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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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纸上谈兵

御书房。

怀亲王鹿知岳和惠郡王鹿知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大气儿都不敢喘。

鹿明巍面色铁青,端坐上位,却是一言不发,只是袖中双拳紧握,半天才好不容易深深舒了口气,他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沉声开口道:“刚刚晚宴之上你们两个也都在,且说说你的意思吧。”

怀亲王和惠郡王暗暗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就兀自盯着朱红的地毯,谁都不敢率先开口。

“怎么?不敢跟暹罗和吐蕃的使者开口,到了朕面前也都不开口了?”鹿明巍冷哼道,半晌,蓦地太高了声量,“若是只知道一味儿死跪着那就去太后灵前跪去!朕不知朕竟养了这起子无用子!若是不能给朕分忧,那就也去皇陵给太后守墓去!,没的总惹朕生气!”

“父皇息怒!”鹿知岳和鹿知城忙得齐声道,一边又叩头不止,“父皇息怒!”

鹿明巍更火大了:“就你们这一个个没出息的德行,哪儿就能让朕息怒了?!还不快死起来?!”

“是,儿臣遵命。”两人这才慌慌张张从地上爬了起来。

惠郡王鹿知城率先开口:“父皇明鉴,这些年我大荔饱受战败之苦,年年要向暹罗和吐蕃纳贡银两美人,实在是大荔之耻,没想到暹罗和吐蕃竟这般咄咄逼人,竟又提出这许多无礼要求,儿臣着实不忿!”

“不忿?所以你这是憋着要同时对暹罗和吐蕃两国宣战不成?”鹿明巍阴沉着脸道。

鹿知城猜不准鹿明巍的心思,当下只能硬着头皮道:“儿臣以为,断断不能纵容暹罗和吐蕃这么一次一次地无赖要求,若是这一次竟答应了他们,还不知道明年他们又会提出什么更无耻的条件呢,儿臣以为,国与国之间若是一方处于劣势,任由他国欺凌羞辱,最后就只能落到国不将国、民不聊生的境地,所以儿臣以为此次应该断然拒绝暹罗和吐蕃的条款,且予以警告,若是他们仍置若罔闻,大荔就应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瞧你这么口若悬河,必定是想到了对敌良策了?”鹿明巍沉声道,一边看向鹿知城,“那惠郡王可知道大荔军力如何?有多少兵力?西南又有多少?朝中将军哪些可以率兵一战?一旦开战,若是久战不胜,兵力和粮草应该如何补给?若是大荔战败,又当如何?”

鹿知城顿时语塞,他必定年纪小,如今才只有二十一岁,统御巡防营的时间又短,哪里知道这些?且他又更加没有经历二十年前的大荔与暹罗吐蕃的战争,他对南疆更是不了解,刚才慷慨陈词也都处于一颗拳拳赤子之心,只是这时候被鹿明巍这么一通问,他自然是懵了。

当下,鹿知城踟蹰着道:“父皇明鉴,这……这些儿臣现下还不清楚,还需要先和兵部尚书马瑞林和户部尚书徐青舟,还有一众武将商议,才……才能回禀父皇。”

“哼,所以你是打算和朕纸上谈兵了?”鹿明巍冷哼道。

鹿知城忙得双膝跪地,叩头道:“父皇恕罪!儿臣才疏学浅,实在不能为父皇分忧,还请父皇恕罪!”

鹿明巍懒得理鹿知城,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鹿知岳:“怀亲王是个什么意思?”

鹿知岳躬身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当下还是要和暹罗和吐蕃的使臣好生商谈,且要先摸清暹罗和吐蕃的底细,究竟是他们贪得无厌,还是因为大荔朝堂这两年的变故,引得两国不安起来,这才起了重新签约的心思。”

鹿明巍抿了口茶,淡淡道:“说到谈判,从前那魏俊辰倒是一把好手。”

鹿知岳嘴角一阵抽搐,没敢接话,只是头更低了。

“魏俊辰是你的岳丈,在朝中素来唯你马首是瞻,自然你也是了解魏俊辰的手段的,”鹿明巍继续道,一边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一边又道,“既如此,怀亲王可愿意去和暹罗和吐蕃的使臣谈一谈?”

鹿知岳心中一凛,到底还是躬身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行了,你这就回去准备吧,明儿就去会晤两国使臣,别耽搁了。”鹿明巍道。

“是,儿臣告退。”鹿知岳躬身退出。

鹿知岳退下之后,鹿知城就更加浑身不自在了,他不安地盯着地毯上繁复雍容的图案,大气儿都不敢喘。

“朕知道你一片赤子之心,见不得大荔被暹罗和吐蕃这般羞辱,但是仗怎么能够轻易就打?”鹿明巍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缓声道,“且不说会损耗多少兵力粮草、伤及多少无辜百姓,一场战事下来,对国力伤害有多大,你可知道吗?上一次南疆之战,过了二十几年了,对大荔的影响却一直仍在,大荔积贫积弱也是自那时起,这两年来,大荔国力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这时候怎么能轻易发动战事?”

鹿知城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忙得又叩头道:“是,父皇教训得是,都是儿臣考虑不周,请父皇降罪。”

“你一心为国,自是没错,却也要审时度势。”鹿明巍抿了口茶道。

“是,儿臣日后必定更加谨言慎行。”鹿知城忙道。

“起来吧,”鹿明巍缓声道,指尖在桌上轻轻点着,“坐过来。”

“是,儿臣遵命。”鹿知城端坐在鹿明巍下首,腰挺得笔直。

“你年纪还小,见得事儿也少,自然会考虑不周,这倒怨不得你,”鹿明巍看向鹿知城,声音轻缓了不少,“只是你说的也有道理,暹罗和吐蕃一再羞辱大荔,长此以往下去,大荔怕是要国不将国了,如今朕让怀亲王去与使臣商谈,却也需做两手准备了。”

鹿知城一怔:“父皇是……是同意儿臣的提议?要对暹罗和吐蕃宣战?”

“不到万不得已,朕是不愿意打这一仗的,”鹿明巍沉声道,“只是若是被逼到了绝路上,却也不能不对暹罗吐蕃宣战了,要不然别说是暹罗和吐蕃凌辱咱们大荔皇室,就连大荔百姓怕是也会等不及造咱们皇室的反了。”

鹿知城一脸凝重:“还请父皇示下。”

“你入朝不久,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朕想让你全权筹谋战备一事,你可能接下这担子吗?”鹿明巍看向鹿知城,沉声问道。

鹿知城蓦地一怔,随即双膝跪地,叩头道:“儿臣初入朝堂,如今只接管个巡防营就忙得焦头烂额,自知没有资格担此重任!还请父皇另选得力重臣!”

“得力重臣?”鹿明巍讥诮地牵了牵唇,“你倒是说说朝中那起子穿着盔甲的软蛋,哪一个有本事上阵杀敌?”

鹿知城一时也语塞了,他抿了抿唇,有些躲闪地看了看鹿明巍,明显显是有话要说,鹿明巍自然也看出来了,抿了口茶,对他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鹿知城这才小心翼翼道:“儿臣觉得库伦将军赵靖廷能担此重任。”

“你怎么不直接提怀亲王呢?”鹿明巍淡淡道。

鹿知城一怔,轻声道:“怀亲王腿有残疾,自是不能再上战场,只是儿臣却也听闻怀亲王从前的战绩,若是怀亲王没有残疾,按照他的战功和资历,自然也是能够担此重任的。”

鹿明巍脸上的笑意更淡了,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鹿知城,半晌才淡淡开口:“你倒是果然一片丹心。”

鹿知城没有明白鹿明巍的意思,却也不敢去问,当下也只是笔笔直直地坐着。

“朕会只会兵部和户部,他们会全力配合你筹谋战备,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朕,”鹿明巍道,一边起身缓步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鹿知城的肩膀,“好好儿干,别让朕失望了。”

“是,儿臣必定不复万岁所托。”鹿知城忙得躬身领命。

……

惠郡王府。

甫一回了惠郡王府,鹿知城就进了书房,把自己关了起了,他坐在椅上,怔怔地盯着无尽的黑暗,良久,他才缓缓闭上了眼。

他觉得很疲乏,从前还没有成年封王的时候,他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从小母妃就一直谆谆教诲,说天家富贵难享,是要拿命去搏的,他从前不懂也不信,但是时至今日,他却渐渐明白了。

他一直和鹿知山亲近不起来,但是心里却也是敬重鹿知山的,曾经最得圣宠的大皇子鹿知山有上阵杀敌的凌云壮志,换成他,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就更加敬重鹿知山了,但是明显显父皇却不以为然。

在父皇的眼里,从什么时候起,忠君为国的大皇兄竟成了让他时刻戒备的敌人?

鹿知城想不明白,所以他就更加头疼了。

鹿明巍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让怀亲王去和暹罗和吐蕃的使臣周旋选,却让他这个入朝不久的新手来筹谋战备,可见鹿明巍不仅防着曾经大权在握的大皇兄,怕是对怀亲王也并不是全然信任,反倒是自己这个无依无靠的惠郡王却捡了漏。

而鹿明巍明知他对军政一无所知,却还是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从皇宫倒惠郡王府,鹿知城足足想了一路都没有想明白,这样的军机大事,父皇也不召集左右相还有一干机要大臣就这么轻易做了决定,是不是太……

儿戏了?

他一个两眼一抹黑的生瓜蛋子,竟然要担起这么万斤之重的担子了。

鹿知城不由得牵了牵唇,苦涩地笑了。

“王爷,早点儿歇息吧,明儿一早您还要去兵部和户部呢。”贴身侍卫端着烛台,进来小声提醒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