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拿破仑(下)
10760200000003

第3章

支配身体的精神由三种主要力量主宰着:

自信、活力、想像力。

当他还是将军时,信念和命运就使他相信自己是注定要重建法兰西的人。由于他相信自己的使命,他这样对勒德雷尔说:“形势不同了。我是个建立国家的人,而不是毁灭国家的人。”还有一次他谈到高乃依,但说话时指的是他自己:“这个人从哪里得到了他在古代的伟大地位?从他自己那里,从他心里!那好吧。你知道那叫什么,我的红衣主教大人?那叫天才。天才是一团火,它从天而降,却很难找到一个马上就能接受它的人。高乃依就是举世出动的天才。”和他谈话的那个人说,世人没有见过火,怎么能认出它来,皇帝不屑地回答说:“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认为他是个伟大的人!”

这样,他间接地向世人述说了他自己的天才,就像歌德曾歌颂过自己的天才那样。

他心里对权力渴望,对他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东西。他认为兴趣是做事的关键,把支配智力的欲望描述为最强烈的情感,并用下面的话描述天才的冲动:“我爱权力,是的,我爱它,就像一个艺术家那样去爱。小提琴手爱提琴是因为可以用它演奏出音乐、和弦和和声。”

发号施令是他的天性。“无论我在哪儿,我都要发号施令,否则我就保持沉默。”他又加上“我与他人协商”,因为他将四分之一的时间用于协商。当他还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将军时,就受到所有人的尊重。他不会服从别人,但发号施令对他来说却是很自然的事,就像牛犊一生下来就会站立行走一样。才使发号施令对他来说那么简单,他从来都不会请求;没人能像他那样发号施令,他不具备求人的才能。

他的自信赋予他天生的尊严,这种尊严使传统世界感到吃惊和气愤,他们认为尊严只与遗传和教养相关。他青年时代的朋友在战场上公认他是统帅,但也意识到他作为首领所欠缺的背景,这使他们感到窘困。他的战友谈到他时都充满敬意。他的一位密友写道:“大家对他言听计从,因为他说起话来像个行家。如果他不说话,他的沉默仍然受到尊重。谁也会说他是由于心情不好而缄默。我们都意识到在他和我们之间存在一个伟大的思想,这个思想完全占据着他的脑子,不能随便接近。”这话出人意料,因为那是在一次战役中,当时的帐篷生活通常会消除人们之间的隔阂。有一次在马尔迈松与朋友们一起闲谈时,他极其坦率地说:“我不荒唐。权力永远不荒唐。”

他是个分析家还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心理学家。他了解自己所有的品质,所以能逐渐地将这些品质发展成准则。“国王的美德,”他对弟弟荷兰王路易说,“就是要永远带有君主的特征,永远也不要像个修士……国王给人的爱应该是一种男子汉般的爱,与崇敬、畏惧和尊重融合在一起。如果人们说他是个‘好人’,他的统治就失败了。”他使人产生的爱和畏惧具有最实际的效果。

不过,这种使人敬而远之的威严并不是装模作样,因为它的一个主要作用是产生一种令人困惑的轻松感,随着岁月和他成就的增长而增长。他质朴、坦率的务实态度和优秀纯朴的品格从很多手势和话语中表现出来,从他的单纯中显露出来。他用一句深刻的话表达了这一点:“一个真正的伟人不会被他自己造成的事件影响。”他向他的密友炫耀自己最伟大的成就,他知道这些成就的由来和结果。很多人都描述过这一点,因为在一个军人的嬉戏和微妙的撇嘴之间有形形色色的愉悦,这些他都有。

加冕前夕他激动地说:“国王们与我称兄道弟,难道这还不值得高兴吗?”他派大使到圣彼得堡说:“俄罗斯的王子喜欢奢侈的享乐。那好吧,就管他个够!”有时他那坦率的样子与礼节不合,使君主政体拥护者脸色煞白。“当我还是个无名的中尉时,”有一次他和国王们在德累斯顿一起吃饭时说语惊四座!每个人都盯着他的盘子,他清了清喉咙,“我有幸在瓦朗斯担任第二炮兵团的中尉时……”还有一次,在蒂尔西特他和沙皇坐在一起,他总是急于打听消息,就隔着桌子肆无忌惮地问:“你们的糖税每年有多少?”据说这使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极为尴尬。为什么?因为作为商人,他对钱是直言不昧的,而国王们从来不提钱这个字眼,尽管他们也热衷于捞取收益!

他不虚荣,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犯了错。他一生都习惯说第二天他可能会打败仗。他经常请教朋友和专家,并认为这是一种必要。拿破仑能在多大程度上忍受别人以实相告,我们可以从马尔蒙那里得知——他对人的褒扬是最值得信赖的,因为他在皇帝当众指责他为叛徒很长时间之后他写了自传。“拿破仑有强烈的正义感,他会原谅一个冒犯他的人,当然那要只有他和冒犯者两人在场……他仁慈地容忍别人的弱点,接受他人的悲伤。在适宜的时间和地点可以向他说任何事。他总是愿意听实话。尽管对他不一定起作用,但说出来却没有任何危险。”

他能识破阿谀奉承者的花招,这些人从他那里一无所获。毫无价值的拜占廷式的大话使他十分愤怒。“我连一只渔船也不能安全地送到海上去,你怎么能夸口法国鹰能将英国狮子撕得粉碎呢?马上把你的套话丢掉,再也不要让我听到类似的东西!”

相反,直言不讳的人使他钦佩。他赞扬抨击过他的夏多布里昂。在他任执政官期间,他习惯在国务委员会之后,请最强烈地反对他旨意的人去吃饭。俄罗斯战役时,一位被俘的将军告诉了他关于焚烧莫斯科的事实。愤怒的拿破仑把他放走了,但马上又把他叫回来,握着那个人的手说:“你是个勇敢的人!”梅于尔曾欺骗皇帝,将自己的新歌剧当做一位意大利作曲家的作品上演受到了欢迎。帕伊西埃洛也耍手段,把作曲家把拿破仑无法忍受的西马罗萨的一首曲子盗用到自己的作品里,博得了喝彩。后来有人告诉了他真相,他只是一笑了之。

斯塔尔夫人在书中表达了对欧洲自由的理想,十五年来这一直叫他烦心。他查禁她的书,将她驱逐出巴黎,甚至在俄罗斯时也采取措施打击她,把她说成是促使沙俄运转的危险的驱动轮。但他对这个敌人的畏惧是对她很大的肯定,他在很多封私信中都承认了这一点。

他在巴伐利亚的花名册上见到一个战友的名字是个公认的保皇分子。他让这个人担任他的武官。他们十四年没见面了。现在他们又在战斗中相遇。皇帝骑着马和他一起离开混战的人群,找了附近的一块石头坐下,那人想勒住他的马。“不用管它,”拿破仑说,“那不是你的事。”随后吩咐一个随从去抓住马缰。皇帝想起了往事:“你还记得吗?在贝藏松的军官食堂里,你把餐巾一扔,喊道‘我不和一个雅各宾俱乐部的军官坐在一起!’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已经无所谓了。”他向随从招了招手,指着和他谈话的人说:“看看这个人,我和他曾在一起解方程。”然后谈起日常事务:“你们的弹药有多少?你们的大炮怎么样?你们要多久才能准备好?”

拿破仑的一生中,一八一三年在埃尔富特的一次争吵也许是绝无仅有的。当时魏玛事务大臣冯·缪勒冒犯了他。两个顾问团成员互通密码信。信在前哨基地被缴获,写信人被逮捕。缪勒被找来,皇帝对他大发雷霆,威胁要烧掉耶拿,击毙出差错的人。缪勒赶忙打断了他的话:“不,陛下,你不能干这种蠢事!你不能让无辜的人流血,使你的一生永远蒙受耻辱!”那个德意志人激动得步步紧逼,皇帝以为会受到攻击,所以用手抓住剑柄。缪勒则被一位同伴硬拉了回去。“你是个鲁莽人,但我看出你并无恶意。贝蒂埃会再次调查这件事。”结果两个顾问团成员得到了宽恕。

他坚持遵守道德规范,就坚持维护荣誉。“作为一个统治者,再没有比道德败坏更糟的了。一旦无德成为时尚,就毒害社会。”拿破仑这样说并不仅因为波旁家族和督政官的前车之鉴给他警告,还因为他有一种天生的正派,这是他尊严的一部分。没有记载显示拿破仑当兵时讲过淫秽故事。他从来没有津津有味地听过类似的故事。任首席执政官之后,他再也不许约瑟芬与她那放荡的朋友有任何瓜葛。多年后,皇后让塔利安来看她,拿破仑写信责备妻子:“我不能原谅塔利安。我知道有个可怜的家伙娶了她,她生了八个私生子,我比以前更鄙视她。她曾是个出色的妓女,如今却是个平凡的女人。”

塔列朗和一个女人私通多年。后来他被要求必须和他的情妇结婚,否则就要在一天之内向拿破仑提出辞职。贝蒂埃当上了亲王,拿破仑对他提出了同样的条件,他说:“你们的恋情持续的时间不短了,如今已变得荒唐起来。你已经五十岁了,可能会活到八十岁,后面的日子留给你过婚姻生活吧。”大革命曾鼓励雕刻裸体神,但拿破仑却命令不能有裸露的地方。一座广场上建了一个喷泉池,里面有一组水泉女神雕像,水从她们的乳房里喷出,他却命人将这些“奶妈”挪走,说这样有伤风化,并宣传“水泉女神是处女”。他自己的女朋友不准把握。他虽然在她们身上挥金如土,但如果她们是演员,他不允许利用与他的关系来寻求机会。另一方面,他像普通市民那样炫耀和妻子共住一室,他说:“这对夫妻生活有明显的影响,它能加强男人的影响力,确保他的忠贞,改善人际关系和品德。如果一对夫妇整夜都在一起,他们永远不会疏远。只要我和约瑟芬保持这个习惯,她就会了解这一点。”

他自负的最高尚的形式之一是知恩必报。这不是一般的回报,而是一种独一无二的高傲,他感恩任何为他提供帮忙的人,以还人情。这实际上就是他经常公开宣布的立场的原因:他说他永远不会利用任何派别,以免受了别人的恩惠。这些事情决不能被看做是浪漫。但他确实于仅仅提拔他青年时代的朋友和军校的同学,他一上台就为那个曾在布列纳当过校长的神父找到图书馆长的闲职——一本书都没有!以前的学校勤杂工成为他乡间别墅的更夫。他当中尉时曾向一位出身名门的年轻女士献了一夜的殷勤,十六年后这位女士向皇帝求助,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还为她弟弟谋到一份工作,并且还收到一封友好的信。他在遗嘱中给很多曾经的同伴留下遗赠。他与“焦尔吉纳”曾有过短暂的密切交往,多年后当听说她经济困难时(尽管她没有提出要求),给了她足够后半生生活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