争吵。但是苏三省不知道,毕忠良看似在和陈深争吵,心思却一直在他身上。陈深说完话的时候,毕忠良再次向刘二宝使了个眼色,然后刘二宝便迅速掏枪对准了苏三省的后背。
也许是苏三省命不该绝,也许是苏三省反应太过敏捷,总之他捕捉到了毕忠良的这个眼神。因此在刘二宝开枪的时候,苏三省下意识地转身向窗口方向跑去。
刘二宝这一枪没有打中他的后心,只是擦过了他的右臂。刘二宝再次开枪的时候,苏三省已经拼命爬上窗户,跃了出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陈深摸出自己的剪刀掷向苏三省。苏三省跳出窗口前,那把剪刀扎进了他的左肩。
可是他们最终还是慢了,刘二宝几枪都击在窗框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三省消失在窗口。毕忠良和刘二宝迅速跑到窗口旁,虽然刘二宝接连补枪,却仍没有伤到苏三省。陈深迅速到房门口对门外的特务高声呼喊:“苏三省跑了,快追!拒捕者杀无赦。”
特务们匆匆跑下楼去。可是等他们追出去的时候,受伤的苏三省早已借着夜色掩护,迅速消失在了弄堂里。
看着苏三省眼睁睁地从自己的枪口下逃走,刘二宝一脸愧疚地看着毕忠良。毕忠良却对他挥了挥手,愤恨地说:“他跑不远的,出动所有队员,抓捕共党分子苏三省。”
听到毕忠良的话,刘二宝怔了一下,“共党?”
毕忠良望向窗外,冷冷地说:“回头让庞勇写下证词,就说苏三省是中共埋伏在76号的棋子,庞勇故意被捕,就是为了配合苏三省,嫁祸陷害陈深。”
“明白!”刘二宝说完匆匆跑出去。
这时候毕忠良才发现陈深已经站在了那台窃听设备前,拆出里面的磁带,将扯出丢在地上,然后又蹲了下来,用火柴将其点燃。
看到这些,毕忠良心头一酸。他不禁有些感动,走到陈深面前,有些愧疚地看着他,“对不住了,兄弟。”
“还是去医院看看嫂子吧。”陈深说着,也不看毕忠良一眼,转身出了屋子。
此时刘兰芝已经被送到医院安顿好了。她半躺在病床上,右臂已经包上了绷带,脸色苍白。看到刘兰芝的模样,和陈深一起来到医院的毕忠良急忙坐到她的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兰芝,你还好吗?”
“忠良。”刘兰芝向毕忠良伸出了手,“我没事,就是醒来看不到你,我心里慌得嘞……”
毕忠良紧紧地握住了她手,心疼起来,“我有那么多人跟着,哪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怎么能一个人黑灯瞎火地往那么危险的地方跑?也不告诉我一声。你看遭大罪了吧?”
刘兰芝看了毕忠良身后的陈深一眼,努力笑了一下,“没事儿,不比生妞妞那会儿疼。再说不是还有陈深吗?想想有他跟我一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毕忠良看了一眼陈深,又温柔地看向刘兰芝,淡淡地说:“所以这事得怪陈深,他要是多带几个弟兄去,也不至于出这状况。”
听到他这样说,刘兰芝却着急起来,“你怎么好怪陈深的?他肯定也是怕去的人多了,那个共党受了惊吓,会伤到皮皮的呀。”
“还是嫂子讲道理,明白人。”陈深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刘兰芝一眼。
毕忠良斜了陈深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温柔地给刘兰芝盖了盖被子说:“你先睡一会儿,我到医生那里去一趟。”
毕忠良离开病房以后,陈深看了毕忠良的背影一眼,才看向刘兰芝,关心地问:“嫂子想吃什么,我叫刘妈给你做。”
刘兰芝也只是笑笑,表示了就喝点鸽子汤长长肉。陈深便示意他去给刘妈打电话,便也折身离开了。
陈深知道毕忠良在等自己,出了病房的门,果然见他在走廊的尽头,抽着烟等着自己。
见他走过来,毕忠良认真地看着他,眼神诚恳地说:“别听苏三省挑拨离间,我也是情非得已。”
陈深只是望向窗外,冷冷地说:“没错,你不能容忍身边人的背叛,尤其是来自兄弟的。”
毕忠良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如果你能在得到皮皮消息的时候通知我一声,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对于毕忠良的话,陈深却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他依旧冷冷地说:“没错,是我一意孤行,还连累了嫂子。”
见陈深态度冷淡,毕忠良沉默地抽了几口烟,终是幽幽地说:“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
陈深也幽幽地看着他,“以后行动处有任何机密的事,别再让我插手,这样你我都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你看你看,小气了吧?要是心里有气,发泄一下会比较好。”毕忠良努力让气氛没那么尴尬。
可陈深仿佛泄气地看了看窗外,有气无力地说:“一个在别人屋檐底下混饭吃的人,有什么资本给老板脸色看?老毕,我已经习惯了。”
看着陈深暗淡的眼神,毕忠良更加内疚,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直到陈深将视线从窗外转向他,看似淡淡地说:“那个瘸子是你的人?”
毕忠良点了点头,“是,他不在编制内,但我养了他两年,自己养着的人更听话。”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说话的时候,陈深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悲愤。也许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悲愤,陈深弱弱地说:“我去给刘妈打电话,让她给嫂子炖鸽子汤。”
说完他便急忙转身离去,只留下毕忠良独自一人站在窗前。
陈深悲愤地走在走廊上,他的手握成了拳头。
陈深的悲愤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在六大埭菜场,看到组织最新给他传达的消息以后,他的神情才振奋了一些。他是应该高兴的,因为就在他觉得孤立无援和组织失去联系时,组织告诉他,清晨时新上线“马头熊”已抵上海,还让他即刻与之联络。于是他当天便把写有渴望吸收徐碧城加入共党组织的信件投进了窦乐路邮筒,他还将这个消息即刻告诉了徐碧城。
陈深前往孤儿院的时候,徐碧城正守在皮皮的床前。当时皮皮已经熟睡,徐碧城爱怜地为他整理脸上的乱发,掖掖被角。
他将事情告诉徐碧城,徐碧城的神情变得激动而热切。她激动地对陈深说:“陈深你看,我们注定是要走一条路的。你在军统的时候,我也在;你在76号卧底的时候,我也在;你要去延安,我同样也在。”
陈深也有些感慨地看着她。他说:“谢谢你一直在。昨晚要不是你,事情就有可能变得更糟糕起来。”
徐碧城急忙问他:“跟我说说昨晚后来的情况吧,汪姐说那个共党是假的,是苏三省指使的,那开枪打伤刘兰芝的人也是苏三省吗?”
陈深点了点头,“是,毕忠良跟苏三省联手想试探我的身份。因为他竟然敢伤了刘兰芝,老毕要杀苏三省灭口,可惜让他跑了。”
听完陈深的话,徐碧城惊诧起来。她紧张地看着陈深说:“那他会不会直接去找日本人?”
“他当然会找影佐。但所有可能找到影佐的地方,毕忠良都埋伏了人马。毕忠良还做好了伪证,打算把苏三省定成共党,请示影佐下令追捕。”陈深说着,目光变得幽远起来。
对于毕忠良的这种行为,徐碧城不禁有些担心。她认真地看着陈深说:“毕忠良太有手段了,要不要我去找陶大春,通知飓风队也抓捕苏三省?”
陈深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本来也不是不行,但现在我既然已经引荐你加入我们的组织,跟军统那边还是少掺和吧。军统一旦介入,事态可能又会变得复杂起来,倒不如让毕忠良全盘掌控的好。”
徐碧城望了望他,也若有所思地不再强求。不过有些事并不是不想掺和就不掺和的。跑到了效外一处村庄的苏三省此时正在“惦记”着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