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特沃夫就像是从烟雾中走出的神灵似的,在桑那镇人们的眼目里,咋看都看不透,根本弄不清他的真实内心,他来桑那镇,好象什么也不图,就是为了给桑那镇的人们带来另一种生活形式似的,他在改变桑那镇人们生活习惯的同时,还给人们讲清了一个有关生与死的道理。
温特沃夫说,一个人死了,不等于他的灵魂也就死了,死的只是人的躯体,灵魂却是永生的。死人的灵魂需要超度后,就能安然地进入天堂。这是死者最好的归宿。
从此,桑那镇的人,生与死的观念改变了。谁家里死了人,在家里正屋停尸三天,入殓四天,等着灵魂和躯体分离了,才把尸体抬到墓地里埋葬。然后,经过温特沃夫的测算,过上三天,在某一个测出来的时辰,再把死者的灵魂送走,才算把这个人的一生送完。送灵魂和送躯体不同,躯体是物质的,所以有重量,需要几个壮劳力抬着棺材,亲属在后面恸哭着,表示对死者生前的躯体的留恋或者感谢,这才完成仪式。但送灵魂就不一样了,灵魂看不见摸不着,温特沃夫根据死者的生辰八字和咽气的时辰推算的那个时间段里,死者的灵魂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家,去另一个生者谁都无法感触到的极乐世界。因为灵魂去的是最好的天堂,但天堂也是一个寂寞的地方,生者又总是不愿意死者的灵魂在孤寂中而去,总想让死者的灵魂带点儿阳间里的什么陪伴着。所以送灵魂时,死者的家人就会准备点东西,给亲人带去。一般都是活物,要灵敏又机智的,又不能送个活人,只有送家里养的鸡了。
原来,桑那镇生活还很困难的时候,镇西头的老顾头死了,办完丧事后是实实在在的一穷二白,家里既没有能飞会跑的活物,也实在拿不出钱来买鸡了,他的儿子顾宝财就想着反正他已经尽了孝,将他爹的尸骨埋了,活着的他现在连下一顿的吃食都还没有着落呢,干脆不给他爹的灵魂准备什么东西了,到那时辰,他只要躲出去忍耐一下算了。没想到在躲过他爹的灵魂要走的那一段时辰后,顾宝财回到家里一看,院子里的那棵枣树被折腾得不像个样子了,半青不熟的枣落了一地,树枝就跟经历了一场大风暴似的,七枝八杈,断的断,折的折,没过几天枣树就死了,他这才明白,果真是他爹的灵魂见儿子没有给他备下陪伴他的活物,可能生气了,只好把院子里惟一有生命的枣树魂魄带走了。顾宝财也因此没有得到好报,一直打着光棍。
顾宝财还落下了心神不定的毛病,一到晚上总是做恶梦,整夜不敢闭眼,最后折腾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去了教堂,求得温特沃夫的帮助。温特沃夫把手放在顾宝财的头上,仰天长叹着,给顾宝财做了一番祈祷。然后温特沃夫才告诫顾宝财,还有桑那镇的其他人。亡者的灵魂在进入天堂之前,有一个过程的,这个过程是孤寂的,所以灵魂在离开时,是得带个活物的灵魂陪伴他。
从此以后,桑那镇的人们,在死者的灵魂离开的那个时辰,死者的亲人可以将一只大公鸡绑在自己家的门口,很醒目,意思是告诉死者灵魂,他们已经给他备下了陪他上路的伴,让死者灵魂安安静静地带走就行了。在这个时辰,连死者的邻居都离开家躲得远远的,那是生怕有些灵魂不小心会带走人的魂魄,若是把自己的魂魄带去那么一个寂寞地方,只留下躯体生存在这个世间,对人而言,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死人的灵魂也是很奇怪的东西,因为它自己没有了躯体,所以大公鸡的躯体它也不带走,只带走鸡的魂魄就行了,鸡的躯体还活活地留在那里,家人等死者的灵魂走了后,便把那只没有了魂魄已经变得木木呆呆的鸡杀了,用鸡血淋了院子,然后把死鸡埋掉。这样的鸡是没有人敢吃的,怕吃了会粘上鸡的侮气,一生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