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空,孩子的脸,说笑就笑,说哭就哭。今年雨水天气异常多,夏天暴雨天气也常见。
但是村长朱前算是比往年忙碌,这各村的马路要修,据说是镇里的命令年底水泥路要村村通,也就是村子里除了自家门前的那一截路外,所有的马路都要年底修成干净的水泥路,所有参加修马路的人都可以拿到工钱,不再是义务劳动了,然而这雨水天气哪能修成马路?
朱前便是一等再等,只是天气预报天晴两天无雨的时候便临时通知,人们起早贪黑地铺上一段水泥路。修路的工程都是断断续续的。村里这些小工,勤快的人都跑去抢着干,只有那些好吃懒做的人不关心这些事。朱启昭也想去铺路挣点工钱然而他却走不开。他成了朱家村今年最倒霉的人。
朱启昭的妻子邱菊动了一次又一次手术,胆结石去了又长。眼看着家里缺钱用,他心想女儿这辈子也不会回来住了。他当初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赶走女儿一家,老死不相往来了,现在邱胆菊生病,女儿也不回来看看。他在女儿朱家富原先住的房子门前写上“出售”二字。大家都想去城里买房,谁还想在农村买房?村里人都觉得奇怪。
这话传出去不久,村长朱前便想买下来,他掂量了半天,讨价还价,花了三千块买下三间二百平方的土房子。
这朱启昭还是钱不够用,几年前向亲戚借的钱都没还上,慢慢也没有亲戚借钱给他了。他只好再次找了村长朱前托人让朱家鹏跟着村子人去附近矿上挖矿石,挣钱补贴家用。
然而,朱家鹏在矿上工作不到一周,夜里头顶上方的石头坠落丧命,一同上夜班的三个同村工友都有幸逃了出来。他们身着泥浆回村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三人如实地告诉了刚起床的朱启昭。朱启昭听后,脸色发黑,也没有告诉病床上的邱菊,而是立马往矿上赶。
不一会,大多数人都知道朱家鹏在矿上出事了。有人说朱家鹏倒霉,工钱还没挣,就送掉了一条命。也有人说李矿长倒霉,要赔一条人命,这条人命大概就是二十万左右。
就在朱家鹏丧命的第二天晚上,令朱启昭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鼻青脸肿、全身布满伤痕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听到消息回村了。
她是黑夜里赶到朱家村的,天空下着大雨,路上没有人,泥泞的道路深一脚浅一脚,夏日里沿路的茅坑发酵,臭气熏天。穿着雨衣的她冒着大雨推开了朱启昭家的院子大门。此时,朱启昭已经去矿上处理朱家鹏的后事,嘱咐一恩在家照顾奶奶,当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少邻居包括何梅在内的都来看望邱菊,陆陆续续都回去了。何小妹刚给他们煮好粥,安慰了邱菊一会也回了。昏暗的灯光下,一恩刚给奶奶邱菊端碗粥喝下,然后在客厅里等着爷爷朱启昭回来,他一边抚摸着狗,一边不时地往门缝外瞅瞅,门外的雨似乎小了些,但是一直在下,似乎没完没了。
这何小妹刚回去没多久,突然客厅里的狗开始叫了两声,一恩抬头看见门缝外一个陌生的女人面目狰狞,对他微笑,他一愣还是以为遇见了鬼。没料,穿雨衣的女人一进门就喊道:“一恩,一恩!”
一恩一看来者不善,便赶紧往奶奶邱菊的房里跑,狗还是朝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狂吠。
邱菊躺在床上,黑干憔悴,动了几次手术的她身体虚弱得说话没有力气,她的脸上显现出异常的悲伤,表情仿佛也将凝固了,不过她脑子清楚,听见门外女人那粗大的嗓门,就知道她肯定为了钱回来的。她示意一恩赶快跑到最近的村长朱前家或者何梅家,一恩一听赶紧把门栓上,从后门冒雨跑了出去。
一恩从家里跑走后,香雨那头牛一样直撞房门,并没有撞开,邱菊没有理会她。狗咬住了香雨的衣角,使劲往后拽,香雨用脚踢狗,狗还是死死不松口。
一恩在雨中拼命地跑,却发现路边有几个人叹惜着朱家鹏命短,朱启昭命苦。此时,一恩大概隐约知道了自己父亲出事了,他看了看她们,便接着跑。一恩一路狂奔跑到村长朱前家,朱前在家和李红丽边看电视边叹惜矿上出人命的事。
李红丽的哥哥李矿长开矿这么多年,出人命也不是一两次了。矿上的矿工大部分是外地人,本地人他一般不会要的,主要是考虑出事后难处理。当地人出事后,家人亲戚全部去闹事,而外地人出事后,顶多家人要点钱,也就是十万二十万的事情。这朱家鹏就是村长朱前介绍的,两人为这事争论不休,李红丽责怪朱前当初不应该答应朱启昭,这让她哥哥又背了黑锅。朱前只是觉得朱启昭买了烟酒托他,他盛情难却啊。要怪就怪朱启昭,他亲手把儿子送进了火坑。朱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这正争论着,却突然看见院外一个影子,两人连忙出门看看,落汤鸡样的一恩停住了,双手使劲地抹了抹满脸的雨水。
“一恩,你跑到这里干嘛?”朱前以为一恩是找他算账的,不过他小屁孩能怎么样?一恩被这一问,赶紧掉头就跑。他平时就怕这个村长。他一直拼命地王村头跑。
何梅和朱爱明从外面刚脱下雨衣进屋,屁股还没有落到板凳上,就看见一恩进了院门。
“我,我家……”一恩直喘气,说不出话来,神色紧张。
“一恩,你别怕!我们去瞧瞧!”何梅一边说一边拿了墙上挂着的毛巾给他擦了擦头上的雨水。一恩没有再说话,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他记事起,也没遇见过那个女人。
“一恩,你赶快换衣服。要不然会感冒的。”何梅赶紧把来贵的衣服给一恩换上。三人很快出了门。路上,他们又去叫了村长朱前一起去看看。
到一恩家的时候,只见香雨气急败坏地坐在在客厅里拿着手机打电话,狗还在邱菊的门前坐着。
香雨一见村长朱前到了,便赶紧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仿佛是她蒙受不白之冤,需要他村长大人主持公道。这朱家鹏算是村长朱前介绍到矿上工作的,这出了人命,村长也脱不了干系。村长朱前并不理睬她那一套。她竟然很快止住了哭声。
何梅和朱爱明好心劝香雨不要无理取闹。香雨哪里肯听?不过,她还是找到了矿上,与矿长理论。她作为朱家鹏的家属,和矿主私了,一条人命拿到二十万的赔偿。钱拿到以后,她承诺会好好带一恩过日子,把钱存银行以后给一恩去城里买房子,然而处完毕朱家鹏的后事,她就偷偷离开了。朱启昭发现后,抱头痛哭,本想打官司或者报警,又怕人笑话。于是找到了村子里那个原先介绍香雨的人,那人也说自己根本都不知道香雨到底去了哪里?找她也没有用。于是,就这样便宜了香雨。
据说,香雨当年离开朱家村的时候,为了生计就很快嫁到王家村,丈夫是个瘸子,她又给人家生了儿子,瘸子丈夫嗜酒成性,酒后就打骂她,她也曾想逃跑过,但是为了活下去,她还是带着儿子没有跑。她知道自己除了嫁人为生,还能怎么样?原先在朱家村,朱启昭一家对她不薄,只是穷了点。这次,她把二十万补偿金存进了银行,自己没再回去。
有一天,王瘸子还带着儿子来朱家村找过香雨,发现香雨确实不在,只好乖乖乖地回去了。
就这样,香雨再次消失了!整个朱家村的人都在诅咒这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