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文化批评的一鳞半爪
6544300000020

第20章 张贤亮激活“灵与肉”的思考

著名作家张贤亮的逝世,成为近日的上榜新闻。在形形色色的“新闻”里,既有对其文学成就的回顾,也有对其浪漫人生的描绘。我用比较中性的“浪漫人生”形容,意在中和褒贬不一的评述。无论是文学层面——“新中国首个突破性禁区的作家”,还是商业层面——“用荒凉赚钱的中国作家首富”,甚或生活层面——“大胆坦诚直面绯闻者”……他用极其鲜活的灵魂和肉身,塑造出一个立体的“张贤亮形象”。

这个形象,是中国历史的部分缩影。不妨简单回顾张贤亮的一生:这个童年住在上海洋房里的优渥少爷,其祖父和父亲皆毕业于哈佛大学,1952年其父被捕,数年后死于狱中;张贤亮不到20岁以诗《大风歌》获罪,入狱劳改22年。直到他40岁,才开始实质意义上的“性启蒙”。读过他的名篇《灵与肉》《绿化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的读者,一定不会忘却他的性描写与性思考。苦难成就了他的文学地位,苦难也塑造了他特定的性心理,那种“把青春夺回来”的补偿心理,让他即便到了晚年,依旧在灵与肉的双层层面充满浪漫,并且在“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看淡中,口无遮拦。张贤亮的个性中,有他自我描述的“领袖欲”,聪明的头脑加上合适的地位,再加上“破落子弟重拾辉煌”的内在动力,使他得以在商业上获得巨大成功,由此奠定了他挥洒“浪漫人生”的可能。

我们在此刻纪念他,理应获得丰富的收获。收获之一,是重新燃起对文学的热情。记得我辈读大学时,张贤亮的名字几乎就是文学的化身,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成为我们的热议话题乃至人文启蒙;尤其是他的小说《灵与肉》改编的电影《牧马人》,曾创下1.3亿观影人次的奇迹,影响了整整一代人的青春。如今被淡忘的电影演员朱时茂和丛珊,通过此片,成为家喻户晓的电影明星。张贤亮的猝然离世,撩拨起一代人对他所代表的文学黄金时代的追忆和怀念,也让我们重新审视今天的文学:为什么不接地气,不再广泛共鸣,不再搅翻生命的涌动……

收获之二,是对名人的怀念方式。在最近蜂拥而至的各种怀念文字中,形形色色对张贤亮的专访“旧闻”,重新被当作“新闻”贴出。在这些曾经见诸主流媒体的专访中,张贤亮以极其坦诚的语言描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和心理轨迹,尤其是对“性”和“欲望”的有关观点,反映了他对人性的细腻审视与深刻洞悉。当然争议是难免的,但在类似的领域里,本来就不必“舆论一律”。如今,为尊者讳,为死者讳,对其具体言行的过细分析已经毫无意义,而他整体的人生态度,有我们可资启迪的所在,这就够了。我很欣赏崔永元带着调侃的追悼:“天堂中没有流氓,您可以放声歌唱。”这也是一种浪漫的情怀和胸怀。

如果对仙逝的名人“只能说优点不能说缺点”,那是多么乏味啊。追悼和怀念,何必千篇一律。毕竟,色彩斑斓的媒体不是追悼会现场,不必统发悼词。有时候,对一个立体的人的追述,用悲悯善良的视角全方位剖析之,无疑更有意义。我想,丰厚立体的张贤亮的去世,自然地激活了人们对“灵与肉”的思考,这是颇具正面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