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一天,枕溪湖畔“南山酒店”的正店主朱贵给山上捎来一封告状信,说副店主杜兴不务正业,整天和地方上的一帮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杜兴把他朱贵这个正店主不放在眼里,他朱贵倒可以容忍,但他不能容忍的是杜兴带着他的那帮地痞流氓,整天在店里吃喝,欠下那么多酒饭钱,拖得店里资金周转不开,生意一落千丈。最近,通过盘点,他还发现酒店的账目上有问题,因为账目一直是杜兴管的,因此,他怀疑杜兴有贪污之嫌。云云。
吴用把这封告状信拿给宋江看了,宋江大怒,将信往地上一摔,道:“这个杜兴太不像话了,吃几碗酒也倒罢了,怎么还贪污呢。吴军师,你带上神算子、蒋敬下山到南山酒店去查查账,一定要把杜兴贪污的事查清楚,如果真是朱贵说的这样,将严惩不贷。”
吴用领命带上蒋敬到了山下,先和朱贵交接意见,朱贵义愤填膺地又将杜兴的罪行历数了一遍。吴用摸着山羊胡子,没有发表一句意见,却叫蒋敬去查账,自己把杜兴叫到一边,单独审问。
杜兴来到洒店后面的小屋子时,把门一关,对着吴用说了句“吴军师,你可得为我作主啊。”就先哭开了,一把涕一把泪地哭得异常伤心,吴用怎么着也劝不住,就等他哭够了自己停住,才开口道:“杜兴,你是怎么搞的,自己说说吧。”
杜兴抹了抹眼泪,哽咽着道:“吴军师,我冤枉啊!”说着,泪水又涌了出来。
吴用说:“你别再哭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吴军师,你有所不知,这都是朱贵在诬告陷害我呀,我有几个胆敢贪污酒店的银子?都是朱贵挪用了银钱,军师你有所不知,这个朱贵在枕溪湖畔时间长了,就和前面尚村的一个叫李玉兰的女子有一腿,长期在一起姘居着,当时他不知道这个李玉兰是个寡妇,身后有一大堆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她见朱贵是个掌柜,就认为朱贵有钱,她和朱贵勾搭上之后,就靠上他了。你想想,一个寡妇带着一大堆孩子,靠朱贵养活着,他能有多少钱?还不是拿酒店的钱去给了寡妇李玉兰。我不说他朱贵倒也罢了,他却告起我来了。吴军师,你可得为我作主啊。”
吴用沉思了一阵,才道:“杜兴,你这样说,我倒要查个明白了,你俩谁是谁非,等我查清楚了,自会有个公断。这暂且不说,我现在想问你,你说朱贵和尚村寡妇李玉兰有染这事,你能确证吗?”
“我能确证!”
矛头一转了方向,杜兴一下子来了精神。
“杜兴,说这句话,你可得考虑好,一旦你说的有误,可别怪我到时不客气!”
杜兴拍着胸部,道:“吴军师,我杜兴如果说了半句假话,叫我天打五雷轰。”
“这就好,”吴用摸着山羊胡子,说,“我这就去尚村查个清楚。”
吴用便去尚村找到了那个寡妇李玉兰。李玉兰对她和朱贵的事不否认,而且一点都不掩饰,并且说她和朱贵好了这么多年,早已有了约定,如果梁山上宋寨主同意,她还要嫁给朱贵为妻呢。
梁山泊又没有规定,男人不准娶妻的。
吴用没话说了。回到酒店,朱贵早听说了吴用去尚村查他与寡妇的事了,便把吴用让到小屋子里,对吴用说:“吴军师,我与玉兰的事本想早就向山寨报告的,可我担负的是为山寨打探消息的重任,怕暴露了我自己,就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既然今天杜兴用这个事当做予头来攻击我,我也就什么都不顾了,我朱贵不但要公开娶寡妇李玉兰为妻,而且,我和杜兴要斗到底了。”
吴用说:“朱贵,你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
“军师,我能不激动么?杜兴贪污酒店的银钱,我只是出于正义,向山寨反映这件事,我没有错吧,他杜兴却反咬我一口,我也就把他的劣迹再列举一些了。”
“你说吧。”
“杜兴除过贪污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之外,他还包养了至少三个情妇。军师,你想想,咱山寨上的兄弟一个个都娶不上老婆,干熬着,杜兴一个人就包养了三个,这是什么行为?他反咬我,我就对他不起了,他养这么多的情妇,钱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用咱酒店账上的。”
“你有根据吗?”吴用听朱贵这么一说,心里也对杜兴有些气愤了,怪不得杜兴廋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同时搞着三个女人,身体能受得了吗?杜兴做得太过分了,用酒店的钱在外面包养情妇,并且是三个,这让梁山的兄弟谁听着会不生气呢。
吴用当时就找了杜兴。杜兴一听,连叫冤枉,说他平时是和一些女人有染,其实哪个男人不色呢?但和他有染的女子都是些风尘女子,说他长期包养情妇的事,是万万没有的,一个都没有,别说三个了。
“就我这身体,”杜兴拍着只剩下一张皮包着一堆骨头的身子说,“三个女人我受得了么?吴军师,你也得算一算,我就是每天晚上不休息,在三个女人那里周旋,一个女人那里每月只能住十个晚上,她们能不能高兴,先不说,我还活不活了?”
吴用没说什么。朱贵和杜兴谁是谁非,看来一下子是弄不清了。
等蒋敬把酒店的账查出来,一对照,才发现账面和实际亏空不是太大,杜兴在酒店里欠账是真的,就是有出入的那部分也可以用杜兴的欠账弥补上。所以,杜兴的贪污一说就不能够成立。
但杜兴包养情妇的事,却没办法了解。因为朱贵所说的,吴用去查,有一个确实是青楼里的妓女,一见吴用进去,那个女人就开始脱裤子,吴用狼狈地赶紧逃了出来。剩下的,他就没有去查,便回了梁山。
吴用将调查的情况给宋江作了报告,宋江一听,心里不悦,说这朱贵和杜兴两个人怎么回事,一个告一个,到底想干什么?
吴用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杜兴在酒店分管账目,朱贵见他经常和一帮人聚在一起喝酒,就怀疑杜兴贪污,这也属正常。只是这个杜兴,也确实不太像话,自己经营酒店,还天天喝酒,听说他酒量大增,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呀。”
宋江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要确实没有贪污,平时多喝些酒,也是不以为过的,身在酒店里不陪客人喝几碗,拉拉生意,这生意就不好做,也说不过去,这没有什么。只是这两个不搞好团结,误了酒店生意不算大事,但咱们开这个酒店主要目的是打探消息,别误了大事。再说,两人你咬我,我咬你的,传将出去,不是更让外人笑话咱们梁山是乌合之众吗。吴军师,我看过几天,你再劳累一番,下山去给他们俩做做工作,不可叫他们再闹了,要以大事为重,齐心协力,把酒店开好,为梁山出力。”
吴用点了点头。
还没等吴用再次下山去做朱贵和杜兴的工作,朱贵告杜兴的第二封信又火焰急火燎地到了山寨。
这次朱贵告杜兴打击报复,不但不尊敬他这个正店主不说,而且还买通地痞流氓对他进行人身侵害,想致他于死地。
宋江看到告状信更加生气,也不再叫吴用下山去了,气冲冲地命人将杜兴唤上山来问话。
杜兴很快就上山来了,一见到宋江,没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只叫了声“寨主”,便先哭了。杜兴这一哭,倒与先前在吴用面前的哭不一样,前面是伤心和委屈,哭得抽抽噎噎,而这次在宋江面前则是悲恸与气愤,是放声痛哭,还边哭边诉说自己在朱贵那里所受的委屈和压抑,这倒叫宋江不知怎么说他好了,气虽然没彻底消掉,可心里到底还是先软了些,没有先前那般硬了。
“杜兴,你哭什么哭?有话好好说。”
“寨主,”杜兴抹了把眼泪,“我好冤枉啊!”
“你有什么冤的?”宋江没好气地说,“你和朱贵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面说你贪污,现在又说你买通地痞流氓要害他,你是怎么搞的?”
“寨主……”杜兴又哭开了,这次有点泣不成声了。
“别哭了!”宋江怒道,“像什么话?你还像个梁山的人吗,男子汉大丈夫像女人一般哭哭涕涕的,像什么样子?”
杜兴的哭声随着这话嘎然而止,像一根在激烈的拨动中猛然间挣断了的弦。
这时,吴用趁机对杜兴说:“杜兴,你有什么委屈,可以给寨主说呀。寨主叫你上来,不就是为了弄清你和朱贵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
杜兴看了看吴用,他从吴用的目光里读到了一种东西,便说道:“寨主,我和朱贵之间并没有什么事,这些,吴军师去调查过,他可以作证。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自从我给山寨推荐了魔手白莎莎之后,朱贵就跟我过不去了。”
一提到白莎莎,宋江心里便咯噔了一下:“这跟白莎莎有什么关系呢?”
“寨主有所不知,朱贵这个人其实心眼很小,他一直排挤我,想独自控制着酒店,这次我给山寨推荐了白姑娘后,他一直不服气,又担心我会因此抢了他的正店主的位置,还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呢。”
“什么话?”
“朱贵说,我只不是看白姑娘长得漂亮,才故意将白姑娘送上山寨,为的是讨寨主你的欢心,好让你让我做酒店的正店主。”
“一派胡言!”宋江恼怒道,“这是什么话?朱贵太可恶了,他把我宋江当成什么人了,我等难道是好色之徒?”
吴用插话道:“朱贵真不像话。”
“就是,”杜兴继续说道,“有了白姑娘这件事后,朱贵一直跟我过不去,处处给我挑毛病,天天告我,弄得我名声扫地不说,我今后还怎么在酒店时做事呀。寨主,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宋江气呼呼地在忠义堂走来走去的,这个时候,他完全相信了杜兴的话,觉得朱贵是拿白莎莎上山的事在做杜兴的文章,你做就做呗,胡扯些啥呀。走了一会儿,宋江突然站住,望着一脸惊慌的杜兴,怒道:
“这都是什么事啊?一个小小的酒店,正副店主闹成这样,像什么话?”
杜兴委屈地说:“寨主,我可是一不贪,二不沾,一心为了梁山呀,朱贵告我贪污时,吴军师调查清楚了的,我杜兴可冤死了。”
“好了,别说了,我心里有底。”宋江烦躁地说道,“你和朱贵谁是谁非,我不用说了。”
杜兴看着宋江,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宋江摆了摆手:“至于你们俩,我看也不能再呆在一起了,这样吧,吴军师,我看就把朱贵的店主免了吧,让杜兴接替他做店主,然后把朱贵调回山寨,叫他做些杂事。”
吴用点了点头:“就按哥哥说的办。”
杜兴这才揉着眼睛,满心欢喜地走了。
朱贵被调回了山寨,帮着孙二娘干些后堂的杂务。过了几天,宋江恐朱贵不服,还叫吴用带上朱贵去“思思美容院”亲眼看了看白莎莎的手艺。这时,白莎莎已经开始给林冲做面部美容了,额头的囚印快做掉了,林冲像换了个人似的,比以前更精神了。宋江这样做,无非是叫朱贵看看,白莎莎上山入伙是通过了大家的,白莎莎对梁山则有用的,她的加入是对的,而不是杜兴为了讨他宋江的欢心,他宋江也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他要叫朱贵认清白莎莎的价值,要叫他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