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神情痛苦纠结。他给自己点燃了一支樱桃牌香烟。烟雾缭绕中,他陷入了深思。他必须承认毕忠良的计划万无一失,即使李默群临时插手调整人选,毕忠良仍然有办法掌控一切。人人皆知陈深是毕忠良的心腹,一旦确定陈深就是中共卧底,毕忠良必定颜面无存。他一定会在途中除去陈深,再对外宣称陈深是为执行任务而牺牲,以免殃及自己的名声。
徐碧城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有个旅客立即进入了卫生间。她在车门处站定,长吁了一口气,她的眼睛有些发红,在竭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沈秋霞继续劝说:“如果为了救我,要搭上你那些无辜的朋友,甚至还有刚才那位唐太太的性命,不值得。放弃吧,陈深。”
陈深看到徐碧城正从过道上走来,他扔掉了烟头,语气极其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牺牲的。”
徐碧城此时从扁头身边走过,扁头喊了声唐太太。徐碧城略点了下头,没有停步,继续向前走去。扁头探头望了一眼徐碧城的背影,又缩回脑袋,继续跟阿庆、阿达打起了牌。
徐碧城走到陈深面前,不看他,直接在卧铺上坐下。陈深起身,看着徐碧城说:“你看着人,我去厕所。”
徐碧城目送陈深离去,神色惆怅。沈秋霞看着徐碧城微笑地说:“你真不像个特务,你和他们那些人一点也不一样。”
徐碧城一怔,望向沈秋霞说:“你也……不像一个中共。”
沈秋霞问:“那我像什么?”
徐碧城想了想说:“应该说你不应该受这些苦。我看得出来,你本来可以是个优雅的太太的。”沈秋霞苦笑了一下,“我何尝不想,但是我的丈夫牺牲了。”
徐碧城问:“你丈夫也是中共?”徐碧城问出口后又觉不妥,“对不起,我们之间不应该有这些对话的。”
沈秋霞反而安慰徐碧城,“你不用怕的,我不过是个快要死的人罢了,我也没想让你放了我。一想到我很快就能和我的先生重聚,其实我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轻松。”
沈秋霞的目光望向窗外,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里竟有着让徐碧城羡慕的幸福感。她絮絮叨叨地开口继续说:“我到现在还记得,他最后一次跟我告别时看我的眼神,男人的嘴会撒谎,但眼神不会。”
徐碧城低着头发愣,她的脑海里莫名地出现了在汉中培训班时陈深看她的眼神。沈秋霞转头看向徐碧城,“刚才那位先生,他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当年我先生看我时一模一样。”
徐碧城一惊,抬眼看着沈秋霞,继而伤感地说:“可是已经不可能了。”
陈深在经过扁头身边时,正在打牌的扁头等三人毫不察觉。陈深一掌拍在扁头的肩膀上,扁头吓了一跳,手中的牌也掉了。
扁头胆战心惊地说:“头儿,你要吓死人啊?”
陈深笑了,“我会跟你打招呼,子弹可不会。去把这节车厢里所有人的身份查一遍,还有,跟列车长说一声,再停站时不允许任何人上这节车厢。阿达、阿庆,一人一头蹲着,闲杂人等,谁也不允许进来。”
扁头、阿达、阿庆得了指令,立即散了牌局。
火车鸣笛,列车终于到达苏州站,有旅客开始匆忙上下车。几个便衣男子将枪插入腰间,也打算混在人群中上车。阿达和阿庆分别堵住陈深所在车厢的两个车厢口,有乘客欲上,阿达便直接掏出枪来。几名特务见此情形,凑在一起耳语了几句,分成两拨,分别上了前后两节车厢。从车上下来,站在站台上抽烟的陈深目睹了这一切,他看了一下表,此时时间已近中午十二点。
此时在一处铁轨旁的山坡上,汪老太、皮蛋、老K正奋力挖松一块崖边巨石,巨石的下面就是铁道。
汪老太抽着烟,看着一块破旧的怀表说:“就快了,再快点!”
此时巨石下已经挖出一个小坑,巨石周边也被挖松了一圈,老K拿来一块稍小的石块放在小坑内。皮蛋搬来一根圆木,将圆木放在小石块上作为撬板,撬动巨石。皮蛋和老K同时推动巨石,巨石松动滚下山崖。站在崖边的皮蛋和老K看到巨石掉在了铁轨上,相视一笑。
汪老太说:“走,马上赶到无锡火车站,跟陈深会合。”
时钟指向十二点十分,陈深走到沈秋霞身边坐下。徐碧城显得浑身不自在,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水杯说:“我去倒点水喝。”
陈深目送拿着水杯离去的徐碧城的身影。沈秋霞忽然笑了,“挺好的姑娘。”
陈深略微有些急躁地说:“什么意思?让我拆散别人家庭,把她抢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