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妃太小,王爷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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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棋子

“……是,儿臣遵命。”鹿知城哆嗦着道,一边扶着墙出了寝殿,只是甫一出了大殿,双腿就绵软地站不住,眼看着就要摔倒,赵如海忙得疾步上前扶住了他。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王爷,您小心脚下啊!”赵如海搀着鹿知城要回殿里坐下歇歇,但是鹿知城却摆了摆手。

“不碍事儿,我站着缓一缓就行了,”鹿知城对赵如海摆摆手,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腿,一边又惨白着脸对赵如海道,“有劳公公让人给我抬顶轿子过来。”

赵如海一脸担忧:“可是王爷,您……”

“去吧。”鹿知城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是,奴才这就去。”赵如海一边让小安子过来扶着鹿知城,一边唤人抬了轿子来,然后扶着鹿知城上了轿子。

“去毓庆宫。”鹿知城靠在轿子里,有气无力地对轿夫道。

“是,奴才遵命。”

……

毓庆宫。

一众宫人都被遣了出去,阖宫上下就只有鹿知城一个人,他端坐正殿,双目平静,一眨不眨地目视前方,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外头,直到鹿知婵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的双手蓦地就紧握成全。

“城儿,我听闻母后悬梁自缢了,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鹿知婵一脸惨白,眼神飘忽,头发凌乱,行至鹿知城面前,左右逡巡着,泫然欲泣,抹着眼角看向鹿知城,“母妃呢?城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母妃怎么这般想不开?”

“长姊不是才说了母妃是悬梁自缢吗?怎么又问起我来了?”鹿知城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鹿知婵,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鹿知婵双颊不正常的酡红。

“母妃真的自缢了……”鹿知婵嘴唇哆嗦着道,她缓缓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嚎啕大哭了起来,“母妃,你怎么这么狠心?你都不想再见见我和城儿了吗?母妃!母妃!”

空荡的大殿里回荡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号,凄厉又肃杀。

鹿知城听着鹿知婵的哭号,看着顺着指缝流出的眼泪,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鹿知婵的这幅狼狈模样,全然没有半点公主该有的尊贵骄矜,她就像是个市井女子一般,为自己的死去的母亲忘情哭号,声音都哭哑了。

但是鹿知城心里却厌烦到了极点。

他的手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最后他渐渐平静下来,指头一下一下叩打着椅柄,终于等到了鹿知婵的哭声小了下去,他这才取出帕子,给递了过去。

鹿知婵接过了那方帕子,胡乱在脸上抹着,然后红着眼睛,哽咽着问鹿知城:“父皇可知道了吗?”

“这么大的事儿,父皇怎么可能不知道,”鹿知城淡淡道,一边弯下腰,朝前弓了弓身子,对上了鹿知婵的眼,“那长姐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当然是刚刚才知道,你……你让人去公主府通知,我这才知道的,”鹿知婵哆嗦着道,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的鹿知城和平日很不一样,明明眼神平淡无波,但是她就是没来由的害怕,她一边躲开了鹿知城的目光,一边小声道,“母妃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长姐,你再说一遍,你是什么时候得知母妃死讯的?”鹿知城蓦地一把捏着鹿知婵的下巴,逼着她和自己对视,“长姐,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知母妃死讯的?”

“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鹿知婵瞪着鹿知城,一脸惶恐,哆嗦着道,“要不是你的人去通知我,我还不知道呢!你现在这么阴阳怪气地做什么?我知道母妃殁了你心里难过,但是难道我就不难过吗?!”

“母妃殁了,长姐自然难过,这不必长姐讲,我心里清楚的很,”鹿知城缓声道,仍旧对着鹿知婵的眼,手上的力道却更大了许多,把鹿知婵的下巴都捏的变形了,“只是长姊,我不清楚的是,母妃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缢?长姊,你清楚吗?”

“母妃被父皇囚禁多年,自是压抑憋闷,过得不痛快,母妃……母妃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且母妃有素来心高气傲,哪能忍受?”鹿知婵感觉下巴都要被鹿知城给捏碎了,她疼得浑身冷汗淋漓,挣扎着道,“城儿,你放开我!”

“为什么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偏生这时候母妃就忍不住了呢?”鹿知城没有理她,仍旧那么死死捏着她。

鹿知婵咬着唇瞪着鹿知城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母妃忽然就忍不下去了呢,凡事都有个度吧,母妃被囚禁这么多年,自然心灰意冷,到今时今日应该是实在熬不下去了……”

“长姊说的对极了,母妃心高气傲,不是到了实在熬不下去,是断断不会自缢的,可见母妃是实在忍不过去了,”鹿知城缓声道,一边把鹿知婵的下巴捏得更紧了,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灰白的印记,他咬牙切齿对鹿知婵道,“但是长姊可能不知道吧,六日前,父皇才派人往毓庆宫送了雪蛤过来!不但有雪蛤,还有父皇贴身佩戴的玉佩,你说母妃她会在这个时候会自缢吗?!她会吗?!”

“咣当!”

鹿知城蓦地一把甩开了鹿知婵的脸,鹿知婵一个没稳,登时就摔在了地上,直摔得她头晕目眩,满头珠翠零零作响。

鹿知婵伏在地上,对着冰凉冷硬的地砖剧烈喘息着,蓦地她猛地转头看向鹿知城:“你说什么?父皇六日前让人送来了雪蛤和玉佩?不……不可能!父皇怎么会……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父皇他绝不可能!”

“不会什么?又不可能什么?!难不成你还以为父皇真的病糊涂了?真的要和你探讨立储之事?!鹿知婵,父皇凭什么和你商讨国本大事?!就凭你是个庶出的公主?!还是凭你和母妃做过的那起子好事儿?!难不成,你以为父皇还会对你心存宠爱疼惜?!鹿知婵,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鹿知城冷笑道,一边蓦地甩开了鹿知婵,然后又死死拉着鹿知婵的手,拖着她朝寝殿里走,力道之大,鹿知婵身上的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都在地上磨破了,鹿知婵又哭又叫,又惊又怕,他却置若罔闻,径直把鹿知婵拖到了雕花大床前,他这才丢开了鹿知婵的手,指着床上的冰冷的女尸,怒喝道:“你看看!这也叫自缢?!鹿知婵,你好好儿看看!”

鹿知婵浑身都疼,蜷缩在床头和桌子拐角,她抱着头嚎啕大哭,根本不敢去看床上的丽妃的尸身,只一味儿地哭着:“父皇怎么这般对我?父皇怎么这般待我?!母妃……母妃……呜呜呜!父皇!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鹿知城咬着牙看着哭号不止的鹿知婵,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只恨不能亲手打死她,但是他到底什么也没做,他咬牙切齿了半天,然后蓦地他卸了劲儿,一屁股脱力地坐在了床沿儿上。

床上是丽妃冰冷的尸身,床下是哭号不止的鹿知婵,这两个与他骨相连、最亲近的女人。

他觉得荒唐之极,也恶心至极。

不管是这座皇宫、还是这座皇宫里头的人,都实在让他作呕。

太龌龊,太肮脏了,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就没有一间是干净的。

有生以来,他头一次觉得疲乏至极,也是头一次,他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座皇宫。

……

“长姊,你知道父皇为什么要向你透露立储这样大的事儿吗?”半晌,鹿知城缓缓开口,“因为你有野心,也有胆量,而且你的野心和胆量都大的吓人,大到都遮住了你的心性,像你这么好使的一枚棋子,他自然使得顺手。”

“……你、你什么意思?”鹿知婵蓦地抬起头,一脸泪痕,一脸震惊,随即又是一脸如遭雷劈,她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你……你是说,父、父皇他是……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要借着我的手来、来杀了母妃?这……这怎么可能?!父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他要是想杀母妃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借着我的手呢?!又为什么让母妃多活这么些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鹿知城厉声道:“父皇想杀母妃自然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是你也不想想,母妃犯得是什么罪,堂堂庶二品皇妃与外臣勾搭成奸、私自调用御林军,于公于私,这都是必死无疑的大罪!但是为什么父皇却留了母妃这么多年?难道父皇真是仁慈之人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