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罪推理事务所·探案密档(共16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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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迷坊怪谈(13)

“呔!”阿周不等他话说完,抡起大棒朝门外用力挥去,似乎正好砸在说话人的头顶,只听“吭”地,那人声音一窒,阿周心思能突破这些人的围困,恐怕也只有这一刻,便挺棍冲出门外,没头没脑就左右用力横扫,居然也真打中几个人身上,那几个人立即后退,其中一人脚步后退,却举手捏嘴唇发出尖锐唿哨,天空中“扑棱棱”翅膀声又响,阿周感觉到就在脖颈后方,原来那黑色大鸟就停在门首上头,他一回头,就觉脸上触到鸟喙的尖端——“听说你不是被怀疑是陈三家的纵火犯,被关到牢房去了吗?”曾小玉看阿端忙着将众人的绳索尽数解开,奇怪地问道:“这么晚你怎么会出现这?”

阿端将地上的绳子收集起来,却没看她:“跳月人从小都练缩骨功,牢房的木栏那么宽,很容易就出来,大不了天亮前赶回去就是。”

曾小玉不说话了,一边帮骆小玉揉着手。

“你们先在这别动,下面江边都是他们的人,还有几个往堤坝上头去了,好像也是在找人。”阿端将绳索绕到手腕上,起身就走出亭去。

“你去哪?”骆小玉忍不住喊住他。

“我要抓住这些人……”阿端只是扔下半句话,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六、阿力

船出了状况,确实是真的。

原本西江水涨,临岸本不易触礁,但不知为何,这渡船靠近岸边时,只觉水下“咯噔”震响,抛锚后下去检查,发现船尾一侧被什么硬物磕出个汤碗大的洞,江水正涌入舱内。

陈大头和几个同伴上下察看一番,其实应急地先拿块木板将漏洞钉上就是了,但江中的石头就卡在破洞里,看来得用人力将船拉离硬物后,再实施办法,但奇怪的是,陈大头摸着水中硬物表面光滑,不像是一般的尖锐礁石,干脆拿锤子将石头凿开,但回身去找时,船舱里的钉锤一类的工具同样不翼而飞。

“真是邪了门儿!”陈大头狠狠地跟同伴忙活一阵还是不得要领:“算了!时间不能等,咱把船拉开,就把亭子里的货装进去。”

几个男人把船的纤绳背上,便顺着江流拉船。

“咯吱—咯吱”

船底木板发出艰难的刮蹭声。

“呸!什么东西!”陈大头啐用力一口,转头之际,忽然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光影跳动一下。

“大头,你看什么?”旁边人察觉到他的神情有异,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斜对过上方,就是乐善亭下的曾公墓。

“墓前面……”陈大头皱一皱眉:“那对石人不是安回去了?”

“那次你们坊里的人不是捞起安回去了?”

“是安回去了……”陈大头迟疑地放下纤绳,往曾公墓走过去,有什么需要确认一下。

同伙都觉得他奇怪:“别磨蹭了!等老六他们回来,就把货都装船走……”

话未说完,却突然“啊——!”地一声。

陈大头手脚并用地从那边滚下来。

“大惊小怪什么?”同伙们已经火了,这时已经将船拉动出来:“别废话!去把货提下来……”

“有、有鬼……”陈大头捂住头踉跄地过来,居然脸上一侧都是血:“两个石人又、又不见了!”

“吓?”众人看清他的模样:“怎么回事?”

“墓里……弹出个东西,打得我……”陈大头雪雪呼疼。

“那、那接下来怎么办?”那几个人被他的样子吓到:“上回石人是咱搬到水里吓唬陈三的,怎会又不见……”

陈大头咬牙切齿:“快!你两个去把窟窿打好补丁,快把货上船……今晚总觉得不对,别耽搁!”

陈阿周在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眼睛就要没了,但没想到的是,小杂役阿力突然从屋里窜出来,扬起撑灯笼的竹竿,打在黑鸟身上,黑鸟被打中发出“呜啊”一声歪向旁边,阿周的眼睛只是不轻不重地戳到一下,并没有深入。

但这时候不能迟疑,阿周退后一步,跟阿力站在一处:“不是叫你别出来么?”

但来不及闲聊了,对方几个人又围拢上来,阿周心里在计算退路。

但他没发现,这个时候,江堤一头隐隐出现些零星灯火。

那几个人指着陈阿周身边的阿力:“跑丢的就是这小子!抓住他……”

陈阿周将阿力一推:“去!找人去!这里我顶着。”

“呜哇—”黑鸟在上空盘桓地尖叫,然后朝阿周俯冲过来。

阿周正想拿大棍格挡,但那边一把长刀挥来,刀锋与棍子硬碰上,紧接着其他人的木棍也分不清头脸地打来。

阿力用竹竿一边护住阿周:“你们……我已经报官了!这几日巡检正在暗查,你们逃不掉的!”

一听阿力这话,那些人果真吓住,都住了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立刻示意:“走!”

说时转身就往江堤下面跑去,但回头时迎面就与打着火把的一行人遇上,起初两下错愕,但对方领头的一个中年妇人大喊:“快看!那些人拿着刀!我们家小姐啊……快去找我们家小姐啊……”

这声喊出来,犹如惊雷炸锅,所有人明白过来,吆喝着就冲将过来,那些人只能往江边逃窜去——顾不得再管乐善亭里被绑的人,这些人原本打算立即上船逃走,然而不曾想到的是,赶到这边厢,陈大头等人却已东拉西倒一地,只能发出惨痛的呼喊……

七、尾声

当禹门坊的人们赶到时,看到的是江岸船前站着个带血的黑衣少年人,面前倒着陈大头他们一众人——是阿端。

若不是他在江岸上与陈大头那些人一番缠斗,即使身上受伤数处,仍坚守在船头下,尤其面对新冲下来的几个人,仍毫不退缩,因为阿端很明白,对方要想逃走只有上船开走一途,因此当时捡起地上长刀,一边用绳索将刀把一圈圈地缠缚在右手上,面对那几个狗急跳墙挺刀上来的人,斡旋到救援人们赶到……

整件事,将庆来客栈的跑堂陈阿周等人的证词对供起来,也就清晰了。

这是一个有组织偷拐贩卖妇幼的拍花子团伙。

先前所传的陈三和陈大头夜捕遇石人过河的事,实际是陈大头本人就参与其中,乐善亭所在的小码头,原本是这些人船舶的一个中转站点,他们地方爪牙甚多,分散各处粤西一带,大致通过迷魂或抢掠形式,专挑一些十二三岁内的男女少年下手,绑架后,趁半夜时分即分批集中此地,然后再通过另一方接头的船来接走,分送到上下游别省地方贩卖……

陈大头是本地人,就负责本地望风传递,因常有本地人在乐善亭一带夜捕,他便借由找上不知情的堂哥陈三,叫同伙帮忙,将曾公墓前石人事先搬下水,然后自导自演出这个闹鬼的戏码,用意就是减少本地人入夜后来乐善亭一带活动,却没想到陈三不是傻子,那天石人过江事情后,他却不知哪里看出端倪,私下几次找到陈大头盘问,陈大头看事情可能败露,组织里的其他人中,有个特别驯养鱼鹰,专门借此做些放火杀人勾当的人,几下商议,免除后患,趁着那天夜里由陈大头秘密将陈三一家人灌了迷药,屋里泼满火油,并且锯松房梁,然后由那人放鱼鹰将火种带入,造成意外失火的假象,才把陈三家灭了口。

原本跳月人戏班来到禹门坊,还想着正好转移视线,把嫌疑转嫁到当晚在陈三家附近出现过的跳月人阿端身上,却没想到阿端是个闷不做声却又绝不服输倔强脾性,凭着身怀些江湖绝技,第二天夜里就逃出牢房来到乐善亭一带察看,因缘巧合间不单救了同样跑出来察看隐情的曾家、骆家两个小小姐,还逢到这些人是夜转运被拐的人口。

至于庆来客栈的陈阿周,他则是收留了数日前从人贩手中逃离出来的小孩儿谈青艾的好心人。

谈青艾确如所说,是一家三口坐船罹难的,但他一个人死里逃生,又被人贩抓住来到乐善亭,本来当夜就会被转送走,他却意外挣脱绳索逃到庆来客栈,当时被那只鱼鹰追赶,他从后门爬到二楼的客房去,本是求助去的,但客人睡眼迷糊几乎被吓死,还好赶来的陈阿周将他拉到后房躲藏起来,避开了那些人的搜捕。

那些人起初并不清楚谈青艾跑到哪里,阿周本来想第二日带他去报官,但谈青艾对那些人的勾当又说不出个完整的供词,尤其不能说出主谋人员的名姓,让人不禁灰心。

其后,陈阿周发现白日里,也有不少人在客栈周围打探走动,为怕打草惊蛇或自己也被怀疑,便使个缓兵之计,借那个吓坏的客人说辞,只对外宣扬客栈有个闹鬼的故事,并随便给谈青艾起个阿力的名字,安在后厨躲藏,对人也只说新招来个小厮,暂且从长计议。

那天夜里,一伙歹人找准谈青艾在庆来客栈,也准备如陈家那法炮制,带走小孩并且火烧客栈,不曾想被赶到的人们识破,只得仓皇而逃……再遇到跳月人阿端这样的硬气主儿,只得栽了。

曾小玉和骆小玉,两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竟胆敢半夜离家,跑到乐善亭并遭遇人贩绑架,两个人因此各自被家里关了好一段时期的禁闭。

但曾小玉至少参与破解了自家祖爷爷坟墓并没有闹鬼的事故,还算心中有所宽慰,对待爹娘回来的斥责,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至于骆小玉,向来是个极有自个儿主意的姑娘,她爹骆奎扬虽然训诫几句,近期不许再出去乱跑也就是了。

只不过,两人的事迹让坊间人们着实多了一笔谈资,加一点油盐酱醋,尤其是有人注意个细节,为何那些人打算转走人口时会一再耽搁,就是因为那大船被船底的物事磕穿啊!人们白天再去验看时,发现那曾公墓前的两个石人,不知何时又被扔到水底去,甚至正好在大船来时,将船底搁浅并戳穿,千万别以为曾公墓没有灵异,至少这第二回,石人是没有人再移动过吧?它们却怎么又到水底去了呢?且两个本来光溜圆滑的塑像,哪来那么大阻力将船底戳穿呢?

后来,曾家老爷曾兆寅带着一家人重新将两个石人安置回原位,并且隆重祭奠一番,大家都传扬说,不管真假,享祀乡贤曾公之灵不可欺,天理不可欺,天道冥冥中自有安排。

【大青神】

一、楔子

西江自古横亘数省,水系贯通两广,沿岸的人们逐水而居,历史源远流长。

西江北堤岸高处一隅,有座老城区的故街巷名“禹门坊”,数百年来临江而立,因地势倨高,每年春夏潮线高涨时节,亦如浮于天水之间的孤悬岛屿般,从未被洪灾吞没过。

而与禹门坊隔江相望的南岸,是一脉浮绿山峦,本地土人概唤之为“青萝山”。

这青萝山的峰岭叠嶂,大小错落据说共有三十八座,其间主峰有二,左侧的崇岩岿巍,一如匍匐猛虎,另一座沟壑孤峰,则形如勾鼻大象。

当地人传说,这是数百年前,著名的青乌术士赖布衣寻龙到此,与西江水神龙母斗法时,将山施法化为大象和白虎的,但龙母神思妙策,立即命龙子拿出自家的法宝捆石索,化出一条翻江鼓浪的青练巨蛇,迅速飞来将象虎结实捆绑,令其就地滞留丝毫动弹不得,直至鸡鸣以后,日出东方,那化山的术法才失效,虎象重归岫岩本色。

然而,这龙母虽然斗法得胜,但其后千百年间的象虎山一带,丛林蓊郁,蛇虫走兽异常繁多,尤其是那捆石索化作的大青蛇王盘桓其中,一些山民猎户说,它曾在飓风暴雨中现过真身,有龙状脑袋与松柏般的双角,攀附山巅吞吐雨雾,且青蛇一出则山中百兽垂伏。

所以,即使粤人自古俗尚食蛇,但这青萝山中的蛇群,却从无人敢杀。

曾经江北端城中有外地人来经营药酒,听闻青萝山中毒蛇的灵异,窃以为以其浸酒,定可沽出高价,因此前后入山捕获青萝毒蛇数十头,活生生浸泡十大瓮,三年后开其中一瓮验看,谁知瓮中猛然飞出一蛇,咬住其人鼻子,旁人只听其人鼻梁“咯嘣”脆断,却不及惨叫便倒地气绝。

再看那蛇,口咬人鼻,落地仍昂首发出“刺刺”雄风状态,众人惊惶走散,待纠集人群回去察看,则十瓮皆空,所有青萝蛇都再不见踪影。

此事流传开后,西江流域一带的人们,便再无人敢触犯青萝山蛇。

二、广宁人家

曾小玉睡在船上,却做了一个山中的梦——

飘着白雾的青山,似是晨曦初升不久的时光,周遭空气清幽安宁,但一个人站着,很快又觉出异样的寂静……环顾许久,不知自身于何处,这里既杳无人迹,又无禽、兽的走动飞行,甚至……连虫鸣都没有。

“这是哪儿?”曾小玉以手扶额,用力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但脑子里都是浆糊一样,忽然……一阵热闹的吹打乐声传来,像是嫁娶喜事的送花轿队伍。

曾小玉举目四望,两边都是高耸不见尖端的山峰,身边两侧则是如墨森森的竹林,只有脚下一条独行山路蜿蜒至远方,那花轿队伍怎会来到这深山里?难道新娘或者新郎家是山民?

乐声在山谷间曲折地回响,侧耳捕捉取向,才发现那队伍像是朝自己越来越近,曾小玉顺着山路迟疑地走着,脚下雾霭缭绕,只能看清前后数丈,还好没有泥泞不觉湿滑……诶?她低头发现自己的脚上穿着大红缎面绣鞋,还有绣缀着银线珠花的大红色褶裙摆……

“这、这……”她吓得抬手摸摸自己的头脸,头上居然绾着宝珠发髻,项上戴沉甸甸璎珞金锁圈,手腕上是一对雕花龙凤金镯,身上穿红绸立领中衣,外加一件同样大红的撒花披肩……

“这是、这是新娘子的衣服吗?”曾小玉惊诧莫名呆立在那,待听到喜乐吹打已来到身后时回头已是迟了,两个身形高大、看不清面目的红衣仆妇过来左右一把搀住她双臂:“新娘子哟,吉时该上花轿了。”

“花轿?什么花轿?”曾小玉害怕得拼命挣扎:“我不是新娘子,我不上花轿!你们是谁?”

仆妇的面容惨白如抹墙灰,嘴巴一笑咧到耳朵上去:“您是青神大人要的新娘子啊……”

她更害怕了,居然被左右两边架住,双脚离地悬空起来,本能更用力哭喊踢踹着,额前珠络甩在脸颊弹得生疼:“我不上花轿!”——“玉儿……”

“玉儿、玉儿?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