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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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那场洪水

“没想过娶亲吗?”鹿知山很是热心肠,一脸坏笑打量着赵靖廷,“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遇到上心的女子?我是不信!”

端着茶水进来的谢伦,闻声一怔,还是恭恭敬敬把茶水放到了两人面前,然后又躬身退下了,赵靖廷面前的是普洱,鹿知山面前的则是苦丁。

赵靖廷看着面前橙红的茶水,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永湛,不瞒你说,我还真是没有对谁上过心,我也没有想过成亲,成日里放眼放去都是糙老爷们儿,哪儿就能遇到合适的姑娘了?”

“那周燃呢?”鹿知山抿了一口苦丁,忽然问道,“她可不是什么老爷们儿,可是一等一的好姑娘,你们两个素来不是相处得很不错吗?”

赵靖廷抿了口茶,勾唇笑看鹿知山:“永湛,我可不是周燃眼中的那盘菜,周燃那丫头心里早就有人了。”

“哦,是吗?”鹿知山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谁?怎么都没听她说过?”

赵靖廷笑笑没说话,把杯中的普洱一饮而尽。

……

“那七万兄弟本来是可以活着回到大荔的,”鹿知山沉声道,满眼阴郁,“如果不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

杜衡深吸一口气道:“那场洪水实在蹊跷,澜沧江每年春夏之时洪水多发,但那时候却是深秋,正是旱季,哪里来的洪水?都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想不透。”

“周炽那边怎么说?可有什么进展吗?”鹿知山抿了口茶沉声道。

“回将军的话,周炽这些年一直私下调查此事,只是此事事关大荔、吐蕃、暹罗三国,且又过了这些年,实在难查得很,周炽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进展,怕是还得等些时日,”杜衡抹了抹眼角,兴许是觉得气氛太凝重,他忙得转移了话题,“对了王爷,周炽今年又高升了,听闻年后吏部就会颁诏,晋他为从二品广西巡抚了。”

鹿知山抿唇一笑:“那小子倒是官运高照,这几年几乎是一年升一级,幸得当初没让他上战场,而是把他送入了仕途。”

“属下才不管他是不是官运高照呢,属下只知道他如今做了广西巡抚,咱们就更加不用束手束脚了,”杜衡喜上眉梢道,“将军,前一阵儿,周炽又在广西发现了一座银矿,比先前的那个银矿规模更大,出银率也更高呢。”

鹿知山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岂不又要满大荔的置地去了?”

“将军惯会打趣属下,”杜衡笑着抿了口茶,又对鹿知山道,“不过置地是必然的,江南富庶,地产丰富,但凡肯下本,就不愁没银子赚,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咱们如今手头上银钱富余,以后每年可以多给赵将军二十万两,难得北境平定,咱们可得趁机加紧练兵。”

鹿知山也点点头:“正该如此,赵靖廷如今麾下已有多少士兵了?”

“启禀将军,明面儿上库伦大军只有五万,但是暗中已有十三万之众了,那些士兵都是西北本地人,为人忠厚朴实又体质强悍,是上好的征兵人选,且咱们待士兵又好,农忙时劳作,农闲时练兵,又有军饷可领,那起子士兵对将军无不感恩戴德忠心耿耿呢,”杜衡又补充道,“只是赵将军不方便经常露面,大部分时间都是谢伦在练兵,咱们西北基地如今规模甚是可观。”

鹿知山很是满意:“赵靖廷是练兵的一把好手,如今又把谢伦给带出来了,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

杜衡笑道:“假以时日,这位小谢将军必然是要让咱们眼前一亮了。”

……

嘉盛二十三年正月十四

太和殿。

成远伯冒着鹅毛大雪入宫求见万岁,却被赵如海挡在了太和殿外。

“伯爷,万岁爷和宝郡王正在御书房里头商议朝政呢,今儿怕是没空见您了了,您还是请回吧。”赵如海好言好语地劝成远伯先回去。

成远伯一脸悲愤难抑,摇了摇头道:“万岁爷既是现在没空,那老臣就在外头等着就是了。”

“伯爷,您这又是何必呢?”赵如海叹息着道,摇了摇头,吩咐了一位小太监过去给成远伯举伞挡雪,他这才转身回了大殿。

赵如海小心翼翼地挑着帘子进去,御书房内气氛有些凝重,鹿明巍端坐上位,盯着桌上的奏折,宝郡王鹿知河则小心翼翼在一边儿伺候着,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万岁爷,成远伯来了,就候在殿外了,您看是不是……”赵如海有些为难地开口。

“不见!不见!让他回去!”鹿明巍皱着眉不耐烦地道,顿了顿又放缓了语气,“这天寒地冻的,成远伯又已年迈,遣人好生把伯爷送回府上。”

“是,奴才遵命。”赵如海又有点儿迟疑地应承,又躬身退下了。

成远伯的脸色有点儿蜡黄,兴许是被冻着了,嘴唇都泛着灰白,赵如海心下不忍,又过去劝他:“伯爷,万岁爷今儿实在是没空见您了,您就算站到了天黑,也是见不到万岁爷的,您还是请回吧。”

成远伯哆哆嗦嗦道:“那……那小女……的尸骨……”

一句话还没说完,成远伯已经是老泪纵横,再说不下去了。

赵如海叹息小声道:“伯爷,您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别临了了,错了主意,和硕公主命丧异国固然可怜,但是伯爷您却不止公主一个孩子不是?您也不能只为公主一人着想,是不是?到底逝者已去,伯爷更该为活着的人着想。”

成远伯面色一滞,眼中悲凉更甚,半晌才抹着眼泪,哑声道:“多谢公公提点。”

“伯爷言重了,”赵如海忙道,一边取了帕子递给成远伯抹泪,一边叫来了廊下的徒弟小安子,“叫几个人抬顶软娇,把伯爷好生送回府里。”

“是,奴才遵命。”

五十多岁的成远伯就在鹅毛大雪里足足站了半个时辰,人都快被冻僵了,这才被两个小太监搀扶着上了轿子。

赵如海看着那顶青呢软娇在鹅毛大雪里渐行渐远,不由得又是长长一叹。

……

御书房。

“父皇,您先喝杯茶润润喉吧。”鹿知河沏了茶小心翼翼地端到了鹿明巍面前。

鹿明巍接过茶碗,抿了一口茶,又把茶碗放在了桌案上,他盯着桌案上的奏折,眼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烦躁。

昨日,暹罗递上奏本,言明和硕公主暴毙一事,奏本上并未谈及和硕公主究竟身患何病,对已故的和硕公主只不过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反倒是又要求娶大荔公主。

鹿明巍盯着那奏本半晌,蓦地一把将那奏本撕得稀巴烂,然后狠狠地抛在了地上。

“混账!混账!”他气得胸膛起伏不已,一双眼都蓄着怒火。

鹿知河忙得跪地叩头:“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千万别气坏了龙体!”

“朕如何息怒?!如何息怒?!”鹿明巍狠狠将茶杯掷在地上,一地的茶水肆意流淌,顿时满室都是太平猴魁浓郁的香味,鹿明巍咬牙切齿,“暹罗那起子番邦小国,如今是越发蹬鼻子上脸了!这才停战几年?和硕公主嫁过去才多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死在了暹罗,尸骨未寒之际、他们竟然还舔着脸又要求娶大荔公主!他们当大荔是什么?!又当朕是什么?!竟这般好性儿地任由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父皇!您先消消气!父皇息怒啊!”鹿知河急的叩头连连,又爬过去拉着鹿明巍的下摆,哀求道,“事关两国之交,父皇纵使一时气愤难忍,却也不能一时冲动,一切都要从长计议!请父皇息怒!”

鹿明巍低头看着苦苦哀求的儿子,沉声道:“那依照你的意思,要怎么个从长计议之法?”

鹿知河心下早已思忖半天,这时候忙道:“父皇明鉴,暹罗自是恬不知耻的番邦小国,更是连连挑衅大荔,惹得父皇气恼不已,但是自多年前大荔兵败以来,大荔的军队就已然丢了士气,暂时不宜对暹罗开战,且这些年来大荔好不容易休养生息,国富民安,一旦开战,南疆又要沦为一片焦土,民愤必然又要鼎沸。”

鹿知河打量着鹿明巍的表情,然后继续道:“而且父皇,一旦大荔对暹罗宣战,势必要把吐蕃也给牵扯进来,只怕又要回到十多年前的境地,且到时候军权南移,儿臣实在担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情况又要发生。”

鹿明巍听着鹿知河这么一通说,渐渐平复了心绪,他原本也没想着真的对暹罗宣战,刚才也只是恼羞成怒才发得一通火,这时候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坐了回去,盯着一地的碎纸片,出神半晌,才缓缓开口:“起来吧,一味儿死跪着做什么。”

“谢父皇。”鹿知河这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