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文化批评的一鳞半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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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自序

涉足文艺批评及至文化批评,既关兴趣也关职业。上世纪80年代初我走出大学校门就供职上海文联,长期浸淫于文学艺术,继而又主编一份以文艺批评为主旨的杂志,必须对各个艺术门类说三道四。作为主编,不但需要“读懂”文艺家和批评家的思想观点,更有“升华”普适意义的专业要求。由“文艺”而“文化”,视野自然延伸。我属“杂学”型知识结构,自我要求是“学者型作家”,意即学术与创作均沾一点,然后“化合”一下,尽力争取思想性和文学性融为一体。好在人文科学触类旁通,“杂学”的日积月累助益了我的文化批评。所以当《光明日报》诚邀开写“文化时评”,也就不揣冒昧斗胆应之。一路写来,不问收获;近日盘点,发现收成尚可观,挑挑拣拣,可成一集矣。

本书收录之短文,除刊于电影杂志的若干影评之外,盖源于《光明日报》和光明网的本人专栏文章。怎么又是“报”又是“网”呢?在此赘释几句。《光明日报》推崇“融媒体”概念,背景是传统媒体与新媒体,从对立碰撞转向融合依存。“报”与“网”和谐共舞比翼齐飞,大抵是他们的追求方向。由于传统媒体拥有新闻资源的垄断权以及言论尺度的把控权,虽然受到新媒体强烈冲击,“主流话语权”并未旁落。新形势下,像人民网、光明网这样的权威新媒体也在审时度势地与时俱进,常常会出现“新思维新语言”,隐约可看到“转型”的柔软身段。《光明日报》的“融媒体”思维,正是兼顾了传统媒体和新媒体的各自优势。它不是简单的以新代旧,而是两手并举。于是在操作层面,就给了我这样的作者以更大的空间和自由。一方面,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能够第一时间在网上看到;另一方面,因“种种原因”未能见诸平媒的文章,又另开了一个通道,得以直接在网上发表。虽然底线相同,但尺度略宽。最重要的是,一些篇幅较长的文章,也能完整发表,不致腰斩。

平媒的字数限制有时会“害意”,被腰斩之后的文章,外行看不出瑕疵,内行则能一眼瞥见文气的不顺和逻辑的粗疏。尤其如我之“酸儒”,未除文人自恋的通病,一旦发现自得的犀利警句、引申深意被阉割,就有点耿耿于怀。当然,很多时候编辑还是具备天衣无缝的手术本领,割肉放血,刀口密封。但有时或许版面过紧而原文偏长,斧削得就有点惨,读着自己的文字好生陌生,仿佛处处漏风。而自从光明网给了我个人专栏后,就不用担心“缺斤少两”了。“光明时评”首页还经常醒目高挂鄙人头像,激励之下,忍不住三天两头“技痒”,键盘飞敲,邮件飞奔,只为一个“爽”字——杀青传递若干分钟后,泱泱中央级党报的网络后台就完成了从内容审稿到技术上传的所有程序,啪,全球即时“直播”!故而,本书收录的篇幅略长的文章,多半是光明网的独家撰稿。短的,基本刊于《光明日报》上。

这儿说一说“时评”这种文体。老实说,起初我是对它不待见的,其文风讲究句句扣题,就像中学生命题作文,一定要弹无虚发枪枪命中,表达观点成了唯一需要,至于如何表达,特别是生动异趣的表达,似乎不在考虑之列。我这人好钻牛角尖,面对“遍地都是标题党”的情形,就心犹不甘地自省:别让时评把笔写臭了。习惯了命题作文,习惯了无一字不对题,关乎文采的一切都成了赘冗,借题发挥全都是“多余的话”,久入此彀,可就废了武功了。文章的妙处,往往就在“废话”与“水分”之中,优秀的杂文家,即便在“答某某某君”的无主题文章中,也能逮住要害。遂想,时评能不能和杂文“杂交”一下?“时评”倘若非得囿于一事一议的窠臼而不能突破,如此路子走下去,必然剥夺读者的阅读乐趣。而“杂文”则不同,同样说理,因了文字的个性化,思想性搭车文学性,就会比较好看。我出版的杂文集,以及曾经在报刊上所开的杂文专栏,似乎还较受青睐;如今面对《光明日报》的“时评”约稿,我能不能用杂文笔法嫁接时评,写得至少不“面目可憎”呢?

细究之,杂文的主要功能就是时评功能,这种文体特别切合时效。鲁迅当年操练杂文,篇篇针砭时弊,那才是“时评”的典范与巅峰。杂文应是人格和性情的喷泉,字里行间,看得到码字人的身形、表情乃至心灵。既然世事任人评说,评说者发乎于声出乎于心,总会运用自己的语言,不用别人调教,必然个个不同,哪有千人一面千口一声的道理?这么想着,就有了自信和主见,文笔也就少了些许拘束。好在,《光明日报》编辑接到我的稿件后,经常用“好看”来褒奖和鼓励我,甚至还连续给我桂冠:“2013年光明网十大杰出评论员”和“2014年光明网十大资深评论员”(榜首)。桂冠满足一点凡俗虚荣心,不过还是觉得,有了“好看”二字,基本于愿足矣。心想,如果有一天,时评版面不再成为“标题党”,而是群雄逐鹿,渐渐脱颖出若干“疑似鲁迅”的大家,那就爽毙了。

不过按照自我要求,本书中的不少文字,因刊发时“主流阵地”的特殊要求,还是不够“好看好玩”。比起自己时评之外的杂文随笔,其文学性稍有逊色。聊可自慰的是,由于本书聚焦“文化批评”,更属意于话题和思想,所以即便“杂”得不够,可能读者看官也不至于苛求,而会更在意是否言之有物。希望这些“亦时评亦杂文”的拙作,有思想锋芒存焉,文字尚不枯燥,略具阅读快感。假如还能不速朽,更是上上大吉了。

一大堆文章,基本因事而写有感而发,共同特点是锁定“文艺”和“文化”,可谓之“文艺批评”或“文化批评”。不过在目录上倘若一通到底,不加分割,似乎有碍观瞻。那么分几块呢?苦思冥想,难有万全良策。目前的分成四辑,也只是大体分类,经不起严格推敲,只是让读者有一点“透透气”、“歇歇脚”的节奏感。此类短文,实在是哪里都可以读起的,“随便翻翻”,遇到合意题目,不妨驻目。

最后,对这些年帮助我、服务我的《光明日报》和光明网编辑诸同仁单三娅、钱建强、周龙、刘文嘉、章丽鋆深表谢意和敬意;也感谢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领导和编辑的错爱。没有你们的关爱,就没有《文化批评的一鳞半爪》。

是为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