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觉着,天家待我柳家如何?”
……
那天那个问题,她没有答出来。或者说,太夫人并不希望她草率作答。
太夫人没再单独见她。
她也没再见过那个据说会豁出去性命保护自己的沉香。
祭祖的时间一日日近了,她开始和柳芸,还有大约同龄的几个旁支姐妹在柳园中练习。
此时间,她恨不能把哥哥拽出来用绣花针在他脸上绣个猪头出来——那日他撺掇了她参加祭舞,明显带着看好戏的心态。
柳家在河东传承多年。
传说自古时猃狁一族在此祭祀向三十三重天祈求饱食,不受天灾摧残,后世流传下其来古老的祭舞,被认为能通天意。
只不过仅限于十岁以下无智力障碍的童女。
柳家重传承,信仰祖先,年年祭祖都会由族中幼女献舞告慰先祖之灵。
但通灵之舞,总归是不像绿腰那样柔柔美美……
尤其是她,就连穿着,都像是闹海的哪吒——双丫髻,红绫,鼓槌……
“小姐……歇歇吧!”柳芸的婢女端着茶水在旁边候了多时,但是,柳芸仍然在很努力地练习,满头大汗也不停下来。
那婢女看向柳新,希望她能帮着劝劝。
可惜,柳芸此般动作正是因为柳新。
柳新此次是领舞。而柳芸本来信誓旦旦,她会是领舞。
“哼——”似是看见婢女和柳新的眼神交流,柳芸从鼻腔里挤出一个音来,手铃晃得震人耳膜。
柳新倒是蛮喜欢她这性子,不服气就是不服气,越是不服气越要证明自己做的比别人好。够硬气。
“别操心了,你家小姐好着呢。”小女儿家,她也不是没脾气。说完,拎起自鼓槌和红绫,把自己的动作也练起来。
“白芷你和她说什么!她什么也不会,不准你和她说话!”柳芸气鼓鼓的。
她什么也不会?!柳新强行按耐住自己想要锤人的欲望。
得,一个两个都这样,小婢女实在没了办法,把茶盘放在一边也不管了。
旁支那些姑娘见嫡系小姐都不歇着,渐渐开始坐不住,只觉着自己差人家委实太多。
于是,柳师雨在远处看着,就是一群小萝卜头片刻不休,足足练了三个时辰。
“都是些要强的孩子啊……”
逞强是要付出代价的。
柳新晚间回去,手酸的已经拿不起碗筷。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二天,柳芸站在她跟前,低垂着个头,两眼要把鞋尖盯出洞来。
“阿芸要说什么?”再不问,真怕她脖子再抬不起来。柳新被她这么弄的也蛮尴尬的,直觉得自己欺负了妹妹。
“对不起!”
柳芸嘴一扁,汪的一下就哭喊出来,然后抬起衣袖狠狠抹了把眼泪,一边抽搭着,一边跳舞,看得人好不心疼。
……
柳新看见园子回廊处司攻玉和伯娘、婶子们站在一起,正看着这边,明白了大半。
约莫是昨个儿阿芸回去,四婶儿听说了什么,进行了思想教育。
只是,这般处理,阿芸心里一定不舒服。
她也不舒服,周围姐妹们看她就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这感觉可不好。
她在安都向来是人见人爱。
“阿芸,”
“干嘛?!”阿芸小兔子似的,红着一双眼睛瞪她,她都道歉了,还想怎么样。
“我们来比比,孟姐姐教的动作,谁先全部学会谁就是领舞!”
柳孟是前两年的领舞。
“比就比!”阿芸一脸倔强。她就是不相信自己会比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小姐姐差劲。
柳孟在一边,默默感叹自己工作量增加。
可是六叔不在,早些年跳过祭舞的姐姐姑姑们早就嫁人了。她能怎么办呢?教就教吧。不像样可不怪她。
司攻玉则在远处点点头,真正有能力的人从来不惧于比较。
阿芸性子要强,但是也很坦率。只要证明自己确实有能力领舞,足够优秀,她不仅不会记恨,还会两眼冒着小星星过来抱大腿。
这是个最可爱不过的姑娘了。
很像郭氏。她回头看了眼郭氏,郭氏正一脸欣慰,拿帕子抹眼泪。
“你哭什么……”
“我高兴啊,阿芸的姐妹们都是这样的人,她才不会被欺负。”
直率的人不一定就是傻的,她们有时候更知道什么样的人值得结交。
……
柳新和柳芸要求柳孟把动作全部教给她们,然后看看谁学得更快一点。
柳孟从善如流。
然而,两人都是手上动作多,昨日一时斗气,手腕酸胀不已,耐不住再来一天高强度的练习。
拿起鼓槌,抖得像筛糠一样……还比什么呢?相视一眼,两人都不由得脸红。
“就说你们两个蛮像的,还不承认。”
阿芸虽然还是有些赌气,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恼了,被柳孟一说,还暗暗吐了吐舌头。
……
屋顶上,沉香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不尽嘲讽。
才这样子就不行了?还真是富家小姐,多一点点都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