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夫人和儿媳霍兰去见盖长公主本来是谢恩的,没想到盖长公主却向她们讨债。
上官夫人和霍兰说:“我孙女(女儿)能当上皇后都是长公主的功劳,我们全家人都谢你了。”
盖长公主先是替丁外人卖好:“其实,我看中的是周阳侯的女儿,那女孩长得眉若春柳,目如晓星,娟秀俏丽,谁见谁爱。是丁外人出面退掉了周阳侯的女儿,推荐了你家孙女。再说你这宝贝孙女还是霍大将军的外孙女,我能不看这个面子,胳膊肘往外拐吗!”
“那是,那是!”上官夫人连连附和着,“以后有什么跑腿的事,长公主尽管吩咐,就是腿跑断、脚跑烂也要报公主和丁外人的恩情。”
“我知道你们上官家是讲义气的,不会忘记丁外人这点苦劳的。”盖长公主话里有话。
上官夫人和霍兰不知道内情,自然不理解盖长公主的话意,连声说:“那是,那是!”
“不过……”盖长公主脸上现出不悦之色,话里透出一股冷气,“你儿子托我给你们办的事我可是给办成了,他答应给我办的事,至今还没有一个结果。不知道他是跟我虚与委蛇呢,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管怎么样,总得给我个交代。”
上官夫人越听越糊涂,看着儿媳霍兰。霍兰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地看了看上官夫人。上官夫人只得问盖长公主:“长公主能不能告诉我们什么事?”盖长公主不冷不热地说:“你回去问问你儿子和上官将军,他们清楚得很。”
上官桀本想去向刘弗陵报告霍光广明阅兵发生的事,听夫人讲了见到盖长公主的情况后心急如火。丁外人封侯的事他不是不积极,而是不敢贸然向皇上提出这件事,就是提出了,皇上也会说得和大将军商量商量。大将军总揽朝政,国计民生、军队调动、官员任免皇上都听霍光的。平民封侯的事,史无前例,要绕过霍光是不可能。他不能拿阅兵的事再得罪霍光,两家毕竟还是姻亲关系,只要他放下架子说几句好话,再说说自己骑虎难下的处境,霍光也许会答应他的这个要求。
“大将军!”
霍光对那天封侯、封皇后的事心里还窝着气,一进来劈头就问:“陛下给我们封侯,又封皇后的事我怎么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上官桀嘿嘿笑着。
霍光怀疑地:“是你在里面捣的鬼?”
上官桀不屑地说:“封就封呗,辅政大臣不封侯,怎么能镇住那些诸侯王。”
“那么,封皇后的事呢?”
“那是长公主从中撺掇的。我正要告诉大将军一件事。”
“什么事?”
“盖长公主经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回盖侯府。”
“她还舍不得她那个家?”
“她是舍不得她的那个情人。”
“谁?”
“她的一个舍人,丁外人。”
“舍人?”霍光惋惜地叹了口气,说,“只怪战争,早早夺去了盖侯年轻的生命。”
“你不怪罪长公主了?”
“人之常情,我怎么能怪罪长公主呢?要不,把那个丁外人也调进宫来,免得盖长公主分心离神。”
正中下怀,上官桀高兴起来,说:“大将军胸如沧海,连男女人的私情都装在肚子里,难怪把大汉治理得政通人和、风调雨顺。老夫虽然也是辅政大臣,但是个粗人,缺少关心别人的人情味。惭愧,惭愧!不过……”
“你说!”
“不过丁外人身无半职,头无一衔,怎好在宫里走动。”
霍光想想也是,说:“要不,你抓紧时间,在朝廷上给盖长公主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王公侯爵,也许能稳住她的心。”
上官桀摇摇头说:“谈何容易呀!盖长公主和丁外人正在热乎劲儿上,我们就是给她找了,她也不一定愿意。这样吧,给丁外人封个空衔关内侯,就有资格住在宫里了。”
“什么,一个私通公主的人也想封侯,简直是荒唐至极。”霍光发火了。
上官桀恳求霍光:“大将军帮帮他们这个忙吧!只要给丁外人封了侯,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结婚了。这样的好事,何乐不为呢?”霍光盯视着上官桀诘问:“你难道忘了高皇帝无功不能封侯的规定吗?”上官桀说:“规定是规定,还不是大将军一句话。”霍光告诉上官桀:“前时皇上要封金日磾将军的儿子为侯爵,我就没有同意,皇上也就罢了。现在再封一个私通公主的奸夫当侯爷,满朝文武大臣还不口诛笔伐?”
上官桀当然知道霍光和刘弗陵因为金日磾的小儿子金建封侯的事闹得十分不愉快。金日磾生前被刘彻封为秅侯,死后留下两个儿子。一个叫金赏,一个叫金建,他们都是刘弗陵孩童时的好朋友。霍光和金日磾生前交情也很厚,还把女儿霍成君许配给了金建。金日磾长逝以后,金赏以长子的身份继承了金日磾的侯爵之位,金建还是平民。刘弗陵觉得这对金建不公平,就和霍光商量给金建也封个侯爵。霍光说:“金日磾生前只被封了一个爵位,死后被金赏继承,再给金建封个爵位就不合理了。”刘弗陵说:“侯爵不侯爵,还不是凭你我一句话。”霍光说:“先帝有规定,非刘不能封王,无功不得封侯。”刘弗陵提醒霍光:“金建可是你未来的女婿呀!”霍光说:“女婿也不行!”刘弗陵只得作罢。
霍光提起这事,上官桀想想也是,不过无法对盖长公主交代,他进退两难,又乞求霍光:“大将军就格外开恩,封他算了,也算给我个面子。”
霍光正色道:“咱们都是顾命大臣,带头破坏先帝的规定,以后再有人要求封侯怎么办?”上官桀有点恼怒了,说:“大将军早就违背了先帝,支持那些文学、贤良在朝会上肆无忌惮地攻击先帝的政策……这些破规逾制的事你都办了,丁外人封侯这件小事算什么?”
“这两件事情怎么能相提并论。一个是关乎国家兴亡的大计方针,一个是给奸夫开方便之门。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难道没有一点回旋余地?”
“半点也没有!”
“你也太霸道了,连盖长公主也不给面子。”
“是盖长公主让你来说情的?”
上官桀犹豫了一下,决定拿盖长公主压霍光:“难道长公主的事你也要顶着不办吗?”
霍光火了:“皇上封功臣之后金建为侯的事我顶着没办,为奸夫丁外人封侯这事我照样不同意。你去告诉长公主,谁来说情,我霍光都不会破这个规矩。”
“我告诉你,丁外人封侯的事就这样定了。”上官桀仗着和霍光特殊的亲家关系,说话的口气难免蛮横。霍光把心里的怒火强压下去,平静地劝导上官桀:“亲家,咱们……”
上官桀气得一跳而起,大喊着:“我不是你的亲家,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在孝武先帝时代,论官我是太仆,而你仅仅是个御马监;论俸禄我是中二千石,你才是比二千石。现如今,我是皇后的爷爷,你有资格教训皇亲国戚吗?”
霍光再次压下怒火,苦口婆心地说:“亲家,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没用。”上官桀凌蔑讥嘲霍光,“你不同意我们莹莹当皇后,她不是照样当了;你不同意封我儿子,我儿子不是照样封了。我再告诉你一遍,丁外人封侯的事是长公主的意思。”说完,拂袖而去。
霍光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头上的青筋暴起,抓起身旁摆放的一只正在冒着青烟的熏炉摔下去,大喊着:“谁敢破坏先帝的封侯制度,我就罢谁的官。”
两亲家由此公开反目,矛盾步步升级,闹出了一个反霍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