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男从钱秘书那里拿了钥匙,就随钱秘书、柳美娜往陈深的办公室走去。刘二宝正在用铁丝抠着锁孔,但依然没有打开锁,他恼怒地将铁丝甩到地上。窗台上鱼缸里的鱼儿游得正欢,隐藏在水草中的那枚钥匙若隐若现。一条金鱼忽然甩尾扑腾了一下,刘二宝无意间往鱼缸里瞟了一眼,忽然望见水草中间的那把钥匙。他的眼睛顿时亮了,快步走到鱼缸边,捞出了那把钥匙。
刘二宝用钥匙拧开暗格锁,却意外地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不禁大失所望。此时他听到门外走廊似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他脸色大变,迅速把暗格锁上,焦急地寻找藏身处。他欲藏到桌子底下,又觉得不妥,最后看中了墙角的柜子,立即向柜子跑去。
钱秘书推开门,带着李小男入内。柳美娜紧走两步,跟着他们进了陈深的办公室。钱秘书推开门的瞬间,刘二宝刚刚藏身到柜子里,并将柜子门合上,但还留了一丝缝隙没有关严。李小男走进办公室,过去搬陈深的椅子时,看到办公桌边有根显眼的铁丝掉落在地,她不动声色地把凳子搬到柜子旁。
柳美娜一眼发现柜门没有关严,她假装无意地走过去,透过缝隙看到了躲在柜子里的刘二宝。她仿佛随意地伸手摸了一下柜门,将柜门关严实了。她做这个动作的同时说:“陈队长放个公文包怎么像捉迷藏一样的,放这么高的地方,一般人还真找不到。”
李小男踩着凳子爬了上去,伸手到柜子顶部取下了公文包。躲在柜子里的刘二宝闻言望向头顶,李小男的目光仿佛无意地瞟了一眼柜子。刘二宝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三人离开了办公室,门关上之后,他才敢悄悄推开柜门。
刘二宝轻轻地打开办公室的门,探头,确定走廊上无人,才轻轻合上房门离去。在经过柳美娜办公室的时候,刘二宝向门内的柳美娜望了一眼,只见她正伏案埋头写着什么,此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刘二宝也尴尬地笑了一下,匆匆走开了。
李小男提着陈深的公文包,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地走出大门,招手就拦了一辆黄包车。刘二宝恰好看到李小男坐上黄包车离去,他迅速拉了墙角的一辆自行车骑上,追了上去。只隔了一会儿,毕忠良驾车进入了行动处大门。
毕忠良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眼发现自己放钥匙的那个抽屉没有关严实。他拉开抽屉看了一眼,发现陈深办公室的钥匙一枚也不剩了,神色随之凝重起来。
钱秘书此时走了进来说:“处座。”
毕忠良看着钱秘书问:“你进来动过钥匙?”
钱秘书点头,递上钥匙,“是啊,陈队长打电话来,让我帮忙开一下他的办公室门,李小姐拿了他的一个公文包走了。替她开完门回来,我连着接了几个电话,这才有空把钥匙拿回来。”
毕忠良接过钥匙,“李小姐是什么时候走的?刘二宝呢?”
钱秘书说:“刚走,大概十分钟吧。二宝好像出去了,跟李小姐差不多时间出去的。”
毕忠良沉吟了一会儿,把钥匙串放在桌上,钱秘书将陈深办公室的钥匙重新串上。毕忠良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让钱秘书把阿强叫到办公室,钱秘书应了一声后转身离开。
李小男神情紧张地坐在黄包车上,手中紧握着陈深那只公文包,丝毫不敢松懈。刘二宝骑着自行车,在后面不远处跟着。黄包车夫此时把李小男拉到了一处服装店门口,李小男下车付钱后匆匆进入服装店。她熟门熟路地跟服装店的老板打着招呼:“陈老板,我那件旗袍改好了没有呀?”
陈老板边往左边的房间走去边说:“李小姐呀,改好了改好了,我这就给你去拿。”
李小男对着陈老板的背影说:“我在更衣室那边等你啊。”
陈老板的声音传来,“好的。”
李小男听见陈老板的声音消失了,迅速进入柜台后打开柜台后的房门,进入内屋,又熟门熟路地径直穿过几个房间,走到后院。
陈老板拿着李小男的旗袍出来,却没看到李小男,迎面碰见走进店来的刘二宝问:“这位先生,您是来做衣服的吗?”
刘二宝愣了一下,“啊……不是。那个,李小姐是不是在这里?”
右边房间挂了一些成衣,有面镜子立着,但屋内空无一人。陈老板左右环顾了一下,“人呢?刚还说在这边等我的。”
刘二宝沉吟片刻问:“你这里有后门吗?”
此时李小男正从服装店的后院走出来,她走到了后门外的街道上匆匆离去。不一会刘二宝也跑了出来,四顾街头,却再也看不到李小男的身影。
火车的卧铺车厢内,陈深和沈秋霞并肩而坐,徐碧城坐在他们对面,眼睛望向窗外。陈深思索着如何对付徐碧城,却没想到徐碧城此时开了口。她盯着陈深,“你是故意的,对吧?临时替换唐山海?”
陈深一愣,“什么?”随即补充了一句,“你想多了。”
沈秋霞默默地听着两人对话,她知道就算临时替换唐山海不是陈深的计划,陈深也一定在盘算着什么。徐碧城无奈,只能扭头继续望向窗外。
陈深沉默片刻,笑了,他缓缓地开了口,“不过李默群这一调,倒也遂了我的心愿。你的档案我看了,有些话我正愁没机会问你。”
徐碧城愣住,她看了陈深一眼,又低下了头。
陈深虽继续笑着,可他的眼里分明染上了一层难过的情绪。他问:“你是民国二十八年二月二十五日结的婚。你离开汉中特训班的时候,要我等你回来……仅仅三个月,你就嫁给了别人,你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徐碧城神色凄楚,她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渐渐红了眼睛。她低头忍着泪水,起身匆匆离去。不远处的扁头看到徐碧城低着头匆匆走向车厢尽头。
沈秋霞微笑地看着陈深,低声询问:“她是你喜欢的姑娘?”
陈深也压低了声音,“我要救你。”
沈秋霞的语气变得肯定起来,“我看得出来,你还喜欢她。”
陈深有点恼,“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等车到无锡站,我们的人就会来救你。”
沈秋霞问:“不是我们的人,是你的人,对不对?”
陈深看着沈秋霞的眼睛,只要能救她,对他来说便什么都不重要。他忽然笑了笑,“这不重要。”
沈秋霞有些着急,“这很重要。因为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以我们的人不会来救我。”
陈深说:“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沈秋霞摇了摇头说:“只要你收手,就还来得及。”
陈深起身走到走道上,确定扁头等人正在稍远的床位上说笑后,重新走回沈秋霞身边,轻声说:“虽然计划有变,但我有信心救得了你,你要相信我。”
沈秋霞温柔地看着陈深,“我当然相信你。可是假如毕忠良不相信你,你就不可能成功。那姑娘临出发前才带着行李匆匆赶来,说明她是今天早上才接到的任务,她的丈夫当然也一样。你有时间提前安排营救计划,说明你事先知道我今天会被送走,那也是毕忠良故意让你知道的。”
陈深怔住,他知道沈秋霞所说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也是正确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从来不怕险山恶水,他怕的只是不能将自己最亲的亲人带离死亡边缘。陈深说:“所以我已经没有退路,就算留下来,他也不会相信我。”
沈秋霞摇摇头说:“他只是不容易相信任何人,正因为他最信任你,才需要故意透露转送我的时间来试探你。”
陈深看着沈秋霞的眼睛,“我决定要救你们走,就没有打算再留下来。我要跟你和皮皮一起走。”
有两个便衣特务此时有意无意地穿过车厢,走到陈深旁边,瞟了陈深和沈秋霞一眼。陈深立刻注意到便衣特工右手虎口和食指上的老茧,那是经常用枪之人才会有的。沈秋霞显然也从便衣狡狭的神色里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她与陈深交流目光。陈深扭头望向车厢两头,分别有几名特务映入他的眼帘。
沈秋霞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刚才那几个人,虎口和食指上有老茧,那是经常用枪之人才会有的,他们是谁你比我更清楚。”
陈深皱紧了眉头说:“我会有办法的。”
沈秋霞摇摇头,“你没有办法。毕忠良会派这些人上车,就已经下了必杀令。稍有不慎,我们都会丢了性命。你哥是为了保全我而牺牲的,当时我曾想随他而去,但我知道我回报他的唯一方法就是,活下去!”
沈秋霞微笑地望着陈深,“希望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