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出圣菲尔德不远,瑞丽就忽然连并两条车道,改上了一道高速公路匝道。
比尔有些惊讶。“我们这是要去哪?”他问。
“贝尔丁,”瑞丽说。
比尔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她,等待她给他一个解释。
“玛格瑞特·杰拉提的丈夫还住在这里,”她说。“他是叫罗伊吧?罗伊·杰拉提。他是不是还开了一家加油站?”
“是汽车修理和零件店。”比尔说。
瑞丽点点头。“我们要去拜访他,”她说。
比尔半信半疑地耸了耸肩。
“好吧,但我不知道有没有必要,”他说。“当地人员在他妻子遇害后早就深度对他进行了采访。他们没得到什么重大线索。”
瑞丽没有接话。她早就知道这些,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还尚未得知。贝尔丁那里可能还存在着些未解之谜。她只需要找到那究竟是什么——如果她可以的话。但她已经开始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我的头脑好像生锈了,比尔,”瑞丽开着车,小声说道。“有那么一会,我十分确定罗斯·布莱克维尔就是我们的凶手。我第一眼看他就觉得像。我的直觉已经不那么灵敏了。”
“不要太为难自己了,”比尔说。“他确实完全符合你先前的描述。”
瑞丽咬牙切齿地说:“没错,但是我先前的推测是错误的。我们找的人不会去把玩具娃娃摆成那个样子,更何况是在公共场合了。”
“为什么不会呢?”比尔问。
瑞丽想了片刻,说道:
“因为他把玩具娃娃看得太重要了,它们对他来说有独特和深刻的意义。布莱克维尔这样的小把戏可能会冒犯他。他会觉得它们低俗的姿势侮辱了玩具娃娃。对他来说,那些娃娃不仅仅是玩具,它们还是……我也不知道,我想不出来。”
“我知道你的思维方式,”比尔说。“不管是什么,你最后总会想出来的。”
瑞丽静静地回想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却越想越觉没有安全感。
“我之前还有些其他的事也判断错了,”她告诉比尔。“我曾如此肯定地以为杀手的目标仅仅是母亲。但玛格瑞特·杰拉提没当过妈妈。我怎么会把这一点也搞错呢?”
“你很快就会找到感觉的,”比尔说。
他们来到了贝尔丁的郊区。这是个看上去有些疲惫的小镇,应该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但附近的农场被那些一边在华盛顿当官,一边想成为“乡下绅士”的富人们收买了。小镇几乎在消失中,驾车经过这里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罗伊·杰拉提的汽车修理店在这空旷的街上很显眼。
瑞丽和比尔下了车,走进有些破旧的店里。前台空无一人。瑞丽按响了柜台上的小铃铛。他们等了一会,却还是没人。几分钟后,他们有些等不及,走进了车库。一双脚正从一辆车底探出。
“你是罗伊·杰拉提吗?”瑞丽问。
“是,”车底的一个声音说。
瑞丽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其他的员工。难道这里的情况坏到这个地步,要让店主干所有的活了?
杰拉提从车底下滚出来,怀疑地眯眼看着他们。他是名三十来岁的强壮男子,身着满是油污的背带裤。他用一条脏抹布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你们不是本地人,”他说。然后补充道:“那,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我们是联邦调查局的,”比尔说。“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
“啊,老天,”那男人抱怨道。“真是不请自来。”
“我们不会花很长时间的,”瑞丽说。
“得了,进来吧,”那男人发着牢骚。“要是必须找我谈话就谈吧。”
他领着两位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员工休息区,里面有几台破破烂烂的自动售卖机。他们一伙人坐着的都是塑料椅子。罗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一台陈旧的电视,就像瑞丽和比尔不存在似的。他摸索着换了好几台,找到一部老情景喜剧,然后两眼盯着屏幕。
“想知道什么就问,咱们速度快点。”他说。“过去的这几天实在太难熬了。”
瑞丽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您爱人的谋杀案又上了新闻,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她说。
“报纸上说还有两起类似的案件,”杰拉提说。“真不敢相信。我的手机都快被记者还有多管闲事的人打爆了。我的邮箱里也满是新信息。现在谁都不尊重隐私了。还有我可怜的妻子,艾芙琳,她也受到不少骚扰。”
“你再婚了?”比尔问。
杰拉提点了点头,眼睛还钉在电视屏幕上。“我们结婚是在那件事发生的七个月以后,就是玛格瑞特的……”
他没能把话说完。
“这儿的人都觉得太快了,”他说。“我觉得并没有。我从来没有像那样寂寞过。艾芙琳是天堂送来的礼物。如果没有她,我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我猜可能已经死了。”
他的嗓音由于深情变得沉重。
“我们现在有了个宝贝女儿。她才六个月大,名字叫露西。她是我生命中的惊喜。”
电视里的情景喜剧不合时宜地放出了大笑声。杰拉提吸着鼻涕,清了清嗓子,又坐回了椅子里。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不通你们要问我什么,”他说。“我觉得两年前我就把所有你们能想到的问题都答过了。也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如果你们那时候就没有抓住他,现在肯定也抓不到。”
“我们还在努力,”瑞丽说。“我们会将他绳之以法的。”
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话里底气不足。
她顿了顿,问道:“你住的地方离这远吗?我们能不能拜访一下你的住处,顺便看看附近的情况?”
杰拉提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
“我非要带你们去吗?还是说,我有选择的余地?”他问。
他的问题让瑞丽有点意外。
“只是个请求而已,”她说。“不过这可能会有帮助。”
杰拉提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行,”他说。“我必须要有原则。那些日子,警察几乎都搬进我家住了。有的人还确信是我杀了她。可能你们有些人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吧,觉得我杀了人。”
“不,”瑞丽向他保证。“我们到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她看见比尔正仔细地观察着这个汽车修理师。
杰拉提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继续说着。“还有可怜的艾芙琳,她和露西待在家里。她本来就被那些电话吓得够呛。我不会让她再遭受任何打击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不配合的。我只是实在受够了。”
瑞丽注意到比尔好像正准备要坚持。她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我理解,”她说。“没关系的。”
瑞丽几乎可以肯定,就算是去了杰拉提的家,他们也找不到什么重要的线索。不过,他们也许可以再问几个问题。
“您的妻子——我是说玛格瑞特,您的第一任妻子——她喜不喜欢玩具娃娃?”
杰拉提转头看向她,第一次把目光从电视机上抬起来。
“不,”他说,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惊讶。
瑞丽意识到以前从未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在警察两年前提出的那么多理论里,玩具娃娃的理论并不在其中。就是那些接连的骚扰者,可能也没人提到过玩具娃娃的话题。
“她不怎么喜欢。”杰拉提继续说。“她并不讨厌它们。只是它们会让她伤心。她一直没能——我们一直没有能力要孩子,而玩具娃娃会让她想起这个。它们就好像时刻提醒着她。有时候她看见玩具娃娃还会哭。”
随着深深的一声叹息,他又转头看向了电视。
“她在最后的那几年一直为此烦恼,”他用低沉、遥远的语气说。“我是说,没有孩子的事。那么多亲朋好友,一个个都有了孩子。就好像除了我们以外,所有的人都在一个劲的生孩子似的,或者看着孩子长大。总有人在邀请我们去他们的新生儿洗礼,或者帮妈妈们给小孩准备生日聚会什么的,叫她很是难过。”
瑞丽的心里无比同情这个在经历了常人难以理解的悲剧后、尝试着重建生活的男人。
“就说这么多吧,杰拉提先生。”她说。“非常感谢您的配合。还有,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但请您节哀顺变。”
过了一会儿,瑞丽和比尔就开车返回了。
“这一趟白跑了,”瑞丽对比尔说。
瑞丽看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贝尔丁小镇。她知道凶手不在那里。但她知道他就出没在弗洛雷斯在地图上指出的那块地区。可能就在附近。也许他们现在正开车经过他的房车却毫不知情。这个想法折磨着瑞丽。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以及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继续折磨杀人的渴望。
而她必须制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