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丽和比尔来到了行为研究组,沃尔德早已在门前等着他们了。
“我们抓到他了,”沃尔德说,领着他们进入大楼。“我们抓到凶手了。”他的语气又得意又欣慰。
“怎么会呢?”她问道。
“佩吉探员,你可真是小看了黄和克莱顿了。”沃尔德说。“你离开以后,前台接待员告诉他们,最近有个挺可疑的家伙总是在诊所附近晃荡。他的名字叫达瑞尔·哥姆。女病人们向诊所反应过。他总是靠在她们附近,一点也不尊重私人空间。他还对她们说过不少令人不快的话。对了,他还溜进过女厕所一两次。”
瑞丽细细一想,将新信息与脑中罪犯的形象对号入座。“的确有可能是他,”她想。她感到一阵激动。
比尔问沃尔德,“诊所里难道没有人报过警吗?”
“他们有自己的安保人员来处理他。保安让他离诊所远一点。在这种免费机构,的确时不时地有奇怪的人来光顾。但黄和克莱顿从人们对他的描述看出,他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们从前台那里要来了他的地址,然后我们都去了他的公寓。”
“你怎么知道是他呢?”瑞丽问。
“他承认了,”沃尔德截铁斩钉地说。“他向我们承认了罪行。”
瑞丽也开始感到十分欣慰。“那辛迪·麦金农呢?”
“我们正在为此努力,”沃尔德说。
瑞丽的欣慰瞬间消失了。“你说,‘正在为此努力,’是什么意思?”她问。“她在哪儿?”
“我们的外勤特工正在盘搜附近地区。我们不认为他把她带到了多远的地方。不管如何,他很快会告诉我们的。他已经说了不少了。”
“这个人最好就是罪犯,”瑞丽想。辛迪·麦金农必须得活着。不能再有无辜的女人死在这个畜生的手下了。他的时间安排很紧,但她才刚被绑架没有多久,不可能已经死了。他还没有折磨够她呢。
比尔问沃尔德:“这个嫌疑人现在在哪儿呢?”
沃尔德指向一边。“我们把他关在拘留中心了,”他说。“快来吧,我现在正要去那里。”
他们一行人穿过错综复杂的、关着嫌犯的行为研究组大楼,沃尔德一边给他们说着事情经过。
“我们给他示出证件的时候,”沃尔德严肃地说,“他立刻邀请我们进了门,还特别欢迎我们。真是个自负的混蛋。”
瑞丽觉得这听上去并不出乎意料。如果达瑞尔·哥姆的确就是凶手,探员们的到来也许正是他说期望得到的结局。他在和有关部门玩了两年多的猫捉老鼠以后,也许一直都等着被抓住。也许他只是想出名,而这样做能让他遗臭万年。
可瑞丽知道,麻烦的是,他还可以用最后一名人质把他们弄得团团转。而此人听上去恰好就是这个类型。
“你真应该看看他的公寓,”沃尔德继续说道。“又小又脏,一间屋里有张折叠沙发和一个臭烘烘的小卫生间。还有那墙上,到处贴满了关于全国各地强奸案、谋杀案的剪报。他家里虽然没有电脑,但我必须说,他脑中丰富的变态案件的数据库可能让很多警局都会嫉妒。”
“那让我猜猜,”比尔说。“他家里肯定有不少关于我们这起谋杀案的信息,估计两年之内公开的信息全部都有。”
“他还真就有,”沃尔德说。“克莱顿和黄问了他几个问题,他表现得可疑极了。最后黄问了他认不认识辛迪·麦金农,他就满头大汗。他明显知道我们问的是谁。这已经足够逮捕他的了。而且我们一把他带到这里,他就全招了。”
此时,沃尔德带着瑞丽和比尔来到了一间只有一个小窗户的房间前,那里面是审问室。
审问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了。桌子一边坐着探员艾米丽·克莱顿。探员克莱格·黄在她身后踱来踱去。瑞丽觉得他们看上去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桌子另一边坐着达瑞尔·哥姆。他的手腕被拷在桌子上。
瑞丽看到他立刻就觉得很讨厌。他长得就像只癞蛤蟆似的,大概三十多岁,体型中等偏胖。但他的身材结实得看上去足以对人造成威胁,尤其是无助受惊的女人。他的前额十分凹陷,让他和早已灭绝了的原始人有些相像。他几乎没有下巴。总而言之,他与瑞丽脑中罪犯的形象差不多,而他的自供似乎也说明如此。
“她在哪呢?”克莱顿向哥姆大声嚷着。
从克莱顿语气里的不耐烦,瑞丽可以看出她已经问过这个问题很多遍了。
“谁在哪呢?”哥姆用尖细难听的声音问。他的神情几乎是傲慢而鄙视的。
“别跟我们耍这一套,”黄厉声说。
“我的律师不在场,我就什么都不用说,对吧?”哥姆说。
克莱顿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只要说明想要律师,我们立刻就能给你找一位。你一直说你不想要律师。而这也是你的权利。你可以舍弃你的律师权。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哥姆歪头看着天花板,假装在深思。
“让我想想。不,我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
黄倾身伏在桌子上,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凶巴巴的。
“我这是最后一次问了,”他说。“你把卡车藏到哪里去了?”
哥姆耸耸肩。“而我也是最后一次说——什么卡车?我没有卡车。我连车都没有。得了,我连驾驶执照都没有。”
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沃尔德告诉瑞丽和比尔:“最后一点是真的。他的确没有驾照。没有投票注册记录,没有信用卡,什么都没有。他真的活得像个原始人似的。怪不得卡车上没有牌照,八成是他偷来的。但他在这么短时间内不可能把它开到了太远的地方。它肯定就在公寓附近什么地方。”
探员克莱顿现在已经开始对哥姆大吼大叫了。
“你觉得这很好玩,是不是?”她说。“你已经承认了,你把那女人捆绑在了什么地方。她都快被吓死了,而且她现在一定又饿又渴。你还要让她遭罪多久?你真的就愿意让她那样死去吗?”
哥姆暗笑一声。
“现在是不是到了你随便把罪名扔到我头上的环节了?”他问。“或者说,现在是你威胁我,告诉我你可以不留痕地严刑逼供的环节?”
瑞丽本来想保持安静,但她实在忍受不住了。
“他们问的问题不对,”她说。
她推开沃尔德,径直走进审问室。
“你站住,佩吉探员。”沃尔德命令道。
瑞丽没有理他,打开门闯了进去。她冲向桌子旁,双手撑着桌面,威吓地靠近他。
“你告诉我,达瑞尔,”她咆哮着。“你喜欢洋娃娃吗?”
达瑞尔的脸上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警觉。
“你他妈是谁啊?”他问瑞丽。
“我是你最不愿意蒙骗的人,”瑞丽说。“你喜欢洋娃娃吗?”
达瑞尔的眼珠子股溜溜地打转。
“不知道,”他说。“玩具娃娃?我觉得它们还挺可爱的吧。”
“哦,你可不仅仅是觉得它们可爱,对不对?”瑞丽说。“你小时候是不是那种特别喜欢玩布娃娃的男孩?就是其他孩子都会取笑的那种?”
达瑞尔朝着单向玻璃内侧面向他镜子大喊。
“我知道这玻璃后面有人,”他喊道,现在听上去有些害怕了。“能不能来人把这疯女人从我身边带走?”
瑞丽围着着桌子走,把黄推向了一边,站在了哥姆身边。然后她把脸贴近了他的,不给他任何呼吸的空间。他试着后退,避开她的目光。他们的脸之间只有三、四英尺的距离。
“而且你现在仍然喜欢玩具娃娃,对不对?”瑞丽咬牙切齿,拳头打在桌子上。“小女孩的娃娃。你最喜欢把它们的衣服脱光,看它们光着身子的样子。它们不穿衣服的时候,你都会拿它们做些什么?”
达瑞尔睁大了双眼。
瑞丽与他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有些犹豫,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忽然张大了嘴?是鄙视还是反感?
她开口想继续问下去,但审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她听见了沃尔德严厉的声音。
“佩吉探员,我要你立即离开这里。”
“再给我一分钟,”她说。
“现在就走!”
瑞丽在哥姆身边默然站了一会。他现在看上去一脸茫然。她看看四周,黄和克莱顿被吓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然后她跟在沃尔德身后离开了审问室。
“你他妈在干什么?”沃尔德质问道。“你是在偏离事实。你就是不想让这件案子现在就结案。可它已经结案了,你就别余兴未尽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找到受害者。”
瑞丽大声抱怨道。
“我认为你抓错人了,”她说。“这个人对玩具娃娃的反应与真正的犯人应有的反应不同。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确定。”
沃尔德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你今天是真的状态不好啊,是不是,佩吉探员?”他说。“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你在处理这整个案子的从头到尾都不在状态。哦对了,你倒是说对了一件事。哥姆确实与参议员没什么关系,不管是政治上还是个人原因。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把杀害他女儿的凶手绳之以法,参议员一定会很感激的。”
瑞丽努力克制着她的怒气。
“沃尔德探员,恕我直言——”她开口说。
沃尔德打断了她。“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佩吉探员。你对我一点也不尊重,而我对你的不服从上级管理已经受够了。别担心,我不会举报你的。看在你以前有过功劳的份上,我这次就先放你一马。你之前的遭遇肯定还对你有消极影响。不过你现在可以回家了,我们现在会接手的。”
然后沃尔德拍了拍比尔的肩膀。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杰弗里斯探员,”他说。
比尔也怒气冲天。“你要是让她走,那我也走,”他恶狠狠地说。
比尔带着瑞丽走出了走廊里。沃尔德让开一边,看着他们离开。不过在那走廊不远处,瑞丽可以瞟到,那嫌疑犯的脸上满是厌恶。她现在已经十分确信瑞丽。她问他的关于玩具娃娃的问题非但没有让他兴奋,反倒让他疑惑了。
瑞丽全身都在颤抖。她和比尔继续走出了大楼。
“他不是凶手,”她轻声对比尔说。“我很确定。”
比尔回头看着她,大吃一惊。她也停下脚步,用坚定不移的眼神回望着他。
“她还被绑架着,”她补充到。“而他们却完全不知道她在哪里。”
*
天黑过后好久,瑞丽还在家里踱着步,回想着案件的每一个细节。她还给调查局的成员们发了邮件和短信,告诉他们沃尔德抓错人了。
她开车把比尔送回家后去接艾普尔,意识到自己又迟到了。令她感激的是,这次艾普尔没有太大惊小怪。经历了上次的大麻事件以后,她变得十分听话。她们还算愉快地共进了晚餐,席间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午夜很快过去了,而瑞丽觉得她的思路似乎进入了死胡同。她需要找个人谈谈,梳理一下思路。她考虑着要不要给比尔打电话。他估计不会介意这么晚了接电话。
想了想还是算了。她需要的是别的人,有着难得的洞察力的人。最好有很强的判断力,而且她了解信赖的人。
最后,她想起了她要找的这个人是谁。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可是令她失望的是,电话自动转到了语音信箱。
“您已拨通麦克尔·内文思的语音信箱。请在‘嘀’声后留言。”
瑞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麦克,我们能聊聊吗?如果你在的话,请接电话。情况很紧急。”
还是没有人接听。他现在不在电话前,并没有令她出乎意料。他时不时会加夜班。可他偏偏在瑞丽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还在加班。
最后,她说:“我这里有件特别棘手的案子,而我觉得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了。我明天一大早就去你的办公室找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就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情况非常紧急。”
她挂了电话。现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唯一奢望的,就是能够睡上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