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弄权者:最后一个汉将
832600000025

第25章 智识假奏章 (1)

大臣们突然接到皇上今天要亲自召开朝会的通知,同时也听到了燕王参奏霍光大逆不道这个消息。有的替霍光担心忧虑,有的幸灾乐祸,有的脚踏两只船,静观朝廷的风云变幻。桑弘羊断定这个朝会定是讨论燕王奏章这件事。他喜中有忧。喜的是皇上终于重视了那个奏章,参倒霍光有了希望;担忧的是那个奏章毕竟是假的,一旦被识破,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他一大早就来到未央宫,那里已经来了几个大臣,他本想凑过去和他们聊聊,一看都是平时对霍光不满的那些人。为避瓜田拾屐之嫌,不如躲得远远的,一个人冷静地分析今天的朝会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凭借他几十年的宦海经验,皇帝最怕的是臣子功高震主、图谋不轨。广明阅兵事件尽管霍光发怒,毕竟发生了将士向他表忠心的事情,他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朝廷中那些反霍大臣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推波助澜,掀起反霍浪潮。刘弗陵毕竟年龄还小,没有什么主见,只要大家异口同声地支持那份奏章,他就会信以为真,向霍光问罪。桑弘羊同时也警告自己不要乐观得太早了,拥护霍光的也大有人在,他们绝对不会视若无睹,定要皇上澄清事实、追查到底。他料到两军对垒、唇枪舌剑、剑拔弩张,将是今天朝会上要出现的局面。

上官桀也来得很早,他要从众人的议论中推断出大家对燕王奏章是人心所向,还是人心向背,这对他至关重要。如果皇上和大臣们都站在反对燕王参奏霍光的立场上他就顺风打旗,声讨燕王诬陷忠良的滔天罪行,极力保护自己;如果皇上听信了燕王的奏章,他就以保卫皇上为名,狠狠地推霍光一把,让他跌倒再也爬不起来。别看上官桀平时鲁莽,遇到关键时刻比谁都能随机应变。

大臣们陆续来了,聚集在殿外议论纷纷。尽管议论不一,心思有异,但都集中在霍光现在在哪里这个焦点上。如果霍光现在还在边疆视察部队,听到燕王参奏他图谋不轨的消息会不会发动兵变,带兵杀进长安;如果他已经回到了京城,皇上要治他的罪,他那些位居高官的儿子、身居要职的女婿们决不会等闲视之袖手旁观,定然是大闹朝会,发动宫廷政变;但更多人则认为,霍光忠厚,最看重自己的名节,就是被皇上罢官流放,也不会做出背叛朝廷的事。

当大家正在议论猜测担心时,霍光在未央宫外面下了马,急急向宫里走来。他对奏章在朝廷上掀起的波澜一无所知,心急的是要尽快处理廷尉丙吉派人给他送去的那个密件。密件里说桑迁拒不到廷尉接受审查,暗中在转移盐、铁、酒的专用款。桑弘羊是御史大夫,直接管着廷尉,丙吉不敢强行逮捕桑迁,只得直接向大将军汇报。盐、铁、酒专用款是国家开支的一项主要经济来源,如果被桑迁卷走,国家将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所以,他一下马就派人去请丙吉到他的宣室殿来汇报。

“大将军!”

霍光转身看见是老将军张安世。

张安世把霍光拉到一棵大树后面,悄悄告诉他:“有人上书弹劾你。”

“皇上如何圣裁?”霍光没有问是谁参奏他,他关心的是刘弗陵的态度。

张安世摇摇头说:“现在还不知道。”

霍光又问:“很严重吗?”

张安世说:“听说是燕王上的密折。”

“燕王上的奏折?”霍光这才感到震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回头对跟随的侍卫们说:“你们都回家吧,先向自己的家人报个到。”说完卸下宝剑交给侍卫。他要避李下不正帽之嫌,先给自己解除武装。他的亲随侍卫江龙却没有走,平时一直是寸步不离霍光左右,保护霍光。霍光对他也下了命令:“你也回去。”江龙说:“保护大将军的安全是我的职责。”霍光说:“我现在不需要保护,你回家吧!”说完,扭头就走。

“大将军……”张安世追喊着,“皇上今天要在前殿召开朝会,你……”

霍光说:“我在等候处理。”说完,头也不回地向自己办公的宣室殿走去。

丙吉已经在宣室殿门口等候霍光。

霍光劈头就问:“桑迁转移盐、铁、酒款的事确凿吗?”

丙吉慌悚不安地说:“进殿再说吧!”

“不,我现在就想知道。”

“我看这事大将军就不要插手了。”

“什么意思?”

“难道大将军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你是说燕王在弹劾我,我无权过问这件事?”

“不,不!”丙吉连忙解释,“我是说根据大将军现在的处境应该回避桑迁这个案子,免得和御史大夫发生冲突,对自己不利。这事还是让我去处理吧!”

霍光义正词严地说:“我在一天位就要谋一天政。如果桑迁果然在转移盐、铁、酒款,我命令你马上逮捕他,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行使大将军的权力。”

丙吉敬佩地看了霍光一眼,只得离去。

上官桀听说霍光回来了,也来见霍光。一是对霍光表示亲近,二是不让霍光怀疑到他。

“大将军辛苦了!”

霍光正在卸盔甲,听到有人进来转过身,看见是上官桀,连忙说:“啊,是亲家呀,您坐!”

上官桀义愤填膺,大喊着:“有人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在背后对大将军捅刀子。”

霍光平静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

“不,不能让他们恶毒诬陷大将军。我一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上官桀拍着胸脯,俨然一副两肋插刀的样子。

霍光摆着手说:“算了,算了!皇上会有圣裁的!”

“咚,咚,咚……”洪亮的朝王鼓声响起来。

“走,朝王见驾去,我会为大将军伸张正义的。”上官桀催促霍光。

霍光却坐了下来,说:“我已经是罪人,没有资格上朝了。”

上官桀劝说霍光:“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皇上也没有定你的罪,谁敢说你是罪人。如果定你有罪,我陪你坐监。走啊!”

霍光倔强地坐着不动。

上官桀无奈,“咳”了一声,自个儿走出宣室殿。他得马上去朝王见驾,看看刘弗陵是怎么处治霍光的。

大殿里,刘弗陵高高坐在御座上。桑弘羊发现皇上今天特别的精神。不,是特别的威严,就是侍立两侧的高昂、金赏和掌玺官也比往日严肃。他心里一阵战栗。

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刘弗陵向下观看,满朝文武大臣中独不见霍光,问道:“听说大将军已经回来了,怎么没有来上朝?”说着,目光扫了一眼张安世。张安世连忙出班奏道:“大将军听说有人告他的御状,正在宣室殿等候陛下治罪。”刘弗陵说:“传他过来。”

大殿里鸦雀无声,只有“传大将军觐见”的一连迭声传了出去。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向大殿门口。

霍光沉沉稳稳地走进大殿,远远就摘下头冠,俯伏在地:“臣霍光有罪。”

刘弗陵从龙案上拿起奏章,环视了一周,而后把目光落在桑弘羊身上,那目光十分威严。桑弘羊做贼心虚,脊梁骨里都冒出了冷汗。可是,他毕竟是从宦海里过来的人,久经风险,能够把握住自己,装出一副波浪不惊的样子。

刘弗陵说:“朕命御史大夫宣读一份密折。”

高昂把密折转呈给桑弘羊。桑弘羊有点诧异不解。过去的奏折大都是皇上的随身太监宣读的,今天怎么推到他头上,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时猜测不透,偷觑了刘弗陵一眼,从刘弗陵的脸上看不出是对他信任还是不信任。也许是这密折事关重大,由他这个主管监察、司法的御史大夫来宣读也在情理之中。他心里马上平静下来,粗略地浏览了奏折一眼,没错,正是他刻写的那个密折。

大殿里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乌云压顶,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桑弘羊此时的心情却与众不同,觉得手里捧着的奏章像握着的一把利剑,只要一抛,利剑就会带着雷鸣电闪,呼啸着向霍光的头上飞去。他自鸣得意地清了清嗓子,朗声读道:“臣刘旦告大将军霍光三条罪状……”

张安世气得忍无可忍,出班奏道:“陛下,大将军无罪,燕王图谋不轨早已是路人皆知,臣以为……”

霍光却说:“臣的确有罪,请御史大夫公布罪状。”

桑弘羊接着读下去:“第一条,霍光结党营私,提拔手无寸功的长史张敞为搜粟都尉……”

大殿里没有引起大的骚动,因为这条罪状构不成霍光的什么大逆不道之罪。

桑弘羊接着读道:“第二条,霍光有谋位之心。山寇偷偷入宫抢劫玉玺那天晚上,霍光曾三次向掌玺官索要玉玺,其用意何在,岂不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