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士放牧了两年羊,不光与他实在的工作作风有关,更重要的是中士的一条腿有点问题,中士的腿是他当兵第二年的秋天受的伤。受伤的原因很简单,为迎接年终支队的军事考核,中队组织的几对倒功配套对打,中士那时候还是个上等兵,但他军事动作在同年兵中出类拔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中士后来当个班长没一点问题,中队干部有意识把中士当作苗子培
养,他的班长就选中了他,和他配对练习。中士和班长的配套对打动作相当精彩,是全中队最看好的一对,他们每天利用两个课时到离中队很远的荒滩上去训练,荒滩上有干枯的牧草,
摔在地上也不怕伤着。他们将高难动作也练得相当熟练。
有一次,在温暖的秋阳下,中士和班长练得正起劲时,一声高亢的呜叫声从远处骤然冲来,那是火车的呜叫声,据说是通往喀什的铁路正式试车。中士和班长的对打正进行到要紧
处,中士被那企盼已久的声音惊得分了神,本该班长跳起来飞腿踢向中士时,中士一个连环腿躲过侧扑在地,但那个声音使他忘记了正在进行的连贯动作,他一愣神,左腿慢下来,被班长一脚踢中,中士当即跌倒在地,抱着左腿蜷成了一团。
中士的左脚骨错位,稍有骨折,当时没有治疗条件,后来送到五十公里处的巴楚县医院,接上骨后,中士的左脚就开始瘸了。为此,中士哭了几天,他的班长也受了处分,被免去班
长职务,下放到炊事班烧火,年底就复员了。
中士再不能参加训练了,中队给他申报伤残待遇,却一直批不下来,中士在中队闲了几个月,一瘸一拐地在伙房出出进进,要帮他的老班长烧火,老班长死活不肯,中士就要求去
放羊。
这一放,就放了两年羊。中士服役期满,伤残待遇批不下来,中队干部就留中士继续服役,等待批复。中士就又留了一年,继续放羊。
中士对那个声音的敏感,就是从他受伤的那一刻开始的。只要那个声音一出现,中士的心就慌了,起初受伤后,他对那个声音曾经充满了恐惧和仇恨。慢慢地时间一长,中士就不再恐惧和仇恨了。相反,他对那个声音以及对火车的向往比以前更加强烈,甚至产生了想拜谒那个声音的渴望,其实他想通过那个声音的引导,一心想去亲眼看看能发出这种叫声的火车。
这成了中士两年来最大的愿望。他的伤残待遇一年又一年地没有批复下来,对他来说都变得不重要了。
中士在荒滩上放羊,一个人独处时间长了,慢慢地他变得沉默寡言,他的想法和愿望一直压在心底,他认为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不能对任何人讲,包括那个对他抱愧内疚的复员老班长。
中队的所有人都认为中士整天沉闷着早出晚归,脾性越来越古怪,是他伤残后心里难受所致,加上伤残待遇一直批不下来,中士心理上不平衡,所以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提问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