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待唐太宗再催,卢氏就蓦地举起坛子,咕咕咚咚地已将一坛毒酒喝光。房玄龄急得老泪纵横,抱着卢氏抽泣不已,但是一众众臣子却哈哈大笑,原来那坛装的并非毒酒而是晋阳清源的食醋,根本无毒。唐太宗见卢氏这样的脾气,只得叹了口气道:房夫人啊房夫人,莫怨朕用这法子逼你,你妒心也太大了。不过念你宁死也恋着丈夫,朕收回成命。”
“卢氏料不到自己冒死喝毒酒得了这么个结果,虽酸得伸头抖肘,但心中高兴万分。房玄龄也破涕为笑。从此之后,吃醋这个词便成了女人间妒忌的代名词。”
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穆南枝已经是口干舌燥了,忙得喝了大半杯子的水,再一抬头的时候,却瞧着静安郡主一脸落落,没有刚才那般兴致,穆南枝问道:“静安,你怎么了?我讲得不好吗?”
“不,你讲得很好,”静安郡主忙得摇摇头,一边却叹息了一声,“我只是难过,为什么古今中外委曲求全的都是女子,卢氏忠贞刚烈,却被当做笑话写在这《笑林广记》上,思之令人齿寒。”
穆南枝一怔,她倒是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她伸手握住了静安郡主的手,缓声道:“好在咱们命好,都觅得良人。”
“是啊,咱们命好,”静安郡主也笑了,顿了顿,又不笑了,她有些担心地看着穆南枝,“静安,王爷被关进了宗人府,你……”
“我不担心,”不等静安郡主说完,穆南枝就截住了静安郡主的话头,她一脸沉静,嘴角还微微上翘,似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反倒是一派轻松寻常,“左右他生我就生,他死我也死,没什么好担心的。”
静安郡主眼眶发热,想说点儿什么,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穆南枝的手。
……
太和殿。
万岁爷抱病卧床,任谁不见,但是太和殿门前还是站满了人,都是为宁亲王求情的大臣。
这些人里,领头站着的是左相段增、右相方泽端,又有礼部尚书段飞鸿、户部尚书徐青舟、工部尚书李昌业三人,六部中竟占了三部,这么大的阵仗,自然其他文武百官也心里也都开始有了计较,不管从前是谁门下的人,也不管是哪派的人,在这种情形下,自然要重新考量了。
怀亲王失了母家,且又曾被废黜,如今又因南疆一事出了这么大的丑,且当今唯一还能在御前说上话的、徐氏子弟户部尚书徐青舟现在竟然也公然站在宁亲王一边,自然以后怀亲王难再有出头之日,惠郡王的母妃被万岁厌弃到现在还被囚禁着、他手里只有个百来人的京师巡防营,能顶个什么用?倒是这些年来一直不声不响的宁亲王,甫一出手就竟能翻起这么大的浪来,向来不和的左右相竟然都能同时鼎力助他,三部尚书更是旗帜鲜明,怕是如今还卧病在家的吏部尚书邓少典也要向宁亲王一边倒了,这宁亲王的心机手段真真是让人心惊。
“左右相爷、诸位大人,万岁爷龙体不适,今儿真的是任谁都不见,”赵如海手持浮尘,一脸无奈地从殿中走出,“您们还是先回去吧,赶明儿万岁爷龙体大安了再过来觐见。”
“万岁爷龙体抱恙,臣等也挂心得很,与其会到府里惴惴不安,还不如就在这儿等着,”左相段增一脸和善道,“公公不必为难,只管回去好生照看万岁爷就是了,不用记挂我们这干老头子。”
方泽端也一脸笑意:“公公快些进去吧,不用管咱们。”
赵如海只得摇了摇头,转身又进了太和殿。
……
太和殿。
寝殿。
赵如海还没走进寝殿,就听到鹿明巍在里头摔杯子的声音,他蹙了蹙眉,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糊涂东西!让你沏杯茶,里头竟飘着一片茶叶沫子!”鹿明巍双目圆瞪,指着小安子吼道,“找死不成?!”
“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小安子正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一脸蜡黄,嘴唇青灰,显然是被吓坏了,“奴才再不敢了!再不敢来了!”
“还不快点滚出去!留在这儿给万岁爷添堵不成?”赵如海走过去,狠狠地踹了小安子一脚,一边低声呵斥道。
“是是是,奴才告退!奴才告退!”小安子简直是如闻大赦,忙不迭爬了出去。
“万岁爷,您消消气,”赵如海忙得给鹿明巍重新沏了一枫露茶杯茶端了过去,恭恭敬敬道,“万岁爷您喝口茶润润喉。”
鹿明巍却不接茶杯,靠在软枕上,目光阴郁地盯着茶杯里橙红的茶水,一脸怒火中烧:“那起子老东西还在外头杵着吗?”
“启禀万岁爷,奴才刚刚出去瞧了瞧,左相和右相等一众大臣的确还在殿外守着,”赵如海小心翼翼道,“左相右相很是担心万岁爷的龙体,实在不愿意回府惴惴不安地等消息,索性就留在宫里等消息。”
“有什么好惴惴不安的?难不成朕这就要蹬腿儿死了不成?”鹿明巍冷冷地牵了牵唇,“还不是想留下来为那个逆子求情。”
“奴才瞧着左相和右相等一众大臣是真心为万岁爷担心呢,也并未提过宁亲王一言半字呢,”赵如海一边道,一边又把茶杯朝鹿明巍面前送了送,“秦太医嘱咐过,万岁爷是断断再不能动气了的,万岁爷您可要听劝啊。”
“哼,”鹿明巍冷哼一声,还是从赵如海手里接过了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又递给了赵如海,顿了顿道,“怀亲王那边怎么样了?”
“启禀万岁爷,宁亲王派人把怀亲王送回王府的时候,就让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去,”赵如海将茶杯放回桌子,一边道,“太医刚刚过来回话了,说怀亲王只是受了轻微的皮外伤,太医已经给上了药了,往后七八日每日按时换药,也就能痊愈了。”
“不是说怀亲王被杖责二十,晕死过去了吗?”鹿明巍皱着眉问。
“启禀万岁爷,刚开始的时候怀亲王的确是晕死过去了的,说起来宁亲王虽然一气之下发落了怀亲王,但是到底手下的人下手也知道轻重,哪里就敢真的实打实地杖责怀亲王二十下?”赵如海忙道,“奴才觉得八成是怀亲王起个大早,本就困倦,且又受了这番惊吓,这才晕死过去的吧。”
“起个大早,哼,”鹿明巍冷哼道,“京兆府尹衙门大半夜的闹动静,倒是难为他这个怀亲王巴巴地不辞辛劳赶过去。”
赵如海瞄了一眼鹿明巍的脸,垂下了头。
“让惠郡王来面圣。”顿了顿,鹿明巍疲乏地道。
“是,奴才明白。”赵如海躬身退下。
……
惠郡王府。
鹿知城甫一早起,就听说了京兆府尹衙门的事儿了,当时就惊得目瞪口呆。
“你说的是真的?”鹿知城张口结舌地看着贴身侍卫,“你说宁亲王在京兆府尹衙门处决了阮新怀,又杖责了怀亲王?这……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属下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宁亲王向来深居简出、不理朝政,万岁爷也从来没有让宁亲王入朝的打算,所以属下也实在想不通宁亲王怎么好端端地忽然就来了这么一手?”贴身侍卫也是一脸疑惑,“王爷您是知道的,宁亲王自十二年前兵败回京之后,身份地位就一直很尴尬,万岁爷厌弃他,诸皇子排挤他,他也心知肚明,所以这些年也一直安分守己做了个富贵闲散王爷也就罢了,不知怎么的,宁亲王就这么蓦地爆发了。”
“你刚才说了宁亲王是在下河村逛灯会的时候,恰巧碰到京兆府尹衙门的衙役去灯会公然抢人,当场就有一名南疆少女死于衙役刀下,宁亲王都是眼睁睁看着的,”鹿知城抿了口茶,沉声道,“宁亲王虽然这么些年不理朝政,但到底是在南疆前线厮杀了十二年的铁血将军,自然是嫉恶如仇,他哪里看得过那起子衙役伤人性命?更何况还是南疆少女,宁亲王心里最放不下的怕就是南疆了。”
“王爷说的不错,那起子衙役实在可恶至极,平时在京师就横的没边儿,当街就敢抓人,这出了京师,自然是更加变本加厉了,”那贴身侍卫愤愤道,“说实在的,要不是估计着王爷的脸面,属下都有好多次想动手教训教训那起子衙役了。”
鹿知城缓声道:“不光是你,我也恨不能亲手宰了那阮新怀,不过也只能想想罢了,到底他是朝中大员,且又是怀亲王的亲信部下,想动他,不光是要三思,只怕三十思都是不够的。”
“可是那怀亲王就敢,”那贴身侍卫道,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敬佩,“他不但当着怀亲王的面直接杀了那阮新怀,更是发落了怀亲王,听闻那怀亲王挨了二十杖责之后,当初就晕死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