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吉祥答应着，但是却兀自止不住哭，最后哭得都站不起来了。
宋桐忙得把她扶着坐在了椅子上，他一个大男人家也实在不方便和一个姑娘这么一直待着，当下就出去唤了宋福进来。
宋福听了宋桐说了前因后果，忙得进了厨房来宽慰吉祥，相处久了，吉祥就像他的亲闺女一样，他哄了吉祥半天，吉祥这才停了哭，他又忙得让人送了吉祥回房歇息，自己又动手做了醒酒汤给送进了后院。
寝殿。
“怎么是您亲自送过来了？”穆南枝瞧着宋福送醒酒汤来，忙得起身接了过来，一边问宋福，“吉祥呢？”
宋福小声道：“吉祥的娘让宋桐给吉祥捎了信来了，那丫头可劲儿地哭呢。”
穆南枝一怔：“吉祥的娘不是早就已经……病故了吗？”
“奴才也不清楚，只听宋桐说，如今在他府上做事，”宋福道，一边朝寝室里头看了看，一边更放低了声音，“万岁爷今儿可是喝得不少，多少年都没瞧着他喝这么多酒了。”
“宋桐他们几个都过来了，他自然高兴，难免就喝多了，”穆南枝含笑道，一边对宋福道，“行了，您也下去歇着吧，我看您也喝了不少。”
“是，奴才告退了。”宋福躬身退下。
穆南枝忙得端着醒酒汤进了寝殿，鹿知山靠在软枕上，醉眼迷离地看着她，咧着嘴笑：“和宋福说什么呢？叽叽喳喳的，偏生声音又那么小，我都没听清。”
“说您老人家多少年没喝这么醉过了，”穆南枝沉着脸道，一边把醒酒汤递到鹿知山的面前，“快喝下吧，赶紧老实睡一觉。”
鹿知山乖乖地喝下了醒酒汤，只是却不觉得怎么困，当下拉着穆南枝的手覆在自己脸上蹭啊蹭，一边跟穆南枝撒娇道：“人家还想没洗澡呢，不想睡。”
穆南枝被他恶心得够呛，当下啐了他一口：“眼看着都是要做皇帝的人了，一口一个人家人家的，你也不嫌丢人。”
“嘿嘿嘿，旁人不知道，只有囡囡知道，”鹿知山低低笑着，一边拉着穆南枝坐下，他枕着穆南枝的大腿，仰着头看囡囡，一边醉醺醺地道，“不让旁人知道，只让囡囡一个人知道……”
穆南枝低着头打量着男人，男人还是头一次醉成这样，呼吸之间都带着浓重的酒气，她也不觉得难闻，反倒觉得酒香扑鼻，她虽然酒量不行，但是却很喜欢酒香，更何况还是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取了帕子轻轻擦着男人汗津津的额头，一边柔声道：“今儿咱就不洗澡了好不好？现在就睡下吧好不好？”
“不不不……会熏着囡囡的……”鹿知山在她怀里蹭啊蹭，只是这时候醉得厉害，已经根本睁不开眼了，声音也含糊起来，“一定不能熏着咱们家香香公主了……”
穆南枝忍不住勾了勾唇，俯下身，轻轻地啄了啄男人的额头，一边柔声道：“香香公主才不会嫌弃，你就别担心，快睡吧。”
“多谢香香公主，明儿……明儿给香香公主一个惊喜……大惊喜……”鹿知山嘴里叨咕了几声，环着穆南枝的腰蹭了蹭，然后就沉沉睡去了。
穆南枝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脸颊：“喂喂喂，什么惊喜啊，你到底是说啊！谁让你睡了？！”
……
嘉盛二十八年十一月十六
吐蕃使团抵京，一道抵京的还有穆南山。
……
西槐别院。
穆南山的马车停在门前的时候，鹿知山和穆南枝已经等在门前。
穆南山撩着门帘，冲穆南枝灿烂一笑：“长姐！我来了！”
穆南枝登时就红了眼，有心也想说点什么，但是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对穆南山点头。
“香香公主，这个惊喜够大吗？”鹿知山凑到穆南枝的耳畔轻声道，一边取了帕子给穆南枝拭泪。
穆南枝不理他，接了帕子，胡乱地擦了擦脸，然后就忙得迎了上前，猛地一把抱住了刚刚跳下马车的穆南山，“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穆南山的一张灿烂笑脸，也蓦地就僵在了脸上，他紧紧地抱着穆南枝，整张脸都埋进了穆南枝的颈脖，哽咽着道：“长姐，我真的好想你啊。”
穆南枝只是哭，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死死地抱着穆南山，一时间，心疼、欢喜都涌上心头，这是她自幼就最疼爱的弟弟啊，这是阔别多年的弟弟啊，这是她吃尽了苦楚受尽了委屈的弟弟啊，这是她成日思念的弟弟啊。
“门口风大，先进来说话吧，”鹿知山走上前，拍了拍穆南山的肩膀，一边又过去劝慰穆南枝，“囡囡，快别哭了，仔细一会儿眼睛疼。”
穆南山忙得擦了擦脸，忙得对穆南枝道：“长姐，快别哭了，咱们先进去。”
穆南枝兀自停不下眼泪，却也放开了穆南山，一边低着头抽泣，一边拉着穆南山就朝门里走，全然顾不上一旁伸手要牵她的鹿知山。
鹿知山嘴角一阵抽搐：“……”
他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下巴，然后跟在这对姐弟身后也进了门。
他现在真是后悔，这是什么劳什子的惊喜啊？哪里惊喜了？！
简直了！
……
鹿知山很有眼色地没跟这对姐弟进后院，留着他们单独说些体己话，他命人朝后院送了牛乳茶和各色糕点进去，一边自己进了书房，顺道也带了一杯牛乳茶进去。
他捧着个杯子，坐在软榻上，被牛乳茶升腾的热气熏得又有些困意了。
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小孩儿也这样盘着腿坐在软榻上，一边抱着杯牛乳茶，一边跟他叽叽喳喳，说北狄的牛乳茶没有大荔的好喝，明眸皓齿的一张脸，被那热气熏的愈发白嫩香滑了。
他当时心里忍不住就“咯噔”了一下，忙得就别开了眼，三十几岁的老爷们儿，愣是不敢直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
鹿知山想着过往，不由得牵了牵唇，笑了。
他浅浅地抿了一口牛乳茶，登时整个口腔都充斥着浓郁的甜香，他如今真是被小孩儿给带坏了，每每喝牛乳茶都要加蜜，一开始加一勺就行了，到现在都得加两勺了。
鹿知山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老有少心，对于一个奔四张的老爷们儿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张脸的事儿，但是架不住他现在就是爱吃糖啊。
“万岁爷，”杜衡在书房外轻轻扣了扣门，“属下来了。”
鹿知山忙得把一整杯子的牛乳茶都给喝下了肚，他还是没有当着外人面喝牛乳茶的习惯，然后对外头道：“进来吧。”
杜衡推门进来，一边给鹿知山行礼，一边道：“启禀万岁爷，登基大典都已经准备好了，段飞鸿大人昨日又亲自盘点了一番，都已经妥了，请万岁爷放心。”
鹿知山倒并不关心这些，当下问道：“内务府那边可都准备妥了吗？”
杜衡忙道：“也已经准备妥了，昨儿静安郡主特地去内务府亲自查看，不管是做功还是花色，她都很是满意，请万岁爷放心。”
鹿知山轻轻吐了口气，一边道：“这我就放心了。”
登基大典临近，但鹿知山却特地带着穆南枝躲出来这几日，自然是存着别致的心思的，这时候听着杜衡这么禀报，鹿知山也算是踏实了，当下含笑对杜衡道：“静安郡主肯接见高丽使团，真是立了大功，这里头自然有你的功劳，我正想着要怎么奖赏你们夫妇呢。”
杜衡挠挠头笑了，对鹿知山道：“万岁爷若是想奖赏属下的话，那不如就赏属下一个月的休沐吧，属下最近都忙得脚不沾泥了，都没空……传宗接代了，呵呵，眼看着郑作阳和宋桐都要当爹了，属下实在眼馋得很。”
鹿知山瞧他这幅模样，也跟着笑了：“行，不过得再过一程子。”
杜衡一脸惊喜，委实没有想到鹿知山竟这般爽快，忙得问道：“谢万岁，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
鹿知山好整以暇地点着桌面儿道：“那就再等三五年吧。”
杜衡嘴角一阵蓦地抽搐：“……万岁爷，属下可是跟郑作阳说好了，咱们两家是要定娃娃亲的，要是俩孩子年纪相差太多，怕是……怕是不大好吧？”
鹿知山一脸诚恳：“怎么不好了？老夫少妻挺好的啊，你和静安郡主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嘛，再说了，女娃儿大一点儿也不错啊，民间不是还有大三抱金砖一说嘛。”
杜衡：“……”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午膳是在后院用的。
鹿知山到后院的时候，穆南枝和穆南山还拉着手坐在软榻上说个没完没了，鹿知山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心里那叫一个堵啊，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小舅子实在是面目可憎。
“姐夫，”穆南山瞧着鹿知山进来，忙得起身过来给鹿知山行礼道，“刚才进门仓促，都没有给姐夫行礼，实在是失礼，还请姐夫见谅。”
“快起来，咱们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这么些子繁文缛节的？”鹿知山忙得扶了穆南山起来，瞧着他双目通红，面颊清瘦，他心里也难免也跟着心疼起来了，原本心里的那点子愤愤登时也不见了影儿，只想好好儿地疼疼这位和他家香香公主容貌相像、又受尽委屈的小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