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潘洪业、邵延新两个团长率兵向宕昌进击的当日,陈加西率领纵队司令部和十七团千余人西行,一路上没受到任何阻拦,于第二天中午赶到岷县。为了不给敌人防备的机会,陈加西一到岷县,安排纵队司令部人员扎营,命令十七团架上大炮,对准岷县城墙一阵轰击,给城内的起义独立团报信。
炮声一响,岷县独立团团长曲和才的部下趁势做了内应,他们与马家英的人马混战起来,一时间,岷县城内枪炮声响成一片。
不到两个小时,岷县城破,马家英趁乱逃窜出城,落荒而逃。起义的独立团团长曲和才早已被害,城里只剩下了曲和才部属幸存的数百人,在一个姓汪的营长带领下,出城将“新四纵”司令陈加西及部属迎进城。
陈加西入城后,立即派十七团的一个营去追击逃跑的马家英,命另外两个营迅速散开,搜捕残留敌人,一面接纳起义的独立团,一面安抚群众,清除敌人设置的军事构筑,修补被敌人破坏的民房。
后来,陈加西从曲和才旧部那里得知,其实马家英这次到岷县镇压曲和才,只带了一个团兵力,为虚张声势,在来岷县的路上,把人马距离拉开,又在每匹马的尾巴上绑了一把扫帚,打动马来回奔跑,扬起很大尘土,不知情的人从远处看,就像是大队人马经过的样子。
弄清楚马家英狡猾的伎俩,陈加西才缓缓出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这次的作战决心算是下对了,不然,中了马家英的奸计,宕昌那面的战役可就得吃大亏。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陈加西急匆匆吃过早饭,带着参谋长魏大泉到各处检查群众恢复安定情况。他们来到城西原来敌人的司令部,这里已没了敌军司令部的气势,只剩下一片破败颓废的民房,显得清冷而孤寂。陈加西扫视着面前这片残墙断壁,想着这次打得出乎他意料的一仗,还有马家英给他玩的那些诡计,心中不免有些感慨,正想给参谋长魏大泉说说自己的感慨,这时,突然,一片吵杂声从破败的房子里传出来。
“走,去看看。”陈加西和魏大泉一帮人走进敌人的司令部。
他们循声来到后院,陈加西看到让他勃然大怒的一幕:一帮破衣烂衫的男人正在粗鲁地轮奸一个女人。
“住手!”
陈加西怒不可竭地大喝一声。
几个男人回头一看,停住奸淫。被奸的妇女裸着身子从地上跳起来,背过身去,压抑着却是极度悲伤地哭泣。
一道白光在陈加西他们面前闪动,陈加西背转过身,怒道:“你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奸淫妇女,不要命了?”
那几个男人冷笑着。
一个男人说:“你算哪根葱?敢来管老子?”
“说什么?你们这些王八蛋无法无天了。”魏大泉怒吼一声,从腰间拔出枪来朝天放也一枪,叫人上去收拾那几个男人。
陈加西伸手制止住,随手脱下自己上衣,递给警卫员:“去,给她穿上。”
警卫员上去把衣服给被奸的妇女披上。一道白光被陈加西的衣服包住了。
陈加西的眼睛才不觉得那么难受,他转过身,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太放肆了。”
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瞅瞅一身风尘的陈加西,知道这个一脸怒气的人是这群人的头,他的目光缩了缩,随即又满不在乎地将光着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一点都不胆怯地说:“我们是曲和才团长的人,怎么样,你害怕了吧?”
魏大泉一听,骂道:“怪不得禽畜不如呢,原来是军阀。”
“什么?你敢骂我们是军阀?我们跟曲和才团长起义,反了马家英,你他娘的竟敢骂我们是军阀。”一脸胡子的男人暴跳起来。
陈加西用手势制止住魏大泉,厉声道:“曲和才团长起义反正,就是因为马守成扰民害人,才弃暗投明的,这是正义之举,却叫你们坏了他的名声,你们这帮不知好歹的东西,干下这等无法无天的事,还有脸提曲团长!”
“你是啥东西,跟我们穿的皮不一样,有啥了不起。老子好歹也都是参加起义的,你竟敢骂老子们,看老子不废了你。”
说着,几个人扑过来要向陈加西动手。
警卫员早已按捺不住,拔出枪冲到陈加西的前面,对着几个人吼道:“你们谁敢动一下我们陈司令?我的枪可不长眼睛。”
“陈司令?我们早就看出来你们是‘新四纵’的,可你说他是‘新四纵’司令,想唬谁呀?”几个人一愣,挥动着的手臂在半空中停下来,指着陈加西疑惑地问道。
陈加西说:“我就是陈加西!”
几个人互相看看,又望着陈加西,紧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陈加西?”那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狞笑道,“绝对不可能,我们得到情报,陈加西是‘新四纵’司令,怎么会是你这样子?别他妈的拿陈加西来吓唬我们。就算他真的来了,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是吗?”陈加西冷笑一声,对警卫员说,“把这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给我拿下!”
跟随在警卫员后面的几个士兵一涌而上,将几个男人围住。
这时,那个蜷缩着被奸的女人回头看了一眼陈加西。
陈加西注意到女人的这个举动,发现女人有一张白晰而美丽的脸庞,一双失神的大眼里全是悲哀和屈辱的泪水。看外表,这个女人不像是本地人。
那个大胡子见动真格的,这才害怕了,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对陈加西说:“你果真是陈加西司令?”
陈加西看着这个家伙,说:“我是不是陈加西有什么关系?你们既然已经起义,那就是义军,该为百姓着想,可你们不但不一心向善,却在这里为非作歹,残害百姓,就算我不是陈加西,也一样会处理你们的。”
大胡子一听,软了下来:“我们该死,有眼不识陈司令,望陈司令饶命!但陈司令,我们——有话要说。”
“哦,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陈司令,我们不是有意要干坏事,而是这个女人确实该奸,该杀!”
“难道她是大奸大恶之人?就算是,也该交由政府来处理,哪里由得你们这样为非作歹?”
“陈司令,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是马家英的姨太太!”
“啊!”陈加西吃了一惊,心想:怪不得这个女人长相不一般呢。
“马家英的姨太太就由你们任意摧残?我们是军人,不是土匪,我绝不容许你们胡作非为,给我拿下!”
“陈司令,我们没错呵,这个女人是叛逆来建东的贱女,她父亲丧尽天良,将她送给马家英作姨太太,父亲不是个好东西,女儿又怎么会是好人!”
“住口,你们还不知悔改。来建东原来是我们的地下工作人员,他女儿就算做了马家英的姨太太,那也是个受害者,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们都不放过,还要为自己犯的罪行强辩,看来你们妄为曲团长的起义军,留下你们这样的人,今后还不知要给老百姓带来多少祸害呢。”陈加西怒斥着,对警卫员命令道,“警卫员,给我将这几个败类押走,明日正法!”
来建东的女儿听到陈加西说到她父亲时,她的心抽动了一下,这时转过身来,含泪望了陈加西一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陈司令,贱女来妮娜给陈司令叩头!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快起来!”陈加西要上去扶她,却又止住脚步,来妮娜只是用陈加西的衣服裹了半个身子,还有大半个身子裸露着。他这样上去扶她有些不便,就转回身。
跪在地上的来妮娜已是叩地有声。
这时,一名士兵将一套不知从那儿寻来的衣服递给来妮娜,让她穿上。
来妮娜穿好衣服,对着转过身去的陈加西等人又是叩头,接着失声痛哭起来。
陈加西一直在行军作战打仗,很少和女人接触,就别说和女人说过话了,现在见来妮娜哭得伤心欲绝的模样,他便手足无措起来,也不知该怎么劝慰她才好。她的遭际叫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安慰,想了半天,只好搓着手说:“姑娘,你快别哭了,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你放心,我们一定要把这几个败类正法,给姑娘雪耻。”
“陈司令,你的大恩大德,来妮娜来世再报,只是现在我还有一事求陈司令答应!”
“什么事,你说吧。”
“陈司令,当年我父亲来建东被马家英识破身份,为求大全,不得已才委身于敌人,我又被马家英强行霸占作他的姨太太,这都是出于无奈,迫不得已呀。我父亲原先也是个铮铮铁汉,被马家英俘虏时,马家英用尽酷刑,也没能使父亲屈服,可是我们一家几口都在马家英手上呢,马家英声称,如果我父亲再不降服,就将我们全家一个一个杀死在他面前。父亲为保全我们全家,只好降服,可是父亲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人的事,他对马家英说,虽然他是地下党,可甘南偏远,他早已与组织失去实质性联系。父亲违心屈服于马家英,身在敌营,每日里却是长吁短叹,郁郁寡欢,一心只盼着正义的队伍打过来。一直苦等六年,真是日盼夜也盼哪。现在陈司令来了,打跑马家英,我们欣喜万分。我们家命运不济,父亲偷生,却忍辱负重多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刚才陈司令也说了,我父亲原是地下工作人员,就请看在我父亲以前还是个地下人员份上,求陈司令对我父亲网开一面!”
说着,哭声撕裂起来,就像是一块崭新的布匹,硬生生地让人扯开,碎成无数片,让人心痛而怜惜。
陈加西无语,他被面前这个女人的哭声扰得心里慌乱,一时不知如何答复她,便思索着应该怎么应对。
“陈司令,”来妮娜见陈加西犹豫,以为他不会放过她父亲,便一个劲地叩头道,“陈司令,求求你,如果陈司令觉得我父亲背叛组织,不能放过我父亲的话,那就请陈司令开恩,让我去替父亲受死。我父亲他——命苦哇!”
陈加西扶起来妮娜:“你快起来说话。我知道你父亲在当时的情况下,被迫无奈,但我现在无法答应你的请求,因为还不知道你父亲的态度,如果他现在还在替马家英卖命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但如果他真如你所说,我会视情向上级说明你父亲当年的窘境,为他开脱的。”
来妮娜一喜:“陈司令,我说的都是实情,因为我父亲一直心不在敌营,马家英对我父亲也怀有戒心,但当时为笼络人心,他表面上对我父亲好像很信任,实际上他娶我也是为牵制我父亲。这次我被马家英胁迫来岷县,也是他担心我父亲会起义,用我来做人质的。不然,我怎会只身一人来岷县?马家英听到陈司令打了过来,慌忙逃跑,我是趁乱偷跑出他的魔掌,藏入百姓的地窖里,才保下这一条贱命的。”
陈加西一听,便说:“你起来吧,待宕昌那面传来消息,证明你父亲有起义之心,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伤及无辜的。”
“谢谢陈司令!陈司令真是我们一家的再生父母,请接受贱女叩拜。”
遂又跪下叩了三个响头。
“你赶快起来吧,找个地方待着等消息。在此期间,你不会再受他人迫害,我们的人马已进驻岷县,我们绝不允许有人胡作非为,扰乱群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