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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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忌惮

“是啊,咱们都不敢,可偏生他就敢,”鹿知城沉声道,随即却蓦地自嘲地勾了勾唇,“就像从前,哪个皇子不想死守在京师?日日在父皇面前办乖卖巧奔个好前程?但是偏生他却全然不顾这些,只身去了南疆前线,保家卫国,身兼士卒,一待就是十二年,落得一身伤疤一条残腿,也落得父皇厌弃前程尽失,偏生他却无怨无悔,如今更是愿意为南疆人讨个说法,抛去了身家性命,这哪里是咱们这起子凡夫俗子能比的?又哪里是寻常人能配得上的?”

那侍卫打量着鹿知城的神色,总觉得鹿知城今天的情绪有些奇怪,他给鹿知城端了一杯清茶过来,一边道:“王爷,您说这次万岁爷会怎么发落宁亲王?”

“不知道,”鹿知城浅浅地抿了口茶,半晌又道,“父皇对宁亲王的态度一直很奇怪,这么些年了,我一直都摸不透。”

侍卫不解:“奇怪?万岁爷不是一向最厌恶宁亲王的吗?”

“厌恶?既是厌恶又怎么会让他这个败军之将做上正一品亲王呢?先帝爷在世的时候,不是最看重父皇的舐犊之情吗?可见当年父皇是真的疼爱过大皇兄,或许现在仍旧是疼爱,只是不能喝从前相较了,”鹿知城淡淡一笑,一边又缓声道,“说到厌恶,也无非就是因顺化战败一事,但是连当年罪魁祸首、来不及增援的赵靖廷如今都官至从一品库伦将军了,父皇对宁亲王的厌恶又能有多少呢?可是父皇不厌恶宁亲王吗?不对,父皇表现出来的态度绝对不是假装的,他的确又很厌恶宁亲王,八成是因为他忌惮宁亲王在军中的威信罢了,所以父皇应该是早就断了立宁亲王为储的心思,所以与其说是厌恶宁亲王,更不如说是忌惮宁亲王。”

“那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万岁爷这是打算要立谁为储呢?”侍卫蹙眉道,“怀亲王失了先机,且如今又因阮新怀一事而名声狼藉,宝郡王已经被贬为庶民,如今京师剩下的皇子,也不过就是宁亲王与王爷您两人而已,难不成万岁爷是打算立王爷您为储君吗?”

鹿知城心里乱糟糟的,他想着前些时日,鹿明巍让他接手一切战备事宜,他心里乱糟糟的,像是长了草。

“我不知道,”鹿知城仍摇头,轻轻叹息道,“我向来看不透父皇,且自从父皇废黜太子之后,父皇的心思就愈发难测了。”

“可是这一次怀亲王公然处决朝廷命官,又杖责了怀亲王,万岁爷自是雷霆大怒,把怀亲王关入大狱都是有可能的,说不定怀亲王最后也和宝郡王落个同一下场,”那侍卫忙道,“那朝中可就只剩王爷您了,王爷您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啊!”

鹿知城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就瞧着管家匆匆小跑进来,躬身道:“王爷,万岁爷召您即刻入宫。”

“给我更衣。”鹿知城放下茶杯起身道。

“是。”那管家忙得伺候鹿知城更换了朝服。

“王爷,”鹿知城甫一出去寝殿,那侍卫就一把拽住了鹿知城的袖子,一脸郑重道,“王爷,这一次,您可一定要抓住机会。”

鹿知城打量着那侍卫一脸的严肃紧张,心里莫名地厌烦起来,他伸手掸去那侍卫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

“不知万岁爷这时候召见本王入宫所为何事?”鹿知城匆匆入宫,就瞧着小安子候在宫门,他认得小安子,知道他是赵如海的徒弟,这时候等在宫门,怕也是赵如海的意思,自然忙不迭过去询问,“公公可知道原因吗?”

“师父让奴才在宫门候着王爷,就是想提醒王爷几句,”小安子忙压低声音道,“万岁爷近来龙体不适,今日更是卧病在床,这时候朝中二十多名重臣包括左右相爷和户部、礼部、工部三位尚书大人,都候在太和殿外,想求见万岁爷,但是万岁爷任谁都不想见,却偏偏要召见您,王爷您一会儿可务必要仔细着点儿了。”

鹿知城心下一沉:“左相右相都在?”

“是,都已经在殿外候了一个时辰了呢,”小安子道,一边打量着鹿知城的面色,一边又道,“万岁爷因此可动了大气呢。”

鹿知城的心更沉了,父皇不愿意出面,这是摆明了想让他来做这个恶人了,他心里异常烦躁,忽然又是一怔,蹙眉问小安子:“你刚才说户部尚书徐大人也在?”

小安子忙不迭点头如捣蒜:“是,徐大人也在。”

鹿知城心里暗自纳罕,这徐青舟这徐氏子弟,这个时候竟公然为宁亲王站队,也实在太怪异了。

“王爷,您这是……”见鹿知城忽然顿住了脚,小安子也忙得停下了脚,转身看向鹿知城。

“没事儿,多谢你和赵公公,”鹿知城勉强勾了勾唇,从手上取下一枚翡翠扳指塞到小安子手里,一边又从怀里取出一包金锞子递过去,“扳指交给你师父,这个赏你。”

“是,多谢王爷。”小安子躬身收下赏赐。

……

太和殿。

鹿知城被一众大臣的目送着进了太和殿,那感觉,简直如芒刺背,鹿知城硬着头皮进了太和殿。

“儿臣见过父皇,恭请父皇圣安。”行至寝殿,鹿知城跪地给鹿明巍叩头行礼。

“昨晚的事儿都听说了?”鹿明巍靠在软枕上,眯着眼睛打量着恭恭敬敬跪在床前的儿子,缓声问。

“父皇说的可是宁亲王处决京兆府尹衙门阮新怀一事?”鹿知城问。

“不止这些,他还发落了怀亲王呢,”鹿明巍冷哼道,“他还下令杖责了怀亲王,怀亲王这时候还在床上趴着呢。”

“是,儿臣也听说了。”鹿知城沉声道。

“你怎么看?”鹿明巍缓声道。

“儿臣以为……”鹿知城咬了咬牙,才继续开口,“儿臣以为,那阮新怀的确该死。”

“哦?你倒是和宁亲王不谋而合。”鹿明巍冷声道。

鹿知城忙道:“父皇明鉴,那阮新怀贪赃枉法、横行乡里,在天子脚下就敢强抢民女,这些儿臣不单单是只有耳闻,还是实打实亲眼瞧见过,因此儿臣还特地去了一趟怀亲王府。”

“哦?你还去过怀亲王府?”鹿明巍挑眉问道。

“是,儿臣年前曾去过一趟,”鹿知城点头道,一边又解释道,“当时儿臣也实在是气急了,那几日京兆府尹的衙役满京师的强抢民女,巡防营在街头都碰上过几次,他们口口声声说是奉了怀亲王之命,巡防营又不好与他们当面冲突,但是影响实在恶劣,巡防营只得报到了儿臣面前,儿臣只能去找怀亲王询问此事。”

鹿明巍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道:“所以从那之后京兆府尹的人就不在京师抓人了,而是转向京师抓人去了?”

鹿知城硬着头皮道:“应该是这样。”

“啧啧啧,说起来这倒是你的功劳,”鹿明巍冷冷地牵了牵唇,一边道,“只是宁亲王倒不知内情,否则被杖责的就不止是怀亲王了。”

鹿知城一怔,随即额上就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忙叩头道:“都是儿臣思虑不周,请父皇降罪!”

“不是你思虑不周,也不是怀亲王驭下不严,是宁亲王太不知天高地厚。”鹿明巍冷声道。

鹿知城瞧着鹿明巍的面色,心里有话也不敢说,就一直老老实实地跪着。

鹿明巍撇了鹿知城一眼,缓声道:“怎么?你也想为宁亲王鸣冤?”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鹿知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儿臣只是觉得那阮新怀实在太可恶了,伤及无辜不说,还抹黑了咱们大荔皇室的脸,如今不光是京师,怕是半个大荔都已经听闻了京兆府尹衙门的恶名,即便是宁亲王不处决了那阮新怀,儿臣也想奏报父皇,求父皇处决那阮新怀。”

“那你以为选送美人的事儿应该交给谁?”鹿明巍冷冷盯着鹿知城,“你倒是说说看,除了阮新怀,谁还会揽这档子事儿?朕交给你,你愿意吗?!”

鹿知城张口结舌:“父、父皇……”

“你们都不愿意!你们个个都是忠臣良将,个个都想名垂千古,好!朕给你们机会!朕绝对不会为难你们!”鹿明巍怒喝道,“但是,这样的污遭事儿朕要交给谁?!难道你们要朕亲自出去抓人吗?!啊?!”

“儿臣绝无此意!”鹿知城忙不迭叩头如捣蒜,脸上的汗珠更多了,“父皇明鉴啊!儿臣绝无此意!”

“你口口声声说着绝无此意,但是你心里还是怨朕的……咳咳!”鹿明巍伏在床上剧烈咳嗽。

赵如海忙得跪在床前,轻轻拍着鹿明巍的后背,一边道:“皇上,您要管教惠郡王只管管教,只是您好好儿说话,千万别动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