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英文图书离开过 (瑞丽·佩吉悬疑系列 - 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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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瑞丽回到位于弗莱德里克堡的家时,天已经很黑了。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晚还会恶化。她把车停在郊区的大房子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她曾经与莱恩和他们的女儿分享的房子。这里存留了不少记忆。有不少愉快的记忆,但也有不少不那么愉快的,还有些糟糕透顶的。

她正打算下车进家门,房子的前门就打开了。艾普尔跑了出来,门口明亮的灯映着莱恩站立的侧影。艾普尔走时他象征性地挥了挥手,然后就回屋关上了房门。

瑞丽隐约觉得他关门的时候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但估计是错觉吧。那扇门在很久以前就不再为她打开了,那门后的生活也离她远去。不过说真的,她从来就不属于那种平淡、安全、井井有条的生活。她的心属于那充满危险、混乱、和不可预知性的犯罪现场。

艾普尔打开了车门,一屁股坐进副驾驶的座位上。

“你迟到了,”艾普尔厉声说。

“对不起,”瑞丽说。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告诉艾普尔,她是多么的抱歉。不光是因为今晚,不光是为了她父亲,而是为她的整个人生抱歉。瑞丽多么想做个更好的母亲,在家里陪着艾普尔。可她的工作不允许她这样做。

瑞丽驶向路上。

“正常的家长不会每天没日没夜的上班,”艾普尔说。

瑞丽叹了口气。

“我以前说过的……”她开口说道。

“我知道,”艾普尔打断了她。“罪犯可不会放假。妈,这一点也不好笑。”

瑞丽沉默地开了一段时间,想和艾普尔说些什么,却感觉筋疲力尽,白天的工作让她不堪重负。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和你爸爸相处得怎么样?”她最后说道。

“不怎么样。”艾普尔答。

这个回答不出预料。艾普尔这些日子似乎比讨厌妈妈更要讨厌爸爸了。

又是一段许久的沉默。

随后,用稍微温和一点的口气,艾普尔补充道:“至少加布瑞拉还在那。偶尔能看见一张友好的面孔感觉还不错。”

瑞丽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瑞丽也很喜欢加布瑞拉,那个为他们家工作了好几年的危地马拉裔保姆。加布瑞拉一直责任感很强,很踏实,而这正是莱恩缺少的。至少加布瑞拉还没有从他们的生活中走开,这样她至少能在艾普尔住在爸爸家的时候稍微照看着她。

回家路上,瑞丽一直有种强烈的、想要和女儿沟通的欲望。但她要说什么才能打破这僵局呢?她也不是不明白艾普尔的感受,尤其是今晚的感受。这可怜的孩子,一定是觉得自己好像没人要似的,在爸妈两头被扔来扔去。对一个早就什么都看不惯的十四岁叛逆期少女来说,这肯定很难以承受。艾普尔好不容易才同意放学后每天去爸爸家等妈妈来接她的计划。可是新计划的第一天,瑞丽就迟到了这么久。

瑞丽开着车,感觉都快哭出来了。她还是想不出要说什么。她实在是太疲惫了。她好像永远都这么疲惫。

她们回家后,艾普尔一句话也没说就溜进了自己的房间,并重重地关上了门。瑞丽在走廊里站了一会,然后敲了敲艾普尔的门。

“出来吧,宝贝儿,”她说。“咱们好好谈谈。咱们坐在餐厅里,喝杯薄荷茶。或者到后院里去。外面夜色很好,不去欣赏太可惜了。”

只听见艾普尔的声音答道:“你一个人去吧,妈。我忙着呢。”

瑞丽疲倦地倚靠在门框上。

“你总是说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瑞丽说。

“都过半夜了,妈,太晚了。”

瑞丽感觉心子里一紧,泪水涌了上来。但她坚强地不让眼泪掉出来。

“我尽力了,艾普尔,”她说。“我也在努力啊,不管什么方面都在努力。”

房间里鸦雀无声。

“我明白,”艾普尔最后隔着房门说道。

然后就没有了回音。瑞丽想知道此时女儿脸上是什么表情。她似乎从那三个字里听出了一丝同情。不对,应该不是吧。有可能是愤怒?瑞丽却也觉得不像。可能仅仅是疏离吧。

瑞丽进了浴室,冲了好长时间的热水澡。蒸气和温热的水珠按摩着她经历了漫长的一天过后、疲惫而酸痛的身体。她擦干头发走出来的时候,体力的确恢复了一些。但她的心里,还是感到空虚而忧愁。

但她知道,现在去睡觉,肯定是睡不着的。

她换上了拖鞋和浴袍,来到厨房里。她打开壁橱,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瓶未开封的波旁威士忌。她想着要不要给自己倒两杯威士忌。

“不是什么好主意,”她坚决地抑制住了自己。

以她现在的心情,她可能一喝就停不下来了。这六个星期以来经历了这么多困难,她都没有让酒精征服她。现在可不是随心所欲的时间。她给自己泡了一杯薄荷热茶作为替代。

然后,瑞丽在客厅里坐下来,开始翻看装满了关于三起谋杀的照片和信息的文件夹。

她对六个月前、在达盖特附近遇害的死者早有了解。这是他们现在所知的第二起谋杀案。艾琳·罗杰斯已婚而且有两个孩子,与丈夫合伙开饭馆为生。瑞丽也曾经去过丽巴·弗莱——第二起谋杀案的受害者的遇害现场。她还亲自去拜访过弗莱的家人,包括那个自尊心膨胀的参议员。

但贝尔丁两年前的这起案子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她越往后读案子的报告,玛格瑞特·杰拉提的形象就越真实。她不仅仅是讣告上的一个名字,她曾经生活过,呼吸过。她在贝尔丁当过会计师,最近才从纽约州北部搬到维吉尼亚。她幸存的家人除了丈夫意外,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和一位丧夫的母亲。亲朋好友都觉得她人很好,虽然喜欢独处,甚至有些孤傲。

一边品着茶,瑞丽一边想:玛格瑞特·杰拉提如果还活着,现在会过得怎么样?她才三十六岁,人生还有无限可能——子女会长大成人,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期待着她。

想到另一件事,瑞丽打了个寒颤。那仅仅是在六个星期以前,她生命的归宿几乎成了文件夹里的一纸讣告。她的整个存在都面临着化为恐怖的照片和官文、烟消云散的危险。

她闭上了眼睛,试图赶走正要汹涌而来的回忆。可不管她如何抵挡,终究无济于事。

她爬过黑黝黝的房子,听到了地板下有抓挠的声音,还伴有一声呼救。在墙上摸索一番之后,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方形暗门,正好通向地板下的矮地下室。她将手电筒照向下方。

灯光下,是一张惊恐万分的面孔。

“我是来救援的,”瑞丽说。

“你来了!”那可怜的俘虏喊道。“啊,感谢上帝你终于来了!”

瑞丽赶到那泥土地上的小笼子旁边。她研究了一下门锁,然后掏出了她的折刀开始撬锁,直到那锁强行打开为止。那女人随即从笼子里爬了出来。

瑞丽和那女人向着出口爬去。可那女人才刚刚爬出去,瑞丽就被一个充满威胁的男性身影挡住了。

她无处可去,但那个女人还有机会。

“快逃啊!”瑞丽尖叫道。“快逃!”

瑞丽强迫自己回到现实。她真的只能一辈子时时刻刻活在阴影下了吗?当然,这些百日噩梦与手下这起关于谋杀和折磨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尽管如此,她也知道有个人会一直帮助支持她。

她拿出手机,给玛丽发了条短信。

“那个,你睡了没?”

几秒种后,就收到了回复。

“没呢。你感觉怎么样了?”

瑞丽回复道:“浑身发抖。你呢?”

“吓得睡不着觉。”

瑞丽想发给她一些能安慰两人的话。不知为什么,光是短信好像作用不大。

“你想谈谈吗?”她在手机上打着字。“我的意思是,在电话里谈谈?”

这次玛丽用了几分钟才回复过来。

“算了吧,我不太想。”

瑞丽一时有些惊愕。随后,她意识到,对玛丽来说,她的声音可能带来的不完全是慰藉。有时候还可能会让她想起过去的遭遇。

瑞丽想起了她们上一次谈话时,玛丽说过的话。“抓到那个王八蛋,替我杀了他。”她推敲着玛丽的话,想起了自己手里可能还有玛丽愿意听到的新消息。

“我回去上班了,”瑞丽回复。

玛丽一连串打出了好几行字。

“太好了!真高兴!我明白这对你来说有多不容易。我为你自豪。你很勇敢。”

瑞丽叹了口气。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勇敢。至少现在没觉得。

玛丽继续发来信息。

“谢谢你。现在知道有你在着手破案,我心里感觉好多了。可能我现在睡得着了。晚安。”

瑞丽回了信:“加油。”

然后她就放下了手机。她自己感觉也好些了。毕竟,就这么回到工作岗位,她还是有所贡献的。虽然进度很慢,但她感觉伤口正在愈合。

瑞丽把剩下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直径爬上了床。白天的精疲力尽让她很快就睡着了。

瑞丽那时才六岁,和妈妈在一家糖果店里。想到妈妈要给自己买好多糖果,她就非常开心。

可是一个男人朝她们走了过来。那是个又高又凶的男人。他的脸上套着什么东西。那是只尼龙丝袜,就和妈妈穿在腿上的差不多。他掏出了一把枪。他向妈妈吼着,索要着她的手提包。可妈妈被吓坏了,动都动不了。她没法将包递给他。

所以那男人朝着她的胸口扣动了扳机。

她摊在地板上,鲜血汩汩。男人抢走了手提包,逃走了。

瑞丽尖叫了一声又一声。

然后她听见了妈妈的说话声。

“你帮不上什么忙的,宝贝。我要走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瑞丽仍然站在糖果店里,可她现在一下子长大了。妈妈就在她眼前,站在她自己的尸体上方。

“我一定要把你救回来!”瑞丽哭喊道。

妈妈向瑞丽露出悲伤的苦笑。

“不行的,”妈妈说。“死人是不能复活的。”

瑞丽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一声拍击的噪音猛地将她从梦中惊醒。她紧张地环顾着四周。屋里现在已然寂静无声。

但她很确定,刚才听到了什么。好像是前门传出来的声音。

瑞丽本能地打了个激灵。她从衣柜里拿出手电筒和手枪,小心翼翼地朝前门走去。

她透过猫眼窥视着门外,但什么异常也没发现。夜色如水。

瑞丽振作起来,一下子将门大敞开,映着外面路灯的光。外面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而当她把手电筒移到门廊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有几块碎石散落在那里。刚才的噪音是有人扔石头发出的吗?

瑞丽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者,试着回想昨晚回家的时候,这些石头在不在那里。可她现在迷迷糊糊的,实在想不起来。

瑞丽在那里站了一会,可外面却没有一丝人影。

她把大门关上锁好,顺着短短的走廊走向位于尽头的卧室。而当她就快要走到头的时候,却惊骇地发现,艾普尔的房门虚掩着。

瑞丽一把拉开房门,看向屋内。

惊恐无比的她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艾普尔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