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里挂着黑色的帷幔,门楣上方的纹章上扎了个花圈,告诉过往行人,这里正在给一位绅士举行葬礼。
相关仪式刚刚结束,前来参加吊唁的人正缓步从沃德雷克的灵柩前和他侄儿的身边走过。后者同众人一一握手,以示谢意。
乔治·杜·洛瓦和妻子走出教堂后,两人并排走着,打算回家去。双方都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到后来,杜·洛瓦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事有些古怪!”
“什么,亲爱的?”玛德莱娜问道。
“我是说沃德雷克怎么什么也没给我们留下。”
玛德莱娜倏地面色绯红,一张粉脸犹如罩了一层粉红色面纱:
“他干吗无缘无故要给我们留点什么呢?一点道理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见杜·洛瓦没有反应,她接着道:
“公证人那儿可能会有遗嘱,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
“是的,很可能是那样,”杜·洛瓦想了想,说道,“因为无论如何,我们俩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每星期来家里吃两餐晚饭,不论什么时候,想来就来。他在我们家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他对你简直俨如慈父,因为他孑然一身,既无后嗣,也无兄弟姐妹,仅仅有一个侄儿,而且是远房的。你说得很对,他可能会留有遗嘱。我并不指望从中受利,只是希望能有个纪念,说明我们在他心里占据一定的位置,我们之间有着真挚的感情,他对我们彼此间的情谊感念不忘。因此,一点友好的表示是一定会有的。”
若有所思的玛德莱娜附和着说:
“是的,恐怕不会没有遗嘱。”
他们一踏进家门,仆人立即递给玛德莱娜一封信。玛德莱娜拆开看了看,随手递给杜·洛瓦。
信是从沃热街十七号的拉马纳尔公证人事务所寄来的,上面写着:
夫人,我荣幸地通知阁下,因一事与您有关,请抽空来本事务所面商。星期二至星期四下午二时至四时皆可。
顺致崇高的敬礼,
拉马纳尔
现在轮到杜·洛瓦满面羞红了,只见他说道:
“一定是关于遗嘱的事。然而奇怪的是,他找的是你而不是我,因为从法律上来讲,我才是一家之主。”
玛德莱娜起先未予搭理,深思片刻后,说道:
“待会儿咱们一起去,你说呢?”
“行,我很乐意去。”
吃过午饭,他们便出了家门。
到达拉马纳尔的事务所,接待他们的首席书记格外热情,立刻领他们进了公证人的办公室。
公证人是个五短身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胖得要命。脑袋像个圆球,镶嵌在由两条腿支撑的另一个圆球上。这两条腿又粗又短,看去也像是两个球似的。
他微微欠身,指了指椅子,示意来客就座。然后,他转向玛德莱娜说道:
“夫人,德·沃德雷克伯爵生前留有一份遗嘱,此遗嘱涉及到您。我请您来,就是想告诉您相关情况。”
“果然不出所料,”杜·洛瓦按捺不住地嘟哝道。
“我现在就将这份遗嘱念给您听,”公证人又说,“所幸遗嘱倒也不长。”
他从桌上的一个纸盒里拿出遗嘱,读了起来:
立遗嘱人德·沃德雷克伯爵,原名保罗—爱弥尔—西皮里昂—贡特朗,身体健康,精神正常。今特在此将其生后意愿陈述如下:人生苦短,死生难料。为防不测,今特立遗嘱一份,存于公证人拉马纳尔先生处为证。
本人之财产计有交易所证券六十万法郎,不动产约五十万法郎。因无直系亲属继承,本人愿将上述财产全部遗赠克莱尔—玛德莱娜·杜·洛瓦夫人,不附加任何条件或义务。此馈赠乃一亡友对该夫人忠诚友情之深切表示,望能哂纳。
公证人读完后,接着说道:
“以上就是遗嘱的全部内容。此遗嘱立于今年八月,以取代两年前所立内容完全吻合、受赠人为克莱尔—玛德莱娜·弗雷斯蒂埃夫人的遗嘱。前一份遗嘱还在我这保存着,若家庭内部发生纠纷,可足以证明德·沃德雷克伯爵先生的初衷,自始至终都没有变。”
玛德莱娜面色苍白,两只眼睛一直看着地下,杜·洛瓦则神情紧张地用手捻着嘴角的胡髭。停了一会儿,公证人又向杜·洛瓦说道:
“先生,毫无疑问,夫人要接受这笔遗产,必须得到您的首肯。”
杜·洛瓦站起来,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我希望考虑考虑后再答复。”
公证人笑着欠了欠身,十分和蔼地说道:
“先生,对于您的谨慎和犹豫不决,我表示理解。我想补充一点,德·沃德雷克先生的侄儿今天上午已得悉遗嘱的内容。他表示,若能给他十万法郎,他对此遗嘱将予尊重。依我之见,就遗嘱本身而言,是无懈可击的,问题是如果闹到法院,无疑会弄得满城风雨,因此你们最好还是尽量避免这种结局。毕竟人言可畏呀。总之,望你们能在星期六之前对上述各点作出答复。”
“好的,先生,”杜·洛瓦欠了欠身说道,接着便彬彬有礼地向公证人躬身告辞。待始终沉默不语的玛德莱娜先行退出后,他才脸色铁青地走了出去。此情此景公证人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早已无影无踪。
回到家里后,杜·洛瓦砰的一下关上房门,将帽子往床上一扔,说道:
“你以前是不是沃德雷克的相好?”
正在摘面纱的玛德莱娜,不禁一怔,转过身来:
“你是说我吗?”
“对,就是你。没有哪个男人会在他死后将他的财产全部送给一个女人的,除非……”
玛德莱娜浑身颤抖,面纱上的别针怎么也拔不下来。
她想了想,神情激动地说道:
“这是……怎么啦?……你难道……疯了?……你自己……刚才……不也希望……他能给你留点什么吗?”
杜·洛瓦依然站在她身旁,观察着其表情的微小变化,如同一位法官在极力捕捉犯人失去镇定的情绪。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错……我是你丈夫……他若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留点什么给我……无可厚非……听明白没有?……而他若作为一个朋友……给你留点什么……那就不行……因为你是我妻子。从社会习俗……和社会舆论来说,二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现在是玛德莱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了。她一反常态,以其深邃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那明亮的双眼,好像要从中发现什么,洞穿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心灵。因为此人的内心世界是那样地高深莫测,只有在他一不留神而未加提防的短短一瞬间,方可像那略略开启的门扉,让人隐隐看到一点。只见玛德莱娜这时不紧不慢地说道:
“可是依我看,他若……将这样一大笔遗产留给你,外人定会同样感到不解的……”
“何以见得?”杜·洛瓦急忙追问。
“因为……”玛德莱娜欲言又止,“因为你是我丈夫……你们才认识多长时间?……而我同他的交往却很有年头了……他在弗雷斯蒂埃在世的时候立的前一份遗嘱,便已写明让我继承他的遗产。”
杜·洛瓦大步在房内来回踱步,说道:“这遗产你必须拒绝。”
玛德莱娜满不在乎地说道:“行呀,如果这样的话,也就不用等到星期六,马上就可派个人去回复拉马纳尔先生。”
杜·洛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两人再次相视良久,都想洞悉对方的内心隐秘和真实意图。通过这心急火燎、默默无言的探询,双方都竭力想看透对方的心思,因此这是一种心智的较量。这两个人虽然同床共枕,但彼此之间始终缺乏了解,更不要说心灵深处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了,故而常常互相猜疑,多方探测和窥伺。
杜·洛瓦这时忽然凑近玛德莱娜的面庞,低声向她说道:“别装傻啦,你就承认了吧,你曾是沃德雷克的情妇。”
玛德莱娜耸了耸肩:“你可真是个榆木疙瘩……沃德雷克对我一往情深。但我们的关系从未逾越过界……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你在撒谎,这不可能,”杜·洛瓦使劲跺着脚。
“这就是事实,”玛德莱娜说道,语气十分镇定。
杜·洛瓦又在房里走了起来,不多久,又停在她面前:
“那你解释一下,他为什么把遗产全都给了你?”
“这很简单,”玛德莱娜不慌不忙地说道,“正如你刚才所说,我们,更确切地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们便已相识了。我母亲曾做过他的一个亲戚家的伴娘。正因为这样,他常来这儿看我。由于他没有子女,在遗产继承问题上便自然而然想到了我。如果说他曾有点儿爱我,这是完全可能的。可是哪个女人未曾这样被人爱过?或许正是出于这种藏在心底的爱,他在安排自己的后事时,将我的名字写到了他的遗嘱上。每个星期一,他都要给我带来几束鲜花,你对此从未置疑过,而且他一朵花也未送过你,这是事实吧?他今天又将遗产送给我,道理是一样的,况且这遗产他找不到更合适的继承人。相反,他若让你来继承这笔遗产,那就太为滑稽了。他凭什么要这样做呢?你是他什么人?”
这几句神态自然,从容不迫的话语,说得杜·洛瓦张口结舌。不过他依然不甘示弱: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按照遗嘱所作规定接受这笔遗产。否则定会招来流言蜚语。人人都会以为有那档子事,从而对我飞短流长,拿我取笑。同事们本来就对我嫉妒得要命,这样一来岂不是给他们话柄好更加肆无忌惮地诽谤我?我必须小心提防,要注意维护自己的荣誉和名声。外间已有谣传,说某人是我妻子的情夫,我不能让我妻子接受这种不干不净的遗产。”
“那好,亲爱的,”玛德莱娜依然和颜悦色,“我们不要遗产了,不就是少得一百万吗?”
杜·洛瓦仍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听了这句话,他大声地自言自语起来,有意让玛德莱娜能够听到:
“是啊……这一百万……只好算了……他在立遗嘱的时候,竟没有想到这样做是多么欠缺考虑,忘掉了起码的习俗。他丝毫没有顾忌,这会让我处境多么地尴尬与难堪……生活中,凡事都应考虑周全……他若将此遗产给我一半,也就不会徒生这些麻烦。”
他坐了下来,跷起了二郎腿,同时用手捻着嘴角的胡髭。这是他遇到棘手问题而感到烦闷和怏怏不乐时的惯常表现。
玛德莱娜拿起一个她每逢有空便绣几针的刺绣活儿,一边挑选绒线,一边说道:
“该说的我已经说好了,该怎么做由你考虑后决定。”
杜·洛瓦沉吟不语,后来吞吞吐吐地说道:
“世人将永远无法理解,茫茫人海中沃德雷克为何偏偏选中你为他唯一的继承人,而且我竟也甘心赞同。因此如按现在这种方式接受这笔遗产,就你而言将意味着承认……你们俩关系暧昧,就我而言将意味着承认自己甘愿趋奉,无耻之尤……所以对于我们的接受,别人会怎样想,不能不假思索。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使之得以避免。比如可以让他们相信,他将这笔遗产给了我们两个人,丈夫一半,妻子一半。”
“既然遗嘱写得清清楚楚,”玛德莱娜说道,“我看不出这有任何可行性。”
“有什么难的?”杜·洛瓦说,“你可以用生前馈赠的方式将此遗产的一半分给我。我们又没有孩子,这样做肯定没有问题。这样的话,便可将那些心怀叵测之徒的嘴封住。”
“我仍旧不明白,这怎么会避免外人的闲言碎语,”玛德莱娜有点不耐烦了,“因为遗嘱分明是白纸黑字,且有沃德雷克的签字。”
“我们难道要将这份遗嘱贴到墙上,示众,弄得‘家喻户晓’?”杜·洛瓦气愤地说,“说到底,你这个人真是不开窍。我们就说,德·沃德雷克伯爵给了我们一份遗产,每人一半……不就得了?……总之,没有我同意,你是拿不到这份遗产的,一旦我同意,则必须分我一半,以免我成为他人的笑料。”
玛德莱娜又以其犀利的目光看了看他,说道:
“你决定怎样就怎样,我怎么都行。”
杜·洛瓦站起身,又在房内来回走了起来。他似乎仍有点犹豫不决,现在是竭力避开妻子的锐利目光:
“不行……这样也不妥……看来还是彻底放弃为好……这样做将更加合适……更加恰当……更有体面……这样一来,谁也没有办法说三道四,什么也说不了,并使那些谨小慎微者感到由衷的佩服。”
然而话音刚落,他又在妻子面前停了下来:
“你看这样行不行,亲爱的?若你愿意,我单独去找一下拉马纳尔先生,把情况告诉他,听听他的意见。我将把我的顾虑和盘托出,并对他说我们已经谈妥,决定平分遗产,以免他人闲话。既然我也得到其中的一半,他人显然将无法嘲讽我。个中道理非常明显:我妻子所以接受,是因为我这个做丈夫的也接受了。作为她的丈夫,我对她这样做不会有损自己的名声,总是再清楚不过的。如若不然,这件事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你看着办吧,”玛德莱娜淡淡地说了一句。
杜·洛瓦的话也就更多了:
“情况确实如此。如果对半分,事情将变得无比明晰。一个朋友留给我们一笔遗产,他不愿对我们区别对待,不愿厚此薄彼,不愿给人这样的印象:‘我生前爱屋及乌,身后也仍然如此。’不言而喻,他更亲睐你,但在将其遗产给予我们两人时,他想明确表示的是,他的这种偏爱仅仅是一种柏拉图式的纯洁感情。可以肯定,他若事先考虑到这一点,必会交待明白的。可是他没有考虑到,更没有预料到可能产生的后果。正如你刚才所说,他每星期都要给你送来几束鲜花,死后也仍要给你留点什么,作为最后的纪念,只是没有想到……”
“得啦,我明白了,”玛德莱娜没好气地打断他。“你也不必再啰啰唆唆了,快去见公证人吧。”
杜·洛瓦满脸通红,半晌说道:
“正是,我这就去走一趟。”
他取了帽子,临走之际又说了一句:
“对于沃德雷克的侄儿所索要的数额,我将努力以五万法郎息事宁人,你以下如何?”
“不,”玛德莱娜高傲地答道:“他要十万法郎,就给他这么多吧。如你不情愿,这笔钱可由我那一份出。”
“那怎么行,”杜·洛瓦满面羞愧,“还是共同分担吧。每人让出五万法郎,我们还有整整一百万呢。”
“就这样,亲爱的玛德,晚点见,”他接着说道。
他跑去向公证人讲了讲上述安排,说明这是他妻子的意思。
第二天,他们在批定好的相关文书上签了字。玛德莱娜·杜·洛瓦在此文书中通过生前馈赠的方式,表示让给丈夫五十万法郎。
走出事务所,杜·洛瓦见天气很好,便提议去大街上走走。他今天异常温柔随和,对妻子关怀有加,温情脉脉。他脸上笑嘻嘻的,似乎对什么都感到满意,而玛德莱娜却始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面容严肃。
正值寒气袭人的深秋,街上路人行色匆匆,似乎都是一副要事缠身的样子。杜·洛瓦领着妻子走到一家店铺前。店内的一只怀表他已心仪多时,早就想购买了。
“我想送你一件首饰,你看呢?”他向妻子问道。
“随便啊,你看着办,”玛德莱娜淡淡地说。
他们走了进去,杜·洛瓦问:
“你喜欢什么?是项链、镯子还是耳环?”
店内陈列的各类金器和精美宝石,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玛德莱娜一见,脸上始终挂着的冷漠神情顿时烟消云散。她兴致盎然,满怀热情与好奇,逐一看了看橱柜内摆着的璀灿夺目的金银珠宝。
“这个镯子满不错,”她突然有点心动。
她看上了一条外形奇特的金手链,每一节上都镶着一颗独一无二的宝石。
“这条手链多少钱?”杜·洛瓦于是问珠宝商。
“三千法郎,先生。”
“两千五吧?如果行,我们就要了。”
“那样亏本了,先生,我不能卖,”珠宝商想了想,最后说道。“那这样吧,”杜·洛瓦又说,“我再出一千五百法郎买下这块怀表,一笔四千法郎的生意,以现金支付,你看这样可以吗?如果还是不行,我们就另寻别处了。”
店老板面有难色,但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同意了:
“好吧,先生,就这么定了。”
杜·洛瓦随即告诉他送货地址,然后说道:
“请用花体字在怀表上刻上我的姓名缩写G. R. C,并在这几个字母的上方刻一个男爵的冠冕。”
玛德莱娜将这一切看在眼内,感到深为惊异,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店里出来时,她带着某种柔情挽起了杜·洛瓦的胳臂,觉得他确实精明能干,很有魄力。他现在既已有了稳定的财政收入,总该有个头衔,这是理所当然的。
“男爵先生,”店老板在招呼他们离去时补充道,“请放心,这字星期四便可刻好。”
他们经过一家滑稽歌舞剧院门前,正巧有一出新剧正在上演。杜·洛瓦立即说道:“你要是愿意,我们今晚来看看戏,现在提前去订个包厢。”
包厢还有,他们马上订了一个。
“咱们找个小餐馆去吃餐饭,你看怎样?”
“好呀,我也想去。”
杜·洛瓦的心情好极了,接着又想了个可供消遣的去处:
“我们现在去拜访德·马莱尔夫人,邀他们出来同我们共进晚餐,你看好吗?据说她丈夫回来了,我很希望能会会他。”
他们因而到了德·马莱尔夫人家。杜·洛瓦心里虽然还没忘记上次同他这位情妇的那场不快,但所幸的是,今日有他妻子在场,可不必作任何解释。
不想克洛蒂尔德已将过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她甚至急切地要丈夫接受他们的邀请。
晚餐的气氛轻松愉悦,整个晚上都过得很好。
杜·洛瓦和玛德莱娜回来得很晚。楼道里的灯已经熄灭,杜·洛瓦不得不划火柴来照亮楼梯。
到了二楼楼梯口,突然划着的火柴光焰,使楼梯边的那面镜子映照出两人忽隐忽现的身影,恰似来无踪去无影的幽灵一般。
杜·洛瓦高举手臂,使镜中两人的面影显得更为清晰。
“瞧,两个百万富翁正在上楼,”他潇洒得意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