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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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降位

“柳长生,”周燃拌住了柳长生的脸,泪眼朦胧里,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柳长生,“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后悔了。”

柳长生鼻头陡然一酸,眼眶热的不行,但到底他还是笑了,他凑过去,轻轻吻住了周燃带泪的眼。

……

嘉盛二十八年二月初二

送往暹罗和吐蕃的银两和供品前脚出了京师,后脚万岁爷就下令赦宁亲王鹿知山出了宗人府,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圣旨,万岁爷降宁亲王为宁郡王,令其回王府闭门思过,禁足半年。

……

御书房。

鹿明巍一脸阴沉盯着跪在地上的礼部尚书段飞鸿看,直盯得段飞鸿出了一身的汗。

“张子昂倒真是位好师父,隐居山林这么些年了,却还时时记挂这自己的好徒弟,”鹿明巍冷着脸道,“宁郡王做出这般出格的事儿,他这个做师父的不反思自己育才不慎,竟然还有脸为宁郡王喊冤,真真是蹬鼻子上脸!”

宁郡王甫一被万岁关进宗人府,张子昂就在外头为弟子鸣冤,什么阮新怀倒行逆施辱没天颜,宁郡王处决阮新怀而维护天颜,谓之孝;宁郡王以长兄之尊发落包庇阮新怀的怀亲王、而非交由刑部审理谓之悌;宁郡王十五岁就身兼士卒守边疆、如今身落残疾却忠心不该为国除佞,真真几十年如一日忠心维护大荔江山社稷,谓之忠;宁郡王不惜处决朝廷命官、发落怀亲王,而不失信于南疆人,谓之信;宁郡王堂堂皇室贵胄却多年厚待南疆流民,谓之礼;宁郡王处决阮新怀发落怀亲王,却并不牵累其从属,谓之义,正可谓是孝悌忠信礼义俱全,实乃古今之完人也,实不该被关入宗人府。

张子昂乃是大荔第一大儒,在文人学子中地位超然,有张子昂这么振臂一呼,自然应者云集,一时间不光是朝野上下、文人墨客,就连市井草民都在热议宁郡王一事,从左右相到下河村的南疆贱民,无不为宁郡王鸣冤。

鹿明巍就不能不黑脸了,鹿知山也是不能不放了。

“外头这般热闹,你这个礼部尚书倒是悠闲自在,从头到尾也不见你发个声,”鹿明巍冷眼打量着汗流浃背的段飞鸿,讥诮地勾了勾唇,“朕倒是差点忘了,你是宁郡王的岳丈大人呢,自然也要站在宁郡王这一边儿了。”

“万岁爷明鉴!微臣不敢!”段飞鸿惨白着脸,叩头不止,“万岁爷明鉴,自微臣小女段氏病故之后,微臣和宁郡王府再无往来,更何况如今宁郡王已经迎娶安乐郡主,微臣就更不宜和宁郡王往来了!请万岁爷明鉴!”

“不再往来?”鹿明巍讥诮地勾了勾唇,“那天你和左相没有在太和殿外那么死站着?!难道不是要想给宁郡王求情?!”

“万岁爷容禀!微臣的确是要为宁郡王求情,但却并不是出于私心,”段飞鸿硬着头皮道,“万岁爷明鉴,微臣……微臣一直不忿于大荔与暹罗吐蕃签订的条款,且那阮新怀又实在为虎作伥,实在有损万岁爷英明,微臣以为宁郡王所做不错,不光为朝廷除了奸佞邪小,而且还是在维护万岁爷圣名,故此微臣愿意为宁郡王求情!”

“你倒是大公无私,”鹿明巍沉着脸道,“滚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段飞鸿如闻大赦,忙得退了出去。

鹿明巍看着晃动不定的珠帘,眼神愈发深沉。

经此一事,宁郡王的名声大噪,不光是在朝堂,就是在民间,都比他这个万岁爷还要更得人心了,听说上河村下河村的那起子南疆贱民都打算为他立生祠了呢。

这可不是好事。

尤其是今儿早朝,又有朝臣提起立皇储一事了。

鹿明巍心里实在厌烦到了极点。

……

宗人府。

春寒料峭,走在青松翠柏间,鹿知山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谁想甫一出了宗人府,他就愣住了脚,只见朱红色的大门外,小孩儿一身鹅黄色夹金线绣榴花缎袍正站在那里。

这样耀眼的颜色若是穿在别人身上,怕是必定别扭得很,但是穿在小孩儿的身上却十分相宜,小孩儿今天不光穿得光彩照人,就连发髻也梳得甚是好看,齐齐整整的元宝髻上簪着一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金钗,这柔粉粉的一张脸,暖融融的一身鹅黄,愣是把凛冽呼啸的寒风也变得温柔婀娜起来。

“囡囡,”鹿知山不由得加快了步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小孩儿的面前,也顾不得身后还有宗人府的侍卫看着,一把就握住了小孩儿的手,他死死地盯着小孩儿的脸,从额发到鼻尖儿,又从鼻尖儿到下巴,不放过任何一寸,小孩儿平日里甚少上妆,但是今日却一脸精致妆容,和平日的澄澈纯净很不一样,但是却又多了许多娇媚动人,鹿知山怎么看都看不过来,怎么看都觉得小孩儿真是好看死了,他只恨不能将自己的眼珠子都黏在小孩儿的脸上,半晌,他才轻轻开口,“囡囡,你瘦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是个什么鬼模样?鹿知山,你这些天都没好好儿吃饭吗?”穆南枝瞧着男人瘦削的脸,还有寸把长的胡须,心疼得要命,她瞄了瞄远处的一排守卫,一边压低了声音,“表哥,宗人府的膳食不合胃口吗?还是他们故意苛刻为难你、竟不让你吃饱?”

“没有,并没有人来刻意苛责我,”鹿知山又捏了捏小孩儿的手,声音都轻柔得不像话,“只是没你陪着,我总没胃口,就什么都不想吃了。”

“呸!你又油嘴滑舌了!”小孩儿瞪他,一边却忍不住红了脸,“若是这么说,那你大婚前的三十年可是怎么过来的呢?”

“从前吃饭是为活着,有一顿没一顿的也不算什么,更多时候还是味如嚼蜡呢,”男人笑意更深了,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和撒娇,“只是自大婚之后有了囡囡,吃饭就成了件享受的事儿,只要有囡囡陪着,什么都是好吃的,可不是正应了秀色可餐这个词儿?”

“呸!天生就是个油嘴滑舌的登徒子!”小孩儿脸更红了,剜了男人一眼,一边拉着男人朝马车走,一边絮絮叨叨着,“就知道这些时日你吃不好,我一早就让厨房备下了一桌子饭菜,都是你平素爱吃的,都是我亲自列的菜单,你可要给我面子,不吃四碗饭绝对不许停下来。”

“囡囡的面子哪里才值四碗?最少也要吃五大碗,”男人眼角漾出细细的笑纹,扶着小孩儿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跟着上了去,坐稳了之后,他有心想抱一抱小孩儿,但是这么些天没洗澡,连衣服都没换过,实在怕熏着小孩儿了,当下只得老老实实坐在小孩儿一侧,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搓着小孩儿微凉的手,一边问,“这么冷的天儿,你还亲自出门做什么?让杜衡自己过来接我回府也就是了,瞧把你给冻的。”

“可是我想早点儿看到你啊,”小孩儿低垂着眉眼,吸了吸鼻子,再抬头的时候,眼圈都红了,一脸楚楚可怜,“表哥,我都已经十六天没见着你了,实在想你想的不行,而且从前我每每入宫,都巴望着一出宫就能看见你,你也总到宫门接我,每每那时候,我都好开心啊,所以我觉得你肯定也特别想我,杜衡办事儿自然是妥帖,但是杜衡哪里及我好啊?”

“这些天都没睡个囫囵觉吧?”鹿知山打量着小孩儿精致的妆容,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跟针扎似的,“所以今儿才特地上了这么浓的妆?”

小孩儿嘴角一咧,当下眼睛就湿了,哽咽道:“黑眼圈太重了,怕你嫌我丑。”

鹿知山的心都要碎了,他忙得伸手将小孩儿抱进了自己的腿上,捧着小孩儿的脸,不住亲吻小孩儿轻颤的红唇:“那囡囡嫌不嫌弃表哥这十六天没洗头洗脸、还一脸胡子拉碴的?”

“嫌弃,嫌弃死了。”小孩儿嘟囔着嘴道,但是脑袋却一个劲儿地往男人怀里钻,十几天没洗澡换洗衣服,再气度不凡的男子身上的味道又能多好呢?

但是小孩儿就是发了狂似的紧紧拥着男人,甚至还把脸钻进了男人的前襟,使劲儿地嗅着男人身上的味道,没有皂角味儿,也没有沉水香,满满的都是汗臭味,但是小孩儿却还是深深地吸了几口,她真的想死男人了,但是嘴上却倔着。

“你都臭死了,就你这身上的味儿,就算逆风都能飘十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