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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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故事

“大皇兄,你刚刚看到哪个故事了?不知能不能和小弟讲一讲?”鹿知城抿了口茶,轻声问,他着实好奇,鹿知山平素都和穆南枝讲什么故事,穆南枝又喜欢听什么样的故事。

“还真是个挺有意思的故事,”鹿知山也来了兴致,将茶杯放到一边,对鹿知城娓娓道来,“这里头说,从前有个秀才年近六十几岁的人,他的妻子突然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因那秀才年岁已高,这时候才生了儿子,就为儿子取名为‘年纪’。过了不久,他的妻子又生了一个儿子,看模样像个读书的,那秀才便就给二儿子取名为‘学问’。哪知道,第三年他的妻子又生了一个儿子,秀才笑道:‘这样大的岁数了,还能得子,真是笑话啊。’于是他给小儿子取名为‘笑话’。”

鹿知城听他讲着笑话,面上听得认真,但是心里却颇为不屑,他一直觉得鹿知山乃是铁骨铮铮的大英雄,却不想鹿知山竟会喜欢这般俗艳的故事。

鹿知山抿了口茶,继续道:“秀才的三个儿子长大后无事可做,那秀才便就让他们进山打柴,等到回来,秀才问妻子说:‘这三个人谁打的柴多?’妻子说:‘年纪有了一把,学问一点也没有,笑话倒是有一担。’”

鹿知城一怔,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却见鹿知山一脸含笑,浅浅抿着杯中的茶。

鹿知城缓声道:“果然是好故事。”

“这书里好故事不少,五弟若是感兴趣,日后多翻翻就是了,”鹿知山含笑道,顿了顿,看向鹿知城,“只是五弟今儿怕不是来听故事的吧。”

“是,父皇让我来看一看大皇兄。”鹿知城道。

鹿知山抿了抿唇:“除了看看之外呢?父皇怕是还有话要五弟转达吧?”

鹿知城看向鹿知山:“那大皇兄应该能猜到小弟要转达的话吧?”

“父皇老了,胆子也小了,”鹿知山淡淡道,浅浅地抿了口茶,“他只想平平静静穿着龙袍坐着龙椅守着那块金疙瘩。”

“大皇兄真真是心有七窍,那怎么还会犯这样大的错呢?”鹿知城缓声道,“在这关口,处决阮新怀,发落怀亲王,父皇能不动怒吗?”

“那我再给五弟讲个故事,”鹿知山仍旧一脸浅浅笑意,“凤凰做寿,百鸟都来祝贺,唯有蝙蝠没有来,凤凰责问它说:‘你处在我的管辖之下,有什么好骄傲的呢?’蝙蝠说:‘我有脚,属于走兽,朝贺你有什么用?’”

“一天,麒麟做寿,蝙蝠也没有去,麒麟也责问它何故不来,蝙蝠说:‘我有翅膀,属于飞禽,凭什么向你朝贺?’后来麒麟和凤凰见了面,说到蝙蝠的事,相互感叹地说:‘现在世上风气恶劣,偏偏生出这样一些不禽不兽的家伙,真拿它没办法!’”

鹿知城不由得也勾了勾唇:“也是《笑林广记》里头的?”

“是啊,”鹿知山点点头,顿了顿,沉声道,“我从来就不是个识时务的人,所以遇到了这起子不禽不兽的败类,我从来就压不住火。”

“所以从前,大皇兄执意驻守南疆十二年,不惜搭上了自己的一条腿和父皇的宠爱,如今也不悔赔上身家性命也要处决了那阮新怀?”鹿知城道,一脸肃穆,“若是南疆再起烽烟,大皇兄必定还是不能放任不管是不是?”

鹿知山没说话,却看向鹿知城,一脸沉寂,半晌才道:“五弟究竟想说什么?”

“前一阵子,父皇一边让四皇兄和暹罗吐蕃使臣谈判,一边授意我暗中准备战备,”鹿知城沉声道,一眨不眨地盯着鹿知山,“大皇兄你猜怎么着?南疆大军的问题可不少呢。”

“哦?是吗?”鹿知山优哉游哉地抿着茶,好整以暇地看着鹿知城,“不知五弟都查出了哪些问题?”

“旁的都罢了,最大的问题是,十二年前顺化战败后解散的南疆大军,竟有四万多人都留在了南疆,他们广布在南疆各地,其中广西和云南最多,广西就有将近三万人,云南也有一万多人,”鹿知城缓声道,“他们都隐姓埋名留在南疆做了百姓,且大部分人还将家眷都迁了过去,四万多人离乡背井,这倒也并非多离奇的事儿,但是他们却齐刷刷迁往南疆那蛮荒之地,大皇兄,你说奇怪不奇怪?”

“哦,原来五弟说的大问题竟是这个,”鹿知山不由得笑了,他挑着眉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鹿知城,“只是五弟,你好端端地查那起子老兵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代朝廷去追发当年欠下的银饷不成吗?”

鹿知城登时面红目赤起来:“大皇兄,这事与我何干?”

“那哪些事和五弟有关呢?”鹿知山讥诮一笑,“是代怀亲王继续寻摸那八百美人?还是听父皇的话,继续安分守已做个识时务的皇子、然后等着父皇哪天龙心大悦赏你做个东宫太子?”

鹿知城“霍”一下从凳子上站起,一脸蕴恼瞪着鹿知山,许是因为太生气了,胸膛起伏得厉害:“大皇兄,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却也不至于龌龊成这般!大皇兄,你也忒小瞧人了!”

鹿知山打量着他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扬了扬眉:“所以五弟今日来见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鹿知城张口结舌,有点儿说不上话,他目光四故,最后停在了桌上的那本《笑林广记》,他忽然有些脱力地松了肩膀,“我说不清楚,我心里很乱。”

的确,他真的说不清楚。

鹿明巍让他来见鹿知山所为何事,他自然心知肚明,但是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进了这宗人府的,他却真的说不清楚。

“那五弟就请先回吧,”鹿知山淡淡道,“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见我吧。”

鹿知城打量着鹿知山的神色,只见他一脸平静,和平日里没有丝毫不同,不知怎么的,那淡漠平静的脸,竟让他觉得压迫异常,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那本《笑林广记》上,顿了顿,他开口道:“这本《笑林广记》大皇兄可以借我一观吗?”

“拿去吧。”鹿知山垂着眼喝茶,再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抬头看他。

鹿知城从桌上拿起了那本《笑林广记》,对鹿知山深深一躬,然后缓缓出了偏殿。

……

嘉盛二十八年正月十七日

太和殿。

寝殿。

万岁爷抱病,玲珑公主入宫侍疾。

“父皇,该喝药了,”鹿知婵端着药碗走到床前,含笑对鹿明巍道,“父皇这一觉好睡,脸色比昨日好了不少呢。”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鹿明巍心情明显比昨天好了不少,靠在软枕上接过了药碗,一边轻轻搅着汤药,一边眯着眼打量着她,“倒是你这丫头比从前瘦削了不少,怎么了?这阵子心情不好吗?”

“没有,许是过年累的吧,父皇您是知道的,这大年大节的,最是累人了,”鹿知婵抚摸着自己的脸,干巴巴地笑了,忙道,“父皇您快些喝药吧,一会子药凉了,就没药效了。”

鹿明巍瞥了一眼鹿知婵,然后将汤药一饮而尽,鹿知婵忙得递来清水给他漱口,又递了一盘子盐渍山红果夹了一筷子给鹿明巍吃:“父皇您吃点山红果改改药苦。”

鹿明巍吃了那筷子山红果,鹿知婵又夹了一筷子过来,鹿明巍摇了摇头,抿了口茶水,缓声开口:“你成日一个人在公主府待着,也是辛苦,以后没事儿就多入宫来陪陪朕吧。”

“是,多谢父皇,”鹿知婵登时就红了眼圈,声音微微带着哽咽,“儿臣以为……以为父皇早就厌恶儿臣了,儿臣这些年一直……一直惴惴不安,简直是惶惶不可终日,没成想,父皇竟然还是心疼儿臣的……”

“你是父皇的长女,父皇哪有不疼的?”鹿明巍轻轻叹息道,将茶杯放回了桌上,一边伸手轻轻抚了抚鹿知婵的额发,“这几年冷落你,也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

“是,父皇都是为了儿臣好,儿臣明白!”鹿知婵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边红着眼睛道,“儿臣以后必定不会辜负父皇所托。”

“你从小就是个伶俐懂事儿的,若不是你母妃当时……”说到这里,鹿明巍有些厌烦地摇摇头,顿了顿才转了话题,继续道,“朕膝下的子女本就不多,如今听话懂事儿的也不过就只有你们姐弟两个,你母妃是不中用了,但是你这个做长姐的日后要多看着点你五弟,别让他糊涂错了主意。”

“是,儿臣遵命。”鹿知婵恭恭敬敬道。

……

嘉盛二十八年正月二十六

广西巡抚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