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智囊(精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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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上智部总序(5)

【译文】

汉朝时,曹参奉召入京,临行前,他嘱咐继任齐丞相的人说:“要特别注意齐国的狱政和市场的管理。”继任的丞相说:“治理国家,难道没有比这更重要的工作吗?”曹参说:“监狱、市场都是坏人所在之所,你现在如果过分频繁地骚扰犯人,让那些坏人何处容身呢?”后来曹参当上宰相,一切事务都遵照萧何的制度行事,只是他日夜畅饮美酒,无所事事。凡是宾客来访有进言的,一到相府,曹参就请他们喝酒;只要宾客想说话,曹参就又请他们喝酒,一直喝到酒醉为止,宾客始终没有机会开口说话。汉惠帝责怪曹参不理政事,就嘱咐曹参的儿子中大夫曹窋私下去问他的父亲是何用意。一日曹窋以休息、沐浴为由,就劝谏曹参。曹参很生气,打了曹窋两百鞭。惠帝责备曹参说:“这件事和曹窋有什么关系?是我要他去劝你的。”曹参脱下冠冕谢罪说:“陛下自认为您和高皇帝相比,哪一个更英明圣武?”惠帝说:“我怎么敢与先帝相比?”曹参又说:“陛下再看我和萧何相比谁的能力更大些?”惠帝说:“你好像不如他。”曹参说:“陛下说得很对。高祖皇帝和萧何平定天下,法令已经非常严明,如今陛下无所事事,臣等尽职尽责,遵循着既定的法令而没有脱离,不也是很好吗?”惠帝说:“你可以去休息了。”

【梦龙评】

不是覆短,适以见长。

【原文】

吏廨邻相国园。群吏日欢呼饮酒,声达于外。左右幸相国游园中,闻而治之。参闻,乃布席取酒,亦欢呼相应。左右乃不复言。

【译文】

丞相曹参的衙门和相府的后花园相邻,衙门中的官吏们整天在那里饮酒作乐,声音传到墙外。相府的侍卫希望相国能到花园里来游览,听到这个声音后管治他们。曹参听到热闹声后,就命人在花园里设宴,也饮酒欢呼,和衙中属吏们相应和,于是侍卫就不再说话了。

【梦龙评】

极绘太平之景,阴消近习之谗。

【评析】

曹参沉湎于酒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实现其“清静无为”的主张,让老百姓过上太平的日子。曹参的萧规曹随以酒治国,达到了老子所说的最高境界:太上,下知有之。曹参用无为的方式处世,推行不言的教化,实际上是要人们遵循规律,客观地去做事,让社会在和谐中发展。

诸葛亮不设汉吏

【原文】

丞相既平南中,皆即其渠率而用之。或谏曰:“公天威所加,南人率服。然夷情叵测,今日服,明日复叛,宜乘其来降,立汉官分统其众,使归约束,渐染政教。十年之内,辫首可化为编氓,此上计也!”公曰:“若立汉官,则当留兵,兵留则口无所食,一不易也;夷新伤破,父兄死丧,立汉官而无兵者,必成祸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废杀之罪,自嫌衅重,若立汉官,终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不留兵,不运粮,而纲纪粗定,使夷汉相安足矣。”自是终亮之世,夷不复反。

【译文】

诸葛孔明平定南中之后,就任用了当地的一批首领为官吏。有人进谏说:“丞相威震四方,蛮夷都已臣服。然而蛮夷民情难以预测,今天顺服,明天再叛变,反复无常,应该趁他们归降之际,设立汉人官吏来治理这些蛮人,才能使他们归顺,逐渐接受汉人的政令教化。十年之内,蛮夷人就可以成为蜀国可编入户籍的百姓,这才是上策。”孔明说:“如果设立汉人官吏,就须留下军队,军队留下来却没有粮食,这是困难之一;蛮夷刚经历战乱,许多人父丧兄死,设立汉人官吏而没有军队防守,必然引起祸患,这是困难之二;蛮夷经常有废职或杀人的罪行,相互之间仇恨颇多,如果再设立汉人官吏,最终仍不能取信于蛮夷,这是困难之三。现在我不留军队,不必运粮食,纲纪法规也大略制定,夷汉之间相安无事,这就足够了。”从此到诸葛亮去世为止,夷人再也没有反叛。

【梦龙评】

《晋史》:桓温伐蜀,诸葛孔明小史犹存,时年一百七十岁。温问曰:“诸葛公有何过人?”史对曰:“亦未有过人处。”温便有自矜之色。史良久曰:“但自诸葛公以后,更未见有妥当如公者。”温乃惭服。凡事只难得“妥当”,此二字,是孔明知己。

【评析】

凡事最难的是办得妥当,只有办得妥当,才能解除后顾之忧。诸葛孔明抱着汉、夷相安无事的态度,免去了一场战争,可见办事妥当的重要性。

高拱论平叛之略

【原文】

隆庆中,贵州土官安国亨、安智各起兵仇杀,抚臣以叛逆闻。动兵征剿,弗获,且将成乱。新抚阮文中将行,谒高相拱。拱语曰:“安国亨本为群奸拨置,仇杀安信,致信母疏穷、兄安智怀恨报复。其交恶互讦,总出仇口,难凭。抚台偏信智,故国亨疑畏,不服拘提,而遂奏以叛逆。夫叛逆者,谓敢犯朝廷,今夷族自相仇杀,于朝廷何与?纵拘提不出,亦只违拗而已,乃遂奏轻兵掩杀,夷民肯束手就戮乎?虽各有残伤,亦未闻国亨有领兵拒战之迹也,而必以叛逆主之,甚矣!人臣务为欺蔽者,地方有事,匿不以闻。乃生事幸功者,又以小为大,以虚为实。始则甚言之,以为邀功张本;终则激成之,以实己之前说,是岂为国之忠乎!君廉得其实,宜虚心平气处之,去其叛逆之名,而止正其仇杀与违拗之罪,则彼必出身听理。一出身听理,而不叛之情自明,乃是止坐以本罪,当无不服。斯国法之正,天理之公也。今之仕者,每好于前官事务有增加,以见风采。此乃小丈夫事,非有道所为,君其勉之!”阮至贵,密访,果如拱言。乃开以五事:一责令国亨献出拨置人犯,一照夷俗令赔偿安信等人命,一令分地安插疏穷母子,一削夺宣慰职衔,与伊男权替,一从重罚,以惩其恶。而国亨见安智居省中,益疑畏,恐军门诱而杀之。拥兵如故,终不赴勘,而上疏辨冤。阮狃于浮议,复上疏请剿。拱念剿则非计,不剿则损威,乃授意于兵部,题覆得请,以吏科给事贾三近往勘。国亨闻科官奉命来勘,喜曰:“吾系听勘人,军门必不敢杀我,我乃可以自明矣!”于是出群奸而赴省听审,五事皆如命,愿罚银三万五千两自赎。安智犹不从,阮治其用事拨置之人,始伏。智亦革管事,随母安插。科官未到,而事已定矣。

【译文】

明穆宗隆庆年间,贵州土司安国亨、安智互相起兵仇杀,当地巡抚以叛逆的罪名奏报朝廷。于是朝廷出兵征伐,没有抓到人,眼看就要酿成大祸。新巡抚阮文中上任前,去拜见丞相高拱。高拱说:“安国亨本来是被奸臣挑拨,杀害了安信,致使安信的母亲穷困不堪,安信的哥哥安智怀恨在心起兵报仇。他们之间互相攻讦,出口都是仇恨的话,很难判断谁是谁非。但巡抚偏向安信、安智,所以国亨疑虑恐惧,不服拘捕,于是巡抚以叛逆的罪名奏报朝廷。所谓叛逆,是指敢于侵犯朝廷,如今夷狄自相仇杀,和朝廷有什么关系?安国亨纵然不服拘捕,他也只是违逆而已,巡抚却奏报朝廷派军队去镇压他们,夷民怎么肯束手就死呢?虽然各有伤残,然而从未听说安国亨有领兵抵抗的事,一定要以叛乱来加罪于他,也太过分了!一些臣子专门欺骗、蒙蔽朝廷,地方上有事隐匿不报。还有一些无端生事、以侥幸取功的人,经常把小事说成大事,把虚无说成事实。开始的时候把事态说得很严重,以便邀功,同时为将来预留余地,最后极力促成其事,以证实自己先前所说的话,这难道就是对国家尽忠吗?你这次去调查到真实情况后,应平心静气地去处理,为他们除去叛逆的罪名,只判他们仇杀和违逆的罪名,那他们一定会站出来听候审理。只要出来听候审理,那么是不是叛变,情形自然就清楚了。如果只判处他们仇杀和违逆的罪,一定没有不服的。这才体现了国法的平正,天理的公平。如今一些做官的人,往往喜欢在前任官员遗留的事务上多增加些名堂,以此来显示自己的风度和才干,这是小丈夫的作为,不是正道人士所该做的。希望你好好自勉吧!”阮文中到贵州以后,私下探访,果然如高拱说的一样。于是公布五项决定:一为责令安国亨交出挑拨的人犯;二为依照夷人的习俗,赔偿安信等人的性命损失;三为命令划分土地,安置穷困的安智母子;四为罢免安国亨贵州宣慰使的职衔,而由他儿子安权接替;五为从重处罚安国亨,以严惩恶行。决定公布后,安国亨见安智还住在巡抚官府,心中更加疑惧,怕巡抚将他引诱出来后再把他杀了,于是他还像以前那样统领军队,始终不出来接受审判,并上疏辩解冤屈。阮文中被流言熏染,再次上疏请求用兵征伐。高拱考虑到征伐实在不是好办法,而不征伐却又损害朝廷威严,于是就向兵部授意,批准阮文中的奏请,同时派吏科给事贾三近前往勘察。安国亨听说有官吏奉命来审判,很高兴地说:“我是愿意听候勘察的,巡抚一定不敢杀我,我可以明辨自己的是非了。”于是安国亨交出挑拨的奸人,亲自到省府听审,五件事都一一照办,并愿意交罚银三万五千两赎罪。安智还不肯听从,阮文中就处理了那些挑拨离间的奸臣,他才顺服。但安智的管事职务也被罢免了,随母亲被一同安置。朝廷的官吏还没到,事情就已经被平定了。

【梦龙评】

国家于土司,以戎索羁縻之耳,原与内地不同。彼世享富贵,无故思叛,理必不然。皆当事者或朘削,或慢残,或处置失当,激而成之。反尚可原,况未必反乎?如安国亨一事,若非高中玄力为主持,势必用兵,即使幸而获捷,而竭数省之兵粮,以胜一自相仇杀之夷人,甚无谓也。呜呼!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吾今日安得不思中玄乎!

【评析】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提醒我们要记住过去的教训,作为后来的借鉴。

朱博应事之快

【原文】

博本武吏,不更文法,及为冀州刺史,行部,吏民数百人遮道自言,官寺尽满。从事白请“且留此县,录见诸自言者,事毕乃发”,欲以观试博。博心知之,告外趣驾。既白驾办,博出就车,见自言者,使从事明敕告吏民:“欲言县丞尉者,刺史不察黄绶,各自诣郡;欲言二千石墨绶长吏者,使者行部还,诣治所。其民为吏所冤,及言盗贼辞讼事,各使属其部从事。”博驻车决遣,四五百人皆罢去,如神。吏民大惊,不意博应事变乃至于此。后博徐问,果老从事教民聚会,博杀此吏。

博为左冯翊。有长陵大姓尚方禁,少时尝盗人妻,见斫,创著其颊。府功曹受贿,白除禁调守尉。博闻知,以他事召见,视其面,果有瘢。博辟左右问禁:“是何等创也?”禁自知情得,叩头服状。博笑曰:“大丈夫固时有是。冯翊欲洒卿耻,能自效不?”禁且喜且惧,对曰:“必死!”博因敕禁:“毋得泄语,有便宜,辄记言。”因亲信之,以为耳目。禁晨夜发起部中盗贼及他伏奸,有功效。博擢禁连守县令。久之,召见功曹,闭阁数责以禁等事,与笔札,使自记,“积受取一钱以上,无得隐匿,欺谩半言,断头矣!”功曹惶怖,且自疏奸赃,大小不敢隐。博知其实,乃令就席,受敕,自改而已。拔刀使削所记,遣出就职。功曹后常战栗,不敢蹉跌。博遂成就之。

【译文】

汉朝人朱博本来是武官,不熟悉法律条文,后来担任冀州刺史。巡行时,有数百名百姓阻截在路上告状,把官府也挤满了。一位主政官将此事告诉了朱博并请他暂且留在县里,接见这些上诉的人,等事情处理之后再出发。主政官想以此来观察试探朱博。朱博心中明白,告诉随从到外面准备车驾,车驾备好以后,朱博出来走到车旁,看见上诉的人,就命令主政官明白地告诉他们:想控告县丞、县尉的,刺史不负责考察这种官吏,必须各自到郡县去上诉;想控告郡守、长史的,待本刺史巡视回去后,请他们到我管辖的处所上诉;被官吏冤枉的百姓,及有关盗贼诉讼的事,都到自己所属的主政官那里反映。朱博停车一一做了安排,四五百人都迅速地离去,真是办事如神,官吏、百姓更是大惊,想不到朱博应变事情的能力如此强。朱博后来慢慢了解到,果然是老主政官教唆百姓聚众闹事,于是朱博就将这个官吏处死了。

朱博任左冯诩时,有个长陵县的大族尚方禁,年轻时曾和别人的妻子通奸,被砍伤的痕迹还留在脸上。功曹受赂,就让尚方禁担任守尉。朱博知道以后,就以其他事召见他,见他脸上果然有疤痕。朱博屏退左右的人问尚方禁:“这是怎么弄伤的?”尚方禁心知自己的事情无法隐瞒,就叩头认罪。朱博笑着说:“大丈夫难免有时会发生这样的错误。现在冯翊想为你洗清这个耻辱,你能为我效力吗?”尚方禁又高兴又害怕,回答说:“一定尽死力报效大人。”于是朱博命令尚方禁:“千万不要泄露今天的谈话,见到该报告的事,就随时用笔记下上报。”此后朱博就以他为亲信,把他当作耳目。尚方禁每天早晚都会揭发一些盗贼、奸细及各种坏人,功效显著,朱博就升他为连守县令。过了很久,朱博召见功曹,关起门来责备他有关接受尚方禁贿赂的事,并给他笔和纸,让他自己记录接受的贿赂,一文钱都不能隐匿,只要有一点欺瞒就砍头!功曹非常惶恐,就自己记下受赂的事,一点都不敢遗漏。朱博了解实情后,让他坐下,命令他改过自新,并拔刀毁掉刚才的记录,让他回去就任原职。功曹后来行事谨慎,自此不敢再有过失,朱博也继续提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