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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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死酷党人:最黑暗的时刻

麦克默多的受审使他在自由人会中的声望陡升。大家一致认为这个无所畏惧的年轻人,既豪侠仗义又诡计多端,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麦金蒂也认为麦克默多是难得的人才,是可以委以重任的鹰犬;当然,也有像鲍德温那样的人对麦克默多怀疑在心,可他们又怕他,怕他那随时都准备和你决斗的劲头儿。

然而,麦克默多却失去了一个人,那就是谢夫特老头;老人断绝了和他的一切来往,连伊蒂也觉着无法和一个歹徒生活在一起。

一天夜里,伊蒂辗转难眠,她最后下定决心,要去找麦克默多最后谈一谈,她要做最大的努力,让他悬崖勒马。

她走到麦克默多的门前,见他正背对着门读一封信,便蹑手蹑脚地走上去,把手猛地按在了他的背上。

伊蒂是想吓麦克默多一下,效果是有了,但她没想到的是,她自己受的惊吓比麦克默多大多了。

麦克默多像猛虎一般敏捷地一跃而起,同时右手狠狠地卡住了伊蒂的咽喉,左手把那封信揉成了一团。

他面露狰狞,刚要下手,却发现是伊蒂。

伊蒂从来也没见过麦克默多如此凶恶的表情,她呆住了。

“原来是你啊!亲爱的,我差点没掐死你。”

伊蒂明白了,他绝不仅仅是害怕,他是由于被发现在犯罪!

“杰克,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你干了什么?”

“我正考虑别的事……”

“让我看看你的信。”

“不,伊蒂,不能看。”

“你在给别的女人写信!你在给你妻子写信!”

“我没结婚,伊蒂!我发誓!你是我惟一的爱,我对耶稣的十字架发誓!”麦克默多信誓旦旦,表情十分激动。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信?”

“因为我发过誓不给别人看这封信,我要对接受我誓言的人守信用!这是自由人会的内部事务!你刚才突然进来,我还以为是警察……”

麦克默多搂住伊蒂,热吻起来,他要用这种方法来弥补自己刚才的过失。

“杰克,当我知道你成了犯罪集团中的一员时,我无时无刻不在为你担心;当我听到一个房客说‘麦克默多这个死酷党人’时,我的心如刀绞……”

“随便怎么说吧。”

“他们说的属实?”

“伊蒂,没有那么可怕,我们只不过是一群想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来争取自己的权利的人。”

伊蒂搂着麦克默多的脖子,哀求着:“杰克,放弃它吧!为了我,为了上帝!我跪下求你了!”

麦克默多抱起伊蒂,抚慰着她说:“亲爱的,我不知道你的请求意味着什么,背叛我的会友?违背我的誓言?”

“如果你明白我的心,你就不会这样说了;还有,我即使想按你说的做,一时也是无法办到的!死酷党能让一个人带着他们的秘密逃走吗?”

“杰克,我父亲存了点钱,他早厌倦了这里暗无天日的生活。咱们三个人一起走,去费城,或者纽约,到了那儿他们就找不着我们了。”

麦克默多笑了笑说:“他们的触角很长,无处不在。”

“那,我们去西方,英国、德国,我爸爸就是德国人!反正要离开恐怖谷!”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这个阴霾确实压在你们许多人头上啊!”

“它使我们的生活失去了阳光!你想想,鲍德温能放过我们吗?看看他盯着我时的那份贪婪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我一定教训教训这个家伙。相信我,只要你让我自己想办法,我就一定会找到一个很好的出路的。”

“这样下去有什么好的出路呢?”

“好吧,那是你的想法;给我半年时间吧,到时候我一定体面地离开这儿。”

伊蒂笑了:“半年!”

“也许7、8个月,最长不超过一年!到那时候我们一定离开恐怖谷。”

伊蒂一身轻松地离开了麦克默多,她自从和杰克相处以来,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愉快过。

死酷党内部的组织非常严密,即使像麦金蒂这样的分会头目对会内的事务也并不是都知情。

他听命于住在很远的霍布森领地的伊万斯·波特的指挥,但这个波特很少露面,他统治着好几个分会。

麦克默多见过他一次,是一个极其阴毒的家伙,头发灰白,眼睛斜视,行动诡秘,像个大老鼠。

这一天,和麦克默多同住的斯坎伦收到麦金蒂的一个纸条,附着伊万斯·波特的一封信。

信上说劳勒和安德鲁斯要来执行任务。当然,没有提目标是什么人。

麦金蒂安排这两个人来与他们同住。

当天晚上,那两个人就来了。年龄大的是劳勒,他寡言少语,举止稳重,灰白的胡子、软塌塌的毡帽,再配一件旧大衣,使他像一个巡回传教的传教士。安德鲁斯是个活泼开朗的小伙子,一副无忧无虑的度假者的样子。

劳勒干过十四次活儿,安德鲁斯也干过三次了。谈起那些经历,两个人都很自豪,也很健谈,但对眼下的任务则守口如瓶。

“之所以让我们两个来,是由于我们俩都不喝酒,不会泄露消息,更不会误事。”

“这儿有几个家伙得惩罚一下了。”麦克默多说,“我猜你们的目标是铁山的杰克·诺克斯!”

“不,还不是他。”

“那就是赫尔曼·斯特劳斯?”

“不,也不是。”

“那我就不猜了,当然我很想知道。”

劳勒笑了笑,没有开口。

他们不说,斯坎伦和麦克默多便决定跟踪他们,看看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

这天早晨,麦克默多悄悄地叫醒了斯坎伦,告诉他,那两个人下楼了。

他们远远地在后面跟着,见那两个人到了十字路口与早已等在那儿的另外三个人汇合,匆匆地走上了L条通往克劳山的小路。

那是英国人乔塞亚·邓恩的矿山。他精力充沛、纪律严明,从来不畏惧邪恶势力的要挟。

天色渐亮,工人们三五成群地来上工了。

麦克默多和斯坎伦混在人群中,远远地跟着那几个人。一声汽笛响,再过十分钟就要开工了。

上百人围在井口,等着乘升降机下井。

斯坎伦和麦克默多爬上了一座渣山,在那儿可以看到全景。

工程师孟席斯吹着哨子,指挥着升降机的工作。

一位身材修长、衣着严整的年轻人走向矿井。他明亮的眼睛立刻发现了旁边站着的那几个把帽子拉得低低的陌生人。

在那一瞬间,邓恩意识到了死神的来临。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安德鲁斯抬手就是一枪。周围的矿工们一下子呆住了。

另一个人的枪声也响了,邓恩扭着身体无力地栽向一边的煤堆。

那位工程师,苏格兰人孟席斯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扳手向凶手砸去,可随着两声枪响,他也倒下了。

矿工们乱了起来,凶手向人们头上打了几枪,大家便像飞鸟一般四散而逃了。

凶手们很快也消失在晨雾之中,他们当着上百人的面杀了两个人,却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斯坎伦和麦克默多默默地往回走。

斯坎伦心情沉重,这是他第一次目睹行凶杀人的场面,他觉着一点也不好玩。

回到镇子里,被杀的经理的妻子悲伤的嚎啕声依然在他们耳边回响。

麦克默多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这天夜里,死酷党人开了庆祝大会。

在枪杀克劳山煤矿经理和工程师的同时,维尔米萨分会有三个人去斯特克罗亚尔市杀害了矿主威廉·黑尔斯。

黑尔斯为人正直,广布善缘,自信天下没有他的敌人!然而他的煤矿管理严格,开除了几个不好好干活的工人,没想到他们是死酷党人,这下引火烧身,死得很惨。

死酷党人干掉了他们认为得罪了他们的矿主,今后就更可以为所欲为了。

鲍德温此时大仰八又地躺在身主旁边的荣誉席上,酒气熏天。他是刺杀黑尔斯的主犯。

他和两个同伙一边喝酒一边反复讲述着他们谋杀的经过和被害人的惨像。

他们埋伏在路边,被害人骑马来到时,他们一拥而上,乱枪齐发。

被害人曾高声求饶,这成了他们反复玩味的笑柄。

杀完人,路上又来了一对赶路的夫妻。有人认为应该也干掉,可他们与那矿山一点关系也没有,便吓唬了他们一下,告诉他们如果对别人讲了,那必死无疑。

这样,丢下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们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死酷党人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然而麦金蒂准备再接再励,去争取更大的胜利了。

他碰了碰麦克默多的胳膊,叫他到他们第一次见面呆过的那间内室去。

“伙计,有一件值得你去干的事了!”

“十分荣幸。”

“除掉切斯特·威尔科克斯。你带两个人,曼德斯和赖利。”

“他是谁?在哪儿可以找到他?”

麦金蒂叼着雪茄,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来,画起了草图。

“他是戴克钢铁公司的总领班,战时是海军陆战队上士,多次负伤,头发是灰白色的。”

“两次去杀他都没成,吉姆·卡纳威反而丢了命,现在派你去。”

“这就是他的房子,孤零零地立在戴克钢铁公司的十字路口。”

“白天不行,那里戒备森严,他百发百中,问也不问就开枪!要在夜里下手,还有他老婆以及三个孩子,全干掉……”

“在他门前放上一包炸药,再安上根导火线,就解决了。”

“他干了什么?”

“他杀了吉姆。”

“他为什么杀吉姆?”

“这你别管。吉姆夜里刚靠近他的房子就被他开枪打死了。”

“妇女孩子也杀?”

“当然。”

“他们没干什么,是不是太残酷了?”

“你变卦了?”

“参议员先生,我永远不会做违反身主意志的事,你说我就做。”

“那就快去。”

“好吧。”

“什么时间动手?”

“你最好给我一两个晚上的时间,我侦察好了再下手。”

“很好。等着为你庆功!”

麦克默多接受了任务以后,反复考虑着。那座房子离这儿有五英里远,靠近山谷;他独自一人去了一趟,天亮才返回来。

两个晚上以后,他带着两个欢天喜地的助手,扛着一包炸药出发了。

凌晨两点,阴风怒号、乌云翻滚,三个人手里握着大张机头的手枪偷偷地靠近了那所房子的大门。

安好炸药,点着导火索以后,他们飞快地跑到了安全地带。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切都化为乌有,他们把整栋房子夷为平地。

然而切斯特·威尔科克斯并没有死,就在前一天他全家搬走了。

“他迟早要倒在我手下,哪怕等上一年!”

麦克默多的话赢得了大家的信任。

几周以后,报上便登出了威尔科克斯被杀的消息。

这属于麦克默多的任务,这是人所共知的。

死酷党人的白色恐怖笼罩在人们头上,让人喘不过气来。读者诸君对于我用这么多笔墨记述他们的罪恶是不是感到厌烦了呢?是啊,实在太压抑了。

让我们简单地历数一下死酷党人的罪行吧。

他们杀害了警察亨特和伊万斯,由于他们逮捕过两个死酷党的人;他们杀了拉贝太太,由于她抱住被打得半死的丈夫不松手;他们杀了老詹姆斯兄弟;还有詹姆斯·默多克、斯坦德鲁斯,等等,斯塔普霍斯则全家都被炸死;还有许多完全无辜的受害者……

冬去春来,山谷中草绿水流,大自然恢复了生机;然而人们心头的严冬还没有过去,1875年的初夏实在太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