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王妃!您慢着点儿!”吉祥瞧着她那架势都心惊,生怕她跌了跤,忙得跟着追了上去。
静安郡主听见动静,也忙得下了轿子,跟着穆南枝也着急忙慌地朝太和殿跑去。
“王妃,您快进来吧。”赵如海在门口迎了穆南枝进来
“王爷呢?”穆南枝一脸焦急,“王爷他怎么样了?”
“启禀王妃,王爷就在里边,”赵如海忙道,一边递过了个帕子过来,小声道,“王妃,您得先去给先帝叩头。”
“先帝……”穆南枝一怔,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忙得取了帕子擦脸净手,然后忙得和静安郡主进了寝殿。
鹿知山、鹿知岳还有玲珑公主鹿知婵都跪在床前,鹿知山面无表情,鹿知岳双目含泪,就属鹿知婵哭得最厉害,都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这时候被两个侍婢扶着才没有瘫倒在地。
穆南枝缓步进来,跪在了鹿知山的身边,她没敢朝床上看,就侧脸看了看鹿知山,鹿知山一脸沉寂,没有什么神色,她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她有心想握一握鹿知山的手,但是到底也什么都没做,就老老实实地跪着。
在京的一众皇子公主都到了,赵如海站在床前,浮尘一扫,喊道:“一叩首。”
五人一起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磕完三个头在起来的时候,鹿知婵的哭声更大了,跪在她一旁的静安郡主忙得过去扶了一把。
穆南枝双目通红,对于鹿明巍,她的感情一直都是复杂的,这是她的舅舅啊,幼年之时,因为有了舅舅的关爱,她这个弹丸小国的庶出公主才能在大荔立足,她能有今日,自然有鹿明巍的一份庇佑呵护在,但也是她的舅舅,险些逼她嫁入狼窝,还是她的舅舅,当年西郊猎场刺客案中,无视她的生死名节,更是她的舅舅,让她的夫君饱受这许多年的痛苦心酸……
但是如今他死了,穆南枝还是特别难过。
甚至比良太妃死的时候,更加难过。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直到鹿知山拉了她起来。
“回府待着去,”鹿知山把她拉出了寝室,无人之处,鹿知山沉声对她道,“接下来几日我都会忙得脚不沾泥,你也有的忙,现在先回去好好儿歇着,明日再入宫。”
“可是我不想回去,”穆南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仰着头跟鹿知山道,“表哥,我想留下来陪你。”
先帝驾崩,众皇子自然要守灵,如今京中只有两位皇子,鹿知山就更不能离宫了。
“不碍事儿的,这里头乱糟糟的,一会儿众臣子还要过来哭丧,你在这儿也是难受,”鹿知山柔声道,一边抚了抚她的头,“况且你在这儿,我也不好专心做事儿,回去吧。”
穆南枝知道鹿知山说的不是虚话,虽然有心想留下来,但到底还是轻轻点点头:“行,那我明儿再进宫。”
“这就对了,我让静安郡主陪你一块儿回去。”鹿知山伸手捏了捏穆南枝的鼻子,转身就要走。
“表哥。”穆南枝忽然叫住了他。
“还有事儿?”鹿知山转身看她。
“你节哀。”穆南枝轻轻道。
鹿知山没有说话,冲穆南枝勾了勾唇,然后转身走了。
回去的时候,穆南枝和静安郡主没有坐轿子,而是共乘一辆马车。
果然像鹿知山说的一般,马车还没出宫,就遇到匆匆入宫的段增、方泽端还有丁少典和马瑞林,四人俱是面色沉重,穆南枝挑开窗帘一角,看着匆匆朝太和殿赶过去的百官,心里颇不是滋味,把窗帘给放下了。
“安乐,你也别太难过了,万岁爷这么总卧床昏睡,怕是早就生不如死了,他这也算是解脱了,”静安郡主轻轻叹息道,一边递了杯茶给穆南枝,“喝口热茶。”
“也不都是难过,只是这个时候不能陪在表哥身边,”穆南枝低垂着眉眼,轻轻叹息,“表哥嘴上不说,心里怕是特别难过,小时候,万岁爷最疼表哥的了。”
“我也听说过,万岁爷从前是最疼王爷的,从前先帝对此不还是大加赞誉吗?夸万岁爷是慈父心肠呢,”静安郡主抿了口茶道,顿了顿,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安乐,我听说玲珑公主是疯了,真的吗?”
“是啊,太医院都说治不好,惠郡王怕她出事,出京的时候还特地留下人来专门把手着玲珑郡主府,”穆南枝抿了一口茶,看向静安郡主,“怎么了?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我刚才离得近,怎么觉得玲珑公主人好好儿的啊?没觉出来她疯癫啊?”静安郡主有点儿纳闷,“哪里就疯了呢?”
“她刚才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我猛一看到还吓了一跳呢,她从前最注重仪容了,若是清醒,绝对不会哭成这样,”穆南枝道,“你怕是从前没跟她接触过,所以不知道。”
“可能是吧,但是我总觉得她不像是疯癫之人,从前在高丽的时候,父皇有个侧妃疯了,我瞧见过,可不是她这样,”静安郡主蹙眉道,“你说她眼泪鼻涕哭得吓人,但是我听着她嘴里念念叨叨的可都是父皇怎么狠心,母妃怎么可怜,父皇母妃怎么抛下她这样之类的话,哪里像是出自疯癫之人的口?再说了,她若是真疯了,又怎么还分得清什么父皇母妃的?”
穆南枝也是一怔:“你真的听清了?”
“我就在她旁边,听了一耳朵,不是太清楚,但是勉强能猜到。”穆南枝笃定道。
“那就奇了,还有人好端端地装疯不成?”穆南枝道。
嘉盛二十八年十月初七
大荔大行皇帝鹿明巍驾崩。
当日小殓。
赵如海为嘉盛皇帝更换寿衣,嗣皇帝鹿知山、皇子鹿知岳、皇孙鹿承瑜、鹿承瑞,以及还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小皇孙,系数身穿孝服,跪坐下首,一应公主女子,摘耳环,去所有饰物。
同日嗣皇帝下令封锁消息,皇宫戒严,马瑞林亲自率兵把守皇宫各处。
次日大殓。
嘉盛皇帝入棺,行大殓礼。
大殓之后,梓宫停在太和殿正殿,设大行皇帝灵堂,供人祭奠。
按照大荔传统,皇帝大殓之礼,需亲王、公侯伯子爵以及文武大臣都要进入乾清门,瞻仰大行皇帝遗容,只是嗣皇帝下令封锁消息,自然大殓之礼简单冷清了不少。
嘉盛二十八年十月初十
吐蕃新帝继位登基,当日,新帝迎新后入未央宫。
赵靖廷代大荔天子恭贺帝后大喜,献黄金一千两,宝石首饰两匣,丝绸瓷器两车。
天光过午,赵靖廷回大营的时候,喝得有点儿多了,但是人却没醉,只是通身上下酒味扑鼻,把谢伦熏得够呛,所以赵靖廷甫一回了大营,谢伦就押着他去偏殿沐浴去了。
“阿伦,咱们在吐蕃待了多久了?”赵靖廷靠在浴桶上,懒洋洋地跟谢伦道。
谢伦一边使劲儿地给他搓背,一边道:“差不多半年了。”
“嘿嘿,这下咱们要回库伦了,”赵靖廷嘿嘿笑着,身后箍着谢伦的后脑,凑过去亲了亲谢伦的唇,一边笑得眼角漾出了细细的眼纹,“阿伦,咱们要回家了。”
吐蕃与大荔的停战协议已经签订,且又签了互市友好的一干协议,所以到今日,吐蕃帝后登基,这头的事儿算是已经解决脱了,自然也用不着赵靖廷在这般大刀金马地在吐蕃这边守着了。
“是啊,再过些时日,将军就该下令咱们撤军了,”谢伦也跟着笑,“我还真挺想库伦的,算着日子,我都离开库伦快一年了,说不定今年还能赶着回库伦过新年呢。”
“嘿嘿,又过一年了,”赵靖廷笑得一脸浪荡,凑过去额头顶着谢伦的额头,鼻子蹭着谢伦的鼻子,带着酒气的呼吸都喷薄在了谢伦的脸上,“阿伦,我就喜欢过除夕,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嘿嘿嘿。”
谢伦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所以登时就红了脸,一边使劲儿地掐了一把赵靖廷的脖子,一边哼哼道:“你这老流氓还真是学不会要脸。”
“嘶嘶!”赵靖廷被谢伦掐的倒吸凉气,一边躲着谢伦的手,一边却又麻利地起身,二话不说就把谢伦直接抱进了浴桶里,“让你使坏!让你使坏!”
房中烧着地龙,偏殿里头水汽又重,所以谢伦穿得也单薄,只穿了中衣中裤,这么冷不丁地入水,中衣中裤都黏在了身上,赵靖廷刚才下手没个轻重,竟让谢伦倒栽葱地进了浴桶,谢伦生生喝了两大口洗澡水,然后忙得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谢伦简直恼羞成怒:“赵靖廷,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