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横河民间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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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故事(59)

五间正屋,朝南坐北,东西各有三间厢房,正屋两侧各有毗屋与厢房连在一起。正屋对面有一道连接东西厢房山墙的围墙,在围墙中段开了双扇大墙门,围墙两端与厢房连接处各开了双扇小墙门。从外形看,这幢房屋很像一个“凹”字,一道围墙把“凹”字的上面开口处给封住后,又像是一个“回”字。这幢房屋约莫已有五六十年历史,原先用石灰粉饰的白墙壁,因为日晒、风吹和雨淋的缘故,今已经变成为灰黑色了,墙面上还有剥蚀的痕迹。它与姚北好多同一时期建造的房屋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幢房屋的大墙门前东侧,树立着一根丈余高碗口粗的用朱漆漆过的木旗杆,它象征着房屋主人的非凡地位。这幢房屋就是嘉靖皇帝要秘密视察的姚北泗门阁老谢迁的住宅。

嘉靖皇帝和胡潺带着三名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头领,骑着马绕屋一圈,看了看这幢普通的旧房子。他们都赞叹谢家两代人为官清廉。

这十天来,他们泛舟东横河,游览烛溪湖;寻访孙家境,敬义堂上品茶赞礼义,孙氏宗祠瞻像颂忠烈;骑马到杭州湾海滨,检阅戚家军;乘车登教场山,犒劳三山所将士;走马临山卫,视察海防布置;暗访泗门镇,亲临谢阁老故里;去观海卫,查看汤和老宅;入伏龙寺,观察和尚动静;来上林湖,细瞧窑场工人状况;饮马杜湖畔,察看鸣鹤古街道……

猜疑龟岩

日升月隐,月明日落。转眼间,嘉靖皇帝乔装来余姚巡视已十多天过去了。

今天,嘉靖皇帝一行人登上了余姚城东北的陈山。他们极目远眺,大海苍茫,水天相连;鸟瞰三北大地,江河交错,村落星罗棋布。原野上庄稼茂盛,绿浪翻滚;乡村里绿树环绕,炊烟袅袅。一条条弯曲的河流宛如洁白的绸带把绿色覆盖的大平原分割成无数块不规则的农田,十几座小山点缀其间,它们形态不一,有的像锥子,有的像馒头,有的像狼,有的像龟……五月的陈山草儿绿,花儿红,竹木秀,莺雀鸣……大自然的美景真使他们都陶醉了。

余姚县官的话匣子又打了开来:“我们脚下的这座山叫陈山,它不仅景色美丽,而且还有典故哩!”

“你给我们讲吧!”胡潺说。

“汉朝时,光武帝刘秀做了开国皇帝,治理天下,需要人才。刘秀想起那位有真才实学,曾经帮助过他推翻王莽、复兴汉朝帝业的同学严子陵,他破格授严子陵为谏议大夫。严子陵一心想过隐居生活,没有接受官职,趁人无备,不辞而别,隐居于富春江畔。刘秀就派了好多人四处明查暗访,请严子陵出山操劳朝廷大事。严子陵隐居富春江畔的事被官府发觉后,他乔装打扮,悄悄返回故乡余姚,隐居于此山下。有一年冬天,刘秀得知严子陵回乡隐居的消息,立即召来四位将军,并下了圣旨:赶赴余姚,速请严子陵进京城,若找不到他,你们死在那里好了!四位将军日夜兼程,来到山下严子陵的隐居处。可是,这里早已人去屋空了。原来,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严子陵一早起来,冒着寒风出门,去拜访一位早约好日子见面的知心朋友。在山脚拐弯处,他看见两里路外有四个骑马的人直奔陈山而来。严子陵快步走到江边,上了渡船。渡过江后,他又向摆渡老汉嘱咐了几句,便脱下麻鞋倒穿于脚上,向山顶走去。将军们顺着脚印寻到河边,脚印消失了。在这冰天雪地里,除了从陈山上走下来的一行脚印外,再没有别的脚印了。将军们只好勒马回余姚县衙,等待来日再寻找。他们在余姚县与差役一起找了整整一个月,还是不见严子陵的影子。四位将军就自刎于陈山山脚下。摆渡老人用棺材安葬了他们。后来,老百姓为了纪念四位将军就在陈山下建造一座庙。庙名叫‘四将军庙’。”

“四将军庙在哪儿?”三位锦衣卫头领异口同声地问:“我们能否去凭吊?”

“就是那座庙。”余姚县官指着山脚东北面的一幢房子说,“等会儿我们下山时可以去看看。”

“严子陵铁心要隐居,真可惜呀!”嘉靖皇帝说。

“想不到,在佛教盛行的浙东也有我们道家的遗风。”胡潺思忖着,不禁脱口而出:“严子陵了不起!这小小的姚北也存在我道家踪迹啊!”

这八人在山上边走边讲。此时,他们来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前。

“好大的岩石啊!”走在前头的锦衣卫首领见了巨岩惊叫着。

“关于这块大石头呀!也有一个典故。”

“你尽东道主之责,讲给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人听听。”胡潺说。

“那是隋朝时候的事。”余姚县官咳嗽一声后,又讲了起来:“有一天,隋炀帝游江南来到这里。他的谋士何智指着这块形状很像乌龟的巨石说:‘它是东海乌龟精的化身,将来它要产卵化作大山,覆盖住这美丽富饶的三北大平原。’隋炀帝听了急忙对身边的随从说‘快把香烛拿出来,朕要告知玉皇大帝,叫他派人来捉拿乌龟精。’于是,随从们打开香篮,拿出香烛。隋炀帝亲手点烛焚香,上告苍天。玉皇大帝就命令东海龙王来捉拿。龙王腾云驾雾来到三北,就在这陈山的上空,施展法术,叫乌龟精现了原形。然后,龙王抓住乌龟精的脖子,提到空中,拎着它向东海而去。乌龟精一路挣扎不停,产下了十几个蛋。当天夜里,这些蛋就化成了一座座小山……看!那剑山、乌山、虎屿山、教场山……都是乌龟精下的蛋变成的。”余姚县官把三北平原中的小山一一指点给他们看。

“真奇呀!”嘉靖皇帝一直听得津津有味,被这神话故事深深地打动了。

“那叫什么山?也像乌龟。”胡潺指着远处海边的一座小山说。

“这座山也是那乌龟精产蛋化成的,它原来是在杭州湾海中的一个小岛。由于潮水退却,海涂上涨,它成了一座小山,因此人们称它为悬泥山。又因为这山的形状也很像乌龟,所以老百姓也称它为乌龟山。后来,当朝的黄尚书大人曾经在这山中放养马,人们又称它为放马山。戚家军驻防三北,与老百姓一起在这山脚下打倭寇,并获得了大胜。从此,老百姓改叫胜山。”

胡潺想:这次浙东巡视,已有十多天了。在余姚没有逆臣叛贼的痕迹可寻,我不妨再来行一条骗计。于是,他远望着胜山,惊叫起来:“大臣,不妙呀!”

“何事惊慌?”

“您看!”胡潺指着胜山神秘地说:“那乌龟山是老乌龟精下蛋而成的,等小乌龟精长大了再下蛋化山,把西面的临山与东边的龙山连接起来,不就成了一条天然的长城么!”

“说的是呀!”嘉靖皇帝认同着。

“如果那北边许多由乌龟精蛋化成的小山连成自西至东的山脉,再与我们这里南边的翠屏山脉东西相连接,三北平原将成何体统?”胡潺乌溜溜的眼睛瞪着嘉靖皇帝。

“这将成为群山包围之中的平地。”余姚县官说。

“以后,叛逆者在此独立为草寇,扼守山口,营造紫禁城称皇,来分割大明江山,如何是好?”嘉靖皇帝十分担心地说。

胡潺接着说:“三北海涂日日上涨,人气旺,地脉灵……如果是这样,要攻破它也是非常难的呀!”

余姚县官听了心惊肉跳,疑惑地左看看“钦差大臣”,右瞧瞧道人胡潺,一时说不出话来。

“上苍啊!请保佑大明江山完整永固吧!”胡潺合拢双手,跪在山地上祈祷起来。三个锦衣卫首领和县官也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祈祷着,以表一片忠心。

“怎么办呢?”

这一行人相对无语,沉默片刻。同时,各人内心波澜起伏,思考着对策。

余姚县官思忖着如何应付眼前的处境,胡潺思索行骗术的话;锦衣卫首领各自考虑怎样效忠朝廷;嘉靖皇帝在想如何破这一未来将成为祸患的小王国。此时,这一行人也想到效仿隋炀帝点烛焚香告苍天。但是,他们既没有带香烛,又不是天子,向玉皇大帝诉说,是不会显灵的。再说嘉靖皇帝是乔装来巡视的,天机怎可以暴露?

于是,他们唯有默默地祈祷一番后,作罢了。

唯有哗哗的溪水声和阵阵的松涛声显得更加响了,仿佛在提醒这行人,此时,他们是在山林中。

由于天色不早,这行人下了山。路过四将军庙时,他们进去凭吊了一番。

在回余姚城的路上,嘉靖皇帝心事重重:那海边的乌龟山将来真会下蛋化成许多山吗?今后,我以皇帝的身份来姚北点烛焚香告玉皇大帝,海龙王会不会再来捉拿乌龟精呢?什么时候,会出现分割大明江山的逆贼呀……

胜山钉龟

星星在深邃的天空中闪烁着,上弦月恋着远处的山峦,淡淡的月光从窗口射进来,洒落在嘉靖皇帝的床前。

在这宁静的深夜里,嘉靖皇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白天登陈山时的情景一次次浮现在他的眼前。焦虑和担忧不时地牵动着他胸中不停跳动的一颗心。

后半夜,嘉靖皇帝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一只大乌龟伸出头来,沿着海边爬了起来。一路上,它产了许多蛋。一会儿,这些蛋渐渐大了起来,化作一座座高山;然后,连接成一道峻岭,不断地向东西延伸、延伸……

烈日炎炎,百日无雨。河流干涸,水田开裂,庄稼枯萎。饥饿农民揭竿起义了……

那乌龟张开大嘴巴,笑着对起义军首领说:“我把紫禁城造好了,你称王吧!”

忽然,一朵白云从北边飘过来。明太祖朱元璋站在云上对嘉靖皇帝说:“大明江山得来不容易呀!你一定要守住朱家的基业!”

“太祖,带我上天去吧!我不要经历这残酷的战争。”

“不要害怕,你还是要做皇帝的。”

“有什么办法能守住大明基业呢?请太祖指点!”

“告上天,求真仙;钉乌龟,保江山。”朱元璋说完,驾着白云去了。

“太祖!太祖!……”嘉靖皇帝望着朱元璋远去,大声呼唤。朱元璋的影子消失后,他低头一看,那只乌龟已经爬到了面前,它张开大嘴咬住了自己的脚趾。

“啊!──”尖叫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睡在隔壁房间的锦衣卫首领和胡潺急忙起身,操刀披衣奔到嘉靖皇帝床前,点着火烛,问道:“万岁!怎么啦?”

嘉靖皇帝吓出一身冷汗,醒来后方知是梦,自言自语地说:“还好!还好!”他听见有人问,就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答:“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接着,嘉靖皇帝向他们把梦境说了一遍。

一场虚惊过去了。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到床上去睡觉。

胡潺想:自从出巡以来,我的眼福饱了,肚腹也饱了。但是,有件事真伤脑筋——此次出巡皇上耳闻目睹余姚的人事景物,我要把良将忠臣当作逆贼来诬陷,是难以做到了。“明星陨落,圣人出世”这话怎样来应验呢?我何处能找到逆贼呢?……对、对!我不妨把那海边的乌龟山当作逆贼,它将来要产卵化山,造三北紫禁城,让逆贼建立都城,明星陨落原来是那乌龟精下凡啊!这对星象的解释是比较圆满的。明天我面奏万岁,为保大明江山永远完整,要去海边的乌龟山,告知玉皇大帝,请求钉死那乌龟精。出巡骗计成功了,我回京城后还要得到皇上的赏赐呢!胡潺想着,不觉发出笑声来。为了使骗计行得天衣无缝,他计划买通一位差役,让他在山下的河里撒些红粉染红河水,假称是乌龟的鲜血染红的。

此时,嘉靖皇帝也在想:多险啊!亏得太祖显灵!明天,我要上胜山,请求玉皇大帝,把乌龟精钉死收到天上去。

次日上午,嘉靖皇帝一行人驾着马车来到胜山。在百廿步石级登山时,嘉靖皇帝见山上有一座庙宇,便问:“此为何庙?”

余姚县官说:“它叫胜山娘娘庙。”接着,他向众人讲起了这座庙的由来:“南宋初年,秦桧当朝,朝政混乱。吏部侍郎黄巨川对时政很不满意,痛恨朝廷的昏暗,就辞官回家,后来在悬泥山隐居。那时,悬泥山在涨潮时是一座孤屿,屿上荒无人烟。黄巨川夫人虞氏出身官宦,知书达礼,心地善良,甘于清贫,与丈夫一起过着男耕女织的宁静生活。她还种一些草药,为渔民看病、祛疾,特别对治湿气类病痛,更是药到病除。她为人看病,从不收取别人一文钱,渔民、乡人都十分感激她。一天夜里,虞氏在油灯下纺棉絮。突然,海湾起了大雾,茫茫一片,分不出大海陆地,许多出海捕鱼的渔民,辨不清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惊惶失措。幸喜虞氏纺纱时所点的一盏油灯,在发出微弱的光,透过迷雾,为渔民指引着归途,使渔民能平安地回家。第二天,渔民都前来感谢她的引路之恩。从此之后,每碰到雾天或黑夜,虞氏总要点亮一盏灯,年年如此,从不间断。渔民都称这盏灯为‘神灯’。她去世后,渔民在虞氏居住过的地方建造了一座庙,庙内塑造他们夫妇俩的塑像,常年香火供奉,用来纪念,并尊称她为‘胜山娘娘’或‘胜山老外婆’。从此,庙里香火一直非常旺,有人祈求化难消灾,有人祈求赐福保安,有人祈求庄稼丰收,有人祈求财宝进门,有人祈求官运亨通……每年农历二月十二日,这里还要举行庙会和游行,参加庙会的人有两三万之多,游行队伍达三公里之长。当今三北,无人不知胜山娘娘,无人不晓胜山庙会。”一边讲,一边走,这行人已来到了庙门口。

听了此讲述,嘉靖皇帝自然要进庙去凭吊这位贤德老妇人,也祈求胜山娘娘保佑大明江山永固,处置乌龟精。

从庙里出来,他们登上了山巅,观看四面景色。杭州湾波涛万顷,烟波浩渺,远方水天相连;百里海塘弯弯曲曲,犹如一条巨龙横卧在海边,任海浪的冲刷;山下,白绸带似的河流圈着翡翠似的原野,村庄在原野上星罗棋布,炊烟缭绕;远处,青黛色的翠屏山峰峦起伏,逶迤延绵……

“你们看!”胡潺指着胜山西北像土丘似的小山说:“这乌龟山一定是活的,那四五个小山真是它生蛋化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