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四九,天气突然间暖和起来,太阳明晃晃的,照在身上让人觉着发燥,不像是隆冬。电视上报道,东三环长虹桥附近有棵杨树已经发芽,像是春天提前到了。人们忽视了季节还没更替,春天的感觉终究是表象,四九才是真正的冬天。这天午后,一场寒流突然而至,寒风紧随而来,紧跟着下起雨来。是冻雨,落地即结成冰,路面极滑。
下班后,杜米莉照例接黄少松一起走。下楼后发现路上有冰,黄少松在地上试走几下,说今天不适合开车,他还是去坐公交,不搭杜米莉的车了。
杜米莉却说:“什么话,越是这种天气,公交车越不好坐,和我一起走吧,我都到了这儿,是顺道,又不费什么事。”
黄少松没法,只好上她的车。这阵子,黄少松每天都回家陪白翎,到家就把手机关掉,担心杜米莉的短信无意中叫妻子看到。其实白翎并不翻看他的手机。这阵子搭杜米莉的车,两人反倒不怎么发短信了,偶尔发一个,也不过是转来转去的笑话之类。他和杜米莉之间根本没发生什么事,只不过黄少松自己心里不踏实,怕妻子生疑。怀孕的女人有时不可理喻,他是医生,懂女人的心理。齐妙妙走后,他怕妻子一人孤单,就每天回家陪她,可以叫她心里踏实,不至于胡思乱想。
没想到,这天下冻雨路难走,路上出了不少交通事故,许多人下车步行。杜米莉的车夹在众多车之间,在中关村南大街寸步难行。黄少松反而不好下车自己走掉,人家是为自己才陷入车海的,总不能把人家丢下,自己步行去地铁口吧。那晚,他们到西直门已经是夜里10点。黄少松不断给地铁那头的白翎发短信,告诉这面的堵塞情况,叫她回家不要等他。白翎不听,担心黄少松出梨园地铁再坐不上车,便一直在那头等,11点多,终于等到了黄少松。看到丈夫,白翎没说什么,但她脸上的神色明显不高兴,像这天的天气一样被寒流袭击似的。黄少松想说几句心疼妻子的话,张张嘴却说不出口,也怪,以前妻子不高兴,他总能想办法把她哄开心,现在却觉得说那些话生疏得很,什么原因呢?他忽然想到杜米莉。杜米莉总能把话说到他心坎上,很舒服很熨帖。就是这样的天气,为送他被堵了几个小时,末了她却道歉,说拖延了他的时间。他轻声叹了口气。妻子听到这声叹息,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仍是没说话。车里显得很安静,咝咝的暖气声被放大,堵在夫妻俩的心里。一夜无话。
第二天下班,黄少松看上去仍闷闷不乐,杜米莉安慰他说:“别往心里去,您是男人,老婆等您那么久,心里还不能有点不痛快呀,仔细想想,人家那是在乎您心疼您,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夫妻久了就是这样,以为自己的想法不用语言对方都能知道。您呢,怎么没好好解释一下?”
黄少松惊异地看着杜米莉,心想,她怎么知道他受了老婆的气呢?今天他和杜米莉没联系过,压根儿就没说他和妻子一夜无言的事。但她的一番话却提醒了他,是呀,妻子怀着身孕呢,深更半夜,一个女人孤单单地等候在城铁口,担心丈夫回来晚坐不上车。如果她没开空调,那么冷的气候里等上五六个小时,不知怎么煎熬的呢!可自己什么话都不说,还觉得委屈,以为奔来跑去撑持一个家受了多少累呢。一个男人,当不了女人的靠山,还算男人吗?当即,他给妻子打电话,刚说了一句,昨晚在车上是不是没开暖气,冻坏了吧?没想到白翎却轻描淡写地说,你是关心你儿子吧,别假惺惺了。
黄少松碰了一鼻子灰,刚涌起来的情绪立马沉寂下来,觉得白翎这个人越来越不可思议。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怎么会变得这么冲,叫他简直有点儿承受不住,怀孕不应该是理由吧。
黄少松拿这个问题问杜米莉,她笑着只说了一句:“看来你真是不懂女人的心。”
杜米莉的这句话,叫黄少松思索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