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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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四个签名:摩斯坦小姐的珍珠

摩斯坦小姐走了进来。

她长着金色的头发,穿着暗褐色的衣服,走路的姿势十分沉稳。

由于她的衣帽都不带花边和装饰,所以给人的印象是素雅可人的。她有一双蓝色的大眼睛,眼神极富感情,使得她的面容高雅而又聪慧。看上去她是那么温柔和悦,完全弥补了她相貌本来的平凡。

说实话,我到过三大洲的几十个国家,但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具有如此气质的女子。

她坐在那里,戴着混和色手套的两手略有颤抖。我想,她肯定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她的内心也许焦躁不安。

她先是抽动了一下嘴角,而后就开口说话了:

“福尔摩斯先生,打扰您了。我想您不会忘记吧,西色尔·弗里斯特夫人,那是我的女主人。您为她办过一件家庭案子,办得非常漂亮,到现在她对您还赞不绝口呢。”

他思索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

“哦,西色尔·弗里斯特夫人,我想起来了,我是给她办过案子;不过,没什么了不起的。”

“您谦虚了,她认为太了不起了。另外,我要跟您说的,不会简单的,我碰上难题了。”

福尔摩斯顿时就精神抖擞了,他两眼放光,如同鹞鹰看见了猎物。

“那您快说吧。”他的身体向前倾着,语气十分郑重。

我站起身说:

“对不起,我告退了。”我觉得我在场不太合适。

这位女子却伸出手示意我:

“您不告退的话,我可能得到您的帮助。”

我只好坐下。

她开始述说了:

“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我父亲是个军官,驻守印度。我很小的时候就回了英国。我母亲早已离世,由于国内没有亲戚,就把我送到爱丁堡读书,学校不错,我在那寄宿,一直到十七岁。”

“1878年,我爸请了一年的假回国探亲,他可是团里资格最老的上尉。他到伦敦后给我拍了电报,告诉我赶紧到朗厄姆旅馆找他。那封电报写得非常亲切,至今我还能回忆起来。我匆匆赶到伦敦,一下车就去了旅馆。到了旅馆之后,爸爸却不在。服务生告诉我,父亲自头天晚上出门后就没再回来。”

“我好生奇怪。又等了一整天,可仍不见爸爸的影子。怎么办呢?旅馆的经理给我出了个主意,因此我去报警。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去各大报馆登寻人启事。但是,什么消息也没有,直到今天,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真急死人了!他回国来本要度假、和亲人团聚的,可没成想……”

她说到这就泣不成声了。

福尔摩斯打开自己的本子,认真地询问:

“到底是哪天?”

“失踪那天是1878年12月3日,看看都快十年了。”

“他随身的物品还在吗?”

“还在,在旅馆里呢。其实也找不出什么线索,就是些衣服和书,另外还有不少安达曼群岛的古玩,在那儿,他管过犯人。”

“伦敦有没有他的朋友?”

“或者只有一个,就是孟买陆军第三十四团的舒尔托少校。他跟我爸在同一个团里呆过。前些时候他退伍了,现在住诺伍德。我们和他联系过了,他说什么也不知道,就连我爸回国的事也一点不知道。”

福尔摩斯感叹了一句:

“够怪的!”

“这还没说最怪的呢。六年前,具体日期是1882年5月4日,《泰晤士报》上有这么一篇启事:问询梅丽·摩斯坦小姐的地址,并且声称对该小姐有特别的好处,但启事下方没有任何联系人和地址。”

“我拿不定主意,便跟西色尔·弗里斯特夫人商量,那时我刚到她家当家庭教师,最后我在报纸上登出了我的地址。就在当天,我收到了一个邮局寄来的小纸盒,里面装着一颗大珍珠,但既没有纸条也没有名字。”

“打那之后,每年的这一天,我都收到同样的纸盒,里面是同样的珍珠。这些珍珠都是值钱的真东西,我让行家看过了,你们瞧瞧!”

她打开了一个扁平的盒子,盒子里有六颗光彩熠熠的大珍珠。我敢发誓,我以前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珠子。

福尔摩斯则追问:

“您知道的就这些吗?”

“不,今天早上我又收到了一封信,喏,给您,请您自己看吧。要不是收到这封信,或许我还不来找您呢。”

福尔摩斯则平静地说:

“谢谢!劳驾您把信封也给我——邮戳,伦敦西南区,日期,9月7日。哦,角上有一个大拇指印,可能是邮递员的吧。信纸不错,上等的。信封也不便宜。看来写信人对这些很讲究。没有地址。‘今晚七点到莱西厄姆剧院外左边第三个柱子前等我,不见不散。如果您担心什么的话,可让两位朋友陪您来。您是个受了不少苦的好姑娘,会有好报的!千万别带警察来,那样咱们就见不上面了。——您的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哦,有意思,有意思!摩斯坦小姐,您打算去不去呢?”

“我想听听您的高见。”

“去,一定得去!咱们一起去,您、我,再加上——华生医师,咱们三个,符合信上的要求。”

她把目光投向我,充满真诚的企求,然后又略带疑问地向福尔摩斯说:

“他肯帮我的忙吗?”

我赶紧答话:

“我乐意效劳!”

她面带喜悦地表示:

“多谢两位了!你们真够朋友。说实话,我真没什么人可依靠的,我特别孤单……哦,不说了,不说了。我六点钟到你们这,行吧?”

福尔摩斯回答:

“行,不能迟到呀!还有,这封信里的笔迹和寄珍珠的纸盒上的一样吗?”

她听了这话立刻就拿出了六张纸,并俐落地说:

“我都带来了。”

“您做得对,真不愧为周到的人!好,咱们看看。”他说着就把这些纸全都铺在了桌子上,一边端详一边指出:

“除了这封信,笔迹全是假的,不过都是一个人干的,绝对没错儿。您看这个希腊字母e多明显啊!再有词尾的s的写法,出自同一个人!摩斯坦小姐,我绝不是危言耸听,这笔迹像您父亲的吗?”

“一点都不像。”

“对,我也这么认为。那么好吧,六点我们等您。您先把这些信放在我这里,或许得分析一下。嗯,现在是三点半,咱们再见了。”

摩斯坦小姐也道了再见,尔后又用友好的目光扫了我们一眼。她抱起她那盛珍珠的盒子快步走出了房间。

我站在窗前,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多标致的姑娘啊!”我朝我的同伴赞叹离去的小姐。

他已经点起了烟斗,沉重地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无奈地应着:

“哦,我没在意。”

我禁不住揶揄他:

“你简直是个冷血动物!是机器人、计算机!没点人性柔情!”

他倒笑呵呵地说:

“千万别被表面现象所迷惑,看一个人得抓住本质。一个顾客——对我来说仅仅是个概念,是问题里的环节或条件。感情用事不行哟。我见过一个美丽绝顶的女人,可她为了获取保险赔款居然毒死了三个孩子,最后被绞死;我也认识一个其貌不扬甚至丑陋的男人,可他却是位大慈善家,为伦敦贫民捐了二十五万。”

“这不能相提并论……”

“我没有相提并论。定律就是定律,没有例外。不错,你也研究过笔迹,对这些信,你有何高见呢?”

我认真地回答:

“整齐、清晰,出自商人之手,其性格非常刚强。”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

“你看他写的长字母都没有高过一般字母,这个d写得像a,那个1有点像e。刚强的人写字母高与矮是格外分明的。他的k写得不统一,大写的字母还算整齐。”

“我得出去一趟。我给你介绍本好书吧,《成仁记》,温伍德·瑞德写的。一个钟头之后我回来。”

我只好留下来看这本书了。

坐在窗前,我怎么也不能集中精力来读书。我情不自禁地“走思”,想刚才来访的姑娘。她的音容笑貌、她的生活经历、她的父亲和她的珍珠……今年她该是二十七岁了,如花似玉呀……

我就这么坐在窗前想入非非。哦,她是个单身,我也是个单身,如果两厢情愿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