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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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太后与太妃

“岁月匆匆,谁能不老呢?”良太妃含笑道,一边跪地给太后行礼,“臣妾见过太后,恭请太后金安。”

“起来吧,坐吧,”太后微微点点头,看着良太妃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她浅浅地抿了口茶,看向良太妃,“听说你一直想见哀家。”

良太妃点点头:“听闻太后的身子不大爽快,臣妾一直忧心,想过来给太后请安。”

“你是怕哀家死了,你就再没机会问了是吧?”太后冷冷地勾了勾唇,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良太妃,“二十六年前的问题,今时今日你还想再问一遍,对吗?”

“二十六年了,臣妾一直等太后给臣妾一个答复,”良太妃点点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太后,“先帝到底是怎么突然驾崩的?请太后明示臣妾。”

“和你猜的一样,”太后冷冷一笑,浑浊的眼里都是讥诮,“的确是哀家杀了先帝,是哀家亲手把鹤顶红放入了先帝的茶水里,先下你可满意了吗?”

“为什么?”良太妃面色煞白,嘴唇哆嗦不止,“当年你已经……已经是千尊万贵的皇后娘娘了,您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声名显赫的齐王殿下,一个是万岁最疼爱的老来子,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先帝?”

“为什么?为什么?我也很想问先帝一句为什么,”太后低低地笑了,笑得哀伤又凄厉,“为什么哀家付出所有,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操劳半生,到头来,他的眼里竟只有一个贱婢?哀家到底比那贱婢差在哪里?当年是我徐氏一门扶他上位,助他夺得皇位,他的江山社稷到处都有我徐氏一门的鲜血和功绩,凭什么他的心里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是皇后啊!我的儿子是嫡皇子啊!但是凭什么我竟比不过你这个贱婢?!难道就因为你这双会烹茶的手还有那把蛊惑男人的嗓子?!”

良太妃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所以……所以你就杀了先帝?”

“对,他负心凉薄,忘恩负义,就活该去死,”太后冷蔑一笑,死死攥着手里的茶杯,她的身子微微朝前倾着,她玩味儿地看着良太妃湿润的双眼,苍白的面颊,她的笑意更阴冷了,“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个贱婢一样?满心都是那起子上不得台面的情啊爱啊的?我是大荔国母,身后是百年大族的徐氏一门,我手里攥着两位嫡皇子,一个男人又算得了什么?他不识抬举,我杀了他就是了,扶我的自己儿子上位,我的日子不是更加舒坦吗?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因为一个男人,凄苦心酸二十六年?”

“你怎么……怎么能这么狠心?”泪珠沿着皱纹游走,良太妃的声音都沙哑了,“他到底是你的夫君啊,是你孩儿的爹爹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说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才不是只能看到眼下三寸的后宫妇人,”太后冷冷地牵了牵唇,眼中满是蔑视,“我是徐氏嫡女,自幼就知道自己必然会做皇后,比起一个男人,权力更让我心动。”

“那……那南枝呢?当年是不是你派人要毒死的南枝?”良太妃又问。

“我毒死南枝?呵呵,”太后笑得讥诮又冷蔑,她看着良太妃,一脸的嫌弃和傲然,“我连对你都懒得动手,难不成竟会对一个十来岁的丫头下手?呵呵,你未免也太……太高看自己了。”

“你既是这般瞧不上我,那当年为何又把明岚远嫁北狄?!”良太妃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地瞪着太后,“还不是你嫉恨先帝心里只有我?嫉恨先帝最疼爱明岚?!”

“呵呵,二十六年了,你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太后似是听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她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笑得眼睛都湿润了,蓦地笑声停歇下来,她手指轻轻地拨动手里的翡翠佛珠,讥诮地抿了抿唇,“把她嫁去北狄,只是因为她身份最合适,卑贱女人的生下的种,和北狄蛮夷难道不是很相配吗?”

“你!你!你!”良太妃气的胸膛起伏,一时之间竟说不上话来。

太后没有再理良太妃,她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就见那掌事宫女面无表情地端了一杯茶水进来,放在了良太妃面前,又躬身退下了。

“你不是最爱先帝吗?”太妃将杯茶朝良太妃面前推了推,好整以暇道,“先帝当年最后喝的就是这茶,难道你想不尝尝吗?不想去陪陪先帝吗?”

良太妃看着那杯橙亮的大红袍,蓦地抬头看向太后:“你早就想让我死了吧?”

“你死不死的我不在意,我只是想让你这个贱婢先下去给我开个道,”太后含笑道,一边抿了口茶,一边又道,“不过喝不喝的也全在你,只是你今儿不喝,这杯茶难保以后不会出现在宁亲王府里,你说会是宁亲王再度丧妻,还是安乐郡主跟你一样孀居至死?”

良太妃取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缓声问太后:“只要我喝了这杯茶,就能保证宁亲王府平安无事吗?”

“咱们这辈子的事儿,临死前做个了结自是应该,又何必牵扯到孙辈,你说是不是?”太后缓声道。

“好,我喝,”良太妃端起面前的茶杯,她定定地看着太后,嘴唇微微上翘,衰老的脸上竟浮出一个惊艳夺目的笑来,“太后,你说的对,我的确和你不一样,我只个卑贱的女人,我只想过我的小日子,我没有你的家世没你的眼界更没你的狠心和手段,但是偏生先帝就是喜欢我什么都没有的卑贱女人,我不怕死,我早就想去和先帝团聚了,只是太后,你说九泉之下,先帝他在等你还是在等我?”

太后的脸蓦然一僵,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手中的翡翠佛珠“噼里啪啦”滚落一地,直到看着良太妃一口气喝下了杯中的茶水,她才蓦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嘉盛二十六年九月初九

子时,良太妃薨。

……

嘉盛二十六年九月初九

卯时,太后崩。

……

西槐别院。

鹿知山和穆南枝接到消息的时候,两人正在西槐别院后院用早膳,昨儿在庄子里吃河鲜,穆南枝吃得很开心,所以鹿知山又吩咐了今早让人送了新鲜的河鲜过来,这一早两人吃的是鱼片粥。

“你说什么?”穆南枝的面色都惨白了,她捧着个粥碗,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杜衡,“太妃……和太后都……”

鹿知山好不容易从穆南枝的手里夺下了碗,他一边取出帕子给穆南枝擦手,一边沉着脸询问额杜衡:“太妃和太后都是什么时候薨的?”

“启禀王爷,良太妃子时三刻在景福宫薨,太后卯时一刻于寿康宫崩,中间只隔了两个时辰,”杜衡道,一边看了一眼穆南枝,顿了顿,一边又道,“昨儿晚间,太后忽然召见了良太妃,两人在寿康宫闭门密谈了半个时辰,良太妃甫一回了景福宫就薨了,太后紧接着也不行了,呕血不止,太医赶到的时候,太后已经没有意识了,没一会儿也崩了。”

穆南枝僵着脸问:“太后召太妃过去做什么?”

杜衡摇摇头,道:“属下不知,不过属下听闻前几日太妃求见太后,太后卧病推辞不见,许是昨儿晚上太后回光返照精神好了些,就想起来召见太妃过去了。”

“肯定有事儿,肯定有事儿……”穆南枝喃喃自语,双目失焦。

“去准备马车,即刻入宫。”鹿知山道。

“是,属下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让下人备下马车了,”杜衡道,顿了顿,又道,“属下先去前院候着了,王爷王妃快些准备出发吧。”

鹿知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杜衡躬身退下。

“囡囡……”鹿知山看着懵着小孩儿,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坐到小孩儿的身边,伸手把小孩儿拥入了怀中,他一下一下轻抚着小孩儿的后背。

“我不难过,”穆南枝伏在男人怀里,半天才开口,“太妃这两年的身子一直不好,我一直都有准备,但是我还是觉得遗憾,上一次入宫,她还说……还说得空教我烹茶来着,以后……以后都没机会了……”

“囡囡,不说这些了,咱们去送一送太妃。”鹿知山拍了拍小孩儿的后背,抱着小孩儿进了寝殿,亲自动手给小孩儿更衣,小孩儿人没有精神,只是抬着手,任由鹿知山给她换上了一身素服。

换好了衣服,两人匆匆去了前院,杜衡早就等在了门口,见他们出来,就忙得牵来了马车,等两人上了马车,杜衡也坐上了车前,匆匆驾车赶回了京师。

……

太后崩,帝鹿明巍辍朝十日,寻议百日内上谕用蓝笔,章疏十五日后具奏,摘冠缨,衰服百日,亲拟尊谥曰庄圣宪皇后。

礼部尚书段飞鸿上书丧仪,援前朝皇后例治丧,王、公、百官、公主、命妇二十七日内日三哭临。官停嫁娶期年,辍音乐二十七月,京师军民二十七日罢祭祀,馀如大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