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煎熬人的。女人在这几天的等待中,坐卧不宁,心如猫挠,她开始对刘大真产生了怀疑,他如今可是镇长啊。虽说他们之间不曾有过什么关系,可那年他上门来说的那句话难道不是真心实意的?就算他忘了他说过的话,可怎么说他们也曾同学过一场,就真的视若陌路?按说给个二胎指标,对镇长来说,不算什么,可是他……女人越想心里越慌,越慌还要装得越加平静,使内心的焦灼不显山露水。她怕影响到男人的情绪。
男人早已没了耐心,他没心思卖菜,干脆收了摊子,偷偷躲在镇政府外面的杨树林里,观察院子里的动静。政府大院不是菜场,没有人来人往,只是偶尔有人进出。他没敢进去找刘大真,没那个胆。男人心有怯意,在杨树林里胡乱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回家猜疑来猜疑去,说刘大真是耍弄人呢,当年主动找上门要帮忙,是明知帮不上忙随口一说,现在真正能帮上了,却拖着连个屁都不放,还不如干脆点,要钱要礼公平交易也爽快些。
丈夫情绪一变,女人心里更是一点底都没了。说实话,她对刘大真一点都不了解,就算初中同学,那时男生女生界线分明,没有什么交往,何况那时的刘大真实在不起眼,学习一般,又不活跃,在四五十人的班里,根本留不下印象。要不是他当年上她娘家门来那么一出,给她留下一丝希望,这次说死说活,就是与男人闹翻,女人也不会去求他的。女人哀叹一声,想不明白刘大真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她有些怨恨刘大真,那点存在心里的温暖在一点点消失,尔后贻尽。她恨自己怎么会为刘大真感动过,也许,那年他不是想帮她的忙,而是来看她的狼狈,当年她对他的轻慢伤害了他,他要回敬她一个轻慢?丈夫的话刺激得女人像脆弱的沙雕,稍一跺脚就会坍塌。她刹时泪水潸然,让她后悔的事做都做了,脸也丢过了,除了悄没声息的等待,还能怎样?
不行!男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他要女人再去找刘大真,非得问个明白。
要去你去!女人一抹眼泪,断然拒绝道,他真要耍弄咱们,你就是跪在他面前也没用,再去找只能自取其辱,我不能再去丢人了!
话是这么说,女人还是不甘心,刘大真怎么会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真要恨她,几年前或许连那句让人备觉温暖的话都不用说了吧。她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同时也安慰着男人,说不定,人家正在想法子呢,你不也说镇长的事多嘛,啥事都得有个过程,别人什么事都能等,咱为啥不能等?你就是出去买个东西还得有个先来后到,咱们的事难道就可以不排队?
男人被女人的话说得有了笑意,仅仅是有笑意,过了几秒钟,脸上依旧焦虑和烦躁。他是个急性子,不会拐弯,看出女人的良苦用心,却难抑制心里的焦躁,气恨恨地说,他是镇长,一个二胎指标对他算个屁事,还排队呢,桑那镇多大的地方啊!
男人也不顾女人的感受了,胡说八道起来,你以为你是人家的啥人,旧日情人啊?死了你那份心吧。那年上门唬你的话也信,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不然,就不会煎熬人了。唉,早知刘大真是这样的人,还不如托曹公公再去找一下计生办的庞主任,给她再送点礼啥的,说不定早拿上指标了。
曹公公是镇政府的秘书,在领导跟前点头哈腰,在百姓面前谱摆得比领导还大,拿腔拿调,像个十足的太监,大家背地里都叫他曹公公。
女人听不得男人的风凉话,没好气地说,那你咋不趁早找去,害我丢那脸做啥!
这不是看你有这层关系,想省点钱呗。男人耷拉下脑袋,有气无力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经过曹公公的手,就得拔毛,咱那点家底这几年都快折腾光了,今后的日子可咋过呢。
男人一泄气,女人心里更空落,可她还是硬撑着说,都到这时候了,就再等等吧,说不定,那个姓刘的会对咱动了恻隐之心呢。
男人从鼻子里挤出一声不屑,从一堆衣服里抽出自己的衬衫,换下身上的夹克,蹬上三轮车,又去卖菜了。剩下女人一人在屋里发愣,心里胀胀的,像被什么东西撑着,一点一点撑大,就要撑破心脏似的。忍不住,她又泪水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