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家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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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悖谬之语

【原文】

沅弟左右:

初九夜按初五日一缄,初十早叉按初八日己、午刻二缄,俱悉一切。

初九夜所接弟信,满舐骄矜之乞,且多悖谬之语。天下之事变多矣,义理亦深矣,人情难知,天道亦难测,而吾弟为此一手逮天之辞、枉妄无稽之话,不知果何所本?恭亲王之贤,吾亦屡见之而熟闻之,然其举止轻浮,聪明太露,多谋多改。若驻京太大,圣驾远离,恐目大亦难吴惬人心。僧王所带蒙古诸部在天津、通州冬仗,盖巳挟今力与逆夷死战,芭尚留其有余而不昔层力耶?皇上火岂禁制之而故令其不是力耶?力己层而不胜,皇上与僧邸皆浩叹而莫可奈何。而弟屡资信来,替言宜重用僧邸,不知弟按何处消息,谓僧邸见疏见轻,敞处并未闻欺耗也。

分兵,E援以应诒,欺乃臣子必层之分。吾辈所以忝密虚名,为众所附者,全凭忠义二宇。不忘君,谓之忠;不失信于度,谓之义。令銮与播迁,而臣子付之不闻不问,可谓忠乎?万一京城或有疏夫,热河本无银李,从驾之兵难保其不哗渍。根本倘拔,则南服如江西、两湖三省叉岂雒支持不败?庶民岂肯完粮?商旅岂昔才由厘?州县将士岂昔听号令?与其不入援而同归于奏,先后不过数月之间,孰若入授而以正纲市以笃忠义?纵使百无一成,而死后不匀悔于九泉,不诒仪于百世。弟谓切不可听书生议论,兄所见即书生迂腐之见也。

至安庆之围不可撤,兄与希庵之意替是如欺。弟只管安庆战守事宜,外间之事不可放言高论毫无忌惮。孔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弟之闻本不多,而疑则全不阙,言则尤不慎。摘风捉影,扣盘扪烛,遂钦硬断天下之事。天下事果如是之易了子?大抵欲言兵事者,须默揣本军之人才,椎坚守者几人,臂芝陷件者几人;欲言径济,须默揣天下之人才,可保为督抚者几人,可保为将帅者几人。试令弟开一保单,未必不窘也。弟如欺骄矜,深恐授赋来扑或有疏失。此次夏信,责弟甚切。嗣后弟若再有荒唐之信如初五者,兄即不夏信耳。

咸丰十年九月初十日

【译文】

沅弟左右:

本月九日晚收到沅弟于五日寄来的一封信,十日早上又收到八日巳时、午时的两封信,已得悉一切。

九日晚接到的信中,字里行间满是骄矜之气,还有诸多悖谬之言。世间万事变幻莫测,义理玄奥,人情难以通晓,天道也非人力所能为,而你写出这样一手遮天、狂妄无稽的言辞,不知究竟凭借什么?

恭亲王的贤明,我曾多次亲眼所见,且常听旁人夸赞,很佩服。但他平常行为举止太过轻浮、事事锋芒毕露,虽可称足智多谋,却多疑善变。若让他在京城驻师过久,圣驾又远离京城,时日一久难保不会有意外的变故发生。自开战来,僧王所帅蒙古诸军在天津、通州各地的战役中,竭力与洋夷拼死作战,又怎会留有余力而有所懈怠呢?皇上又怎会下令禁止他们死拼而有意命令他们不尽全力作战呢?将士们不遗余力杀敌,若不能取得胜利,皇上与僧王便都束手无策,只能仰天长叹。以前你多次来信中说应重用僧王。也不知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说僧王被皇上疏远,我却不曾听说。

做臣子应积极响应皇上诏令,分兵北上救援,这是我们应尽之义务,现在我们之所以虚名在握,为众人推崇,都要归因于我们对皇上和朝廷的忠义。不忘朝廷和皇上叫做忠,不失信于朋友叫做义。任凭圣驾远离京城,身为臣子,若不闻不问,还能称之为忠吗?万一京城重地有何闪失,热河又无充足银两和粮食,情势危急之时,护驾军兵难保不会出现哗变溃散动乱。若大清的京师重地丧失,即使收复了南方的江西、两湖三省,又有何用?难道能保大清不败吗?若果真如此,百姓怎会主动完粮纳税?商旅怎会情愿缴纳厘金?各州县的将士又怎肯甘心听从命令呢?与其不北援京师,在数月之内同归于尽,不如挥军北上救援京师,以匡正纲常、弘扬忠义,成就忠义之举。哪怕最终百无一成,死后也不至悔恨,不至被后世非议。弟弟曾说千万不可听从书生的议论,我的见解恐怕便是书生的迂腐之见吧。

安庆城的围兵绝不可撤,关于此事,我与希庵的意见一致。你只需负责处理好安庆的战守事务,其余诸事无须肆无忌惮乱发议论。孔圣人说过:“多闻阙疑,慎言其余”。你阅历尚浅,平生听闻不够丰富,心中的疑问却是一个接一个,以至言谈疏漏狂妄,不够谨慎。仅靠捕风捉影,扣盘扪烛,便武断地议论天下之事。你以为天下之事当真如此容易了解,能够轻易地做出论断吗?大体上讲,若要领兵打仗,对本军的人才必须心中有数,擅长坚守的是哪些人,善于冲锋陷阵的是哪些人;若要定国安邦,必须对天下的人才做到心中有数,可以保举做督抚的是哪些人,可以保举做将帅的是哪些人。现在若让你立即列出一个保举的奏单,恐怕你会无从着手。像你现在这样恃才骄狂,我担心援敌前来进攻,你会因低估敌军,必会有所疏失。此次回信,对你的批评和指责都很恳切。今后你若再有类似初五那天所寄信中的荒唐言词,我便不会再给你回信了。

咸丰十年九月初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