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9日,清军由井径出发,到了蔡庄,即安置炮位,欲攻乏驴岭,岭上民军望见,即有数十人跑下来夺炮,两军逼近数十步,开枪互击,激战甚烈,清军极力反抗,民军未能将炮夺取。民军受伤者数人,均被清军杀害。但清军也被民军击毙7人,击伤18人。其中还打死1个管带。12月10日,清军见乏驴岭兵势甚厚,遂由岭北绕道而进,但在雪花山遭到民军伏击,两军交锋,自早上5点战至午后1点,民军大败,被俘20余人,清统制曹锟、统领卢永祥,各用腰刀亲杀10余人,清军又返回战场,将受伤未之死民军首级割下,到营前献功。数日来以此役为最烈,民军死者500余人。清兵死伤约百余人。12月11日,有平定州及娘子关绅民,推举代表2人,到清军营前,要求停战议和,而曹锟却认为他们是民军奸细,即于营外正法。第二天,清军占据乏驴岭后,便架起大炮,直向娘子关连击7炮,民军见寡不敌众,遂弃关退走,至阳泉驻扎。清军占领娘子关后,将民军大炮4尊、子弹数百箱、稻米800袋,全部夺走,其余民间财物,也被官兵劫掠一空。当天,段芝贵奉袁世凯令,到井径宣布停战,以利南北议和,但曹锟推说两军正在酣战,万难制止,于是,12日攻娘子关后,才停止战斗。之后不久,三镇兵即向太原进发。
娘子关终于失守了。对于娘子关的失守,当时景梅九曾认为是因姚以价“退兵过速”。然而从他从娘子关返回太原曾密对阎锡山所说的“娘子关终不可守”(景梅九:《罪案》第236页),并让阎锡山预作考虑的这个情况来看,原因并不在此。娘子关虽然形势险要,但民军缺乏炮兵,“虽有可守之地,而无可守之器”,加之兵力有限,敌我双方实力悬殊,并且袁世凯决心消灭山西民军,以图在即将举行的南北和谈中争取到更多的筹码,因此,娘子关失守只是时间上迟早的问题,不过,若能再坚守些时日,阎锡山也许会对以后的事情安排得较为周密一些,而不至于那样仓促。
娘子关于12月12日失陷后,16日,阎锡山、姚以价撤返太原。鉴于三镇兵将大举进攻太原,而民军已无力抵抗的现实,阎锡山曾与温寿泉、赵戴文、黄国梁等多次集议,其中有人主张不一定坚守省城,往南往北都行。多数人主张由太原暂时退出后,到陕西与张凤翙靠拢,联络起来,以图再举。温寿泉则力主阎锡山应留在太原,以稳定民心。由于各执其词,意见不得统一,而形势又相当紧迫,因此,再未继续商讨,便按原来的“分兵南北”之议,阎锡山与赵戴文、张树帜等率部分义军离开太原,向北进发;温寿泉、景梅九、杨彭龄等率部分义军南下而去,姚以价则乘火车辗转去了汉口,黄国梁与王嗣昌等先往阳曲县青龙镇,后来也转到天津。
民军撤离太原后,原来的清政府官员即活跃起来,由于当初太原起义后,阎锡山对清廷官员采取劝降任用办法,只要投降就不加罪,所以,大都存活并委以重任,而今他们见民军撤离,无不弹冠相庆。原省咨议局局长梁善济与提法使李盛铎(起义后推举为军政府民政长)同谋为清军内应,并乘机大肆搜刮,自缢未死的原布政使王庆平,在张锡銮来到任前,暂行护理省政。12月12日王调离后,布政使由李盛铎接替,并护理巡抚。1912年1月5日,卢永祥带步兵第一标、骑兵3队,山炮、工辎各两队到太原。10日张锡銮也抵太原赴任。旧时官员,纷纷出来任事。不久,张锡銮调东北,李盛铎执行巡抚事。卢永祥进驻太原后,即派兵分别向忻州、平阳进攻,所到之处,大肆搜刮抢掠杀戮,其中,以赵城受祸最惨。反革命的复辟,给山西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南下的温寿泉一路,他们计划南下后,光复河东,然后出兵河南,以图大举。这一路民军,由李鸣凤收留的从娘子关退回的一部分士兵为先头部队,景梅九带领学生军和辎重殿后。经徐沟、平遥、介休、灵石、霍县,抵达赵城后,经过整顿,推举杨彭龄为行军都督。义军进至洪洞,鉴于平阳城清军力量雄厚,遂决定暂不攻平阳,而绕道至河津,与陕军取得联系后,先下运城,再去平阳。按照这一决定,义军一路向前,冲破重重阻拦,最终抵达河津县。在这里,决定温寿泉、景梅九偕同陕军派来的联络人员王一山,赴陕与陕军联络。此时,从北京绕道回到河东的王用宾、刘锦川、尚德、陈衡光等,已在运城召集各县士绅开会,组织了“河东绅商议事公所”,并成立了有团兵数千人的“蒲解两属民团”,被释放出来的张士秀则自愿赴陕请求陕军援晋。王用宾等还分别潜赴河津等县调集兵力,准备待陕军过河后协同进攻运城。陈树藩、井易幕、井月秀等率领陕军东渡后,先到虞乡,尚德向陕军介绍了运城内外的地形和兵力情况,1911年12月28日,陕军进抵距运城十里的解州属赵村,29日拂晓,与前来进攻的盐捕营交战,盐捕营因与王用宾等有过联系,所以未进行激烈战斗,即行撤走,接着,陕军便向运城进攻,下午光复了晋南重镇—运城。
在秦陇复汉军司令官陈树藩的主持下,决定由当地人士组成机构,维持地方,随即议定由从陕西归来的张士秀任河东民军总司令,总理地方军政事务;王用宾任兵马节度使并兼任民政长,尚德为交通司长,其他军务、财政、司法、总务、审判、银行、警察等部门长官也作了相应委派,各县知事均选派革命党人担任。这时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它对山西革命极为重视,派特派员王北方来运城视察革命情况,他召集各军政负责人开会,讨论革命方略,为了能够统一指挥,并对南北两政府行文便利,认为亟应组织统一领导的机构,在阎锡山都督未回省的情况下,同意由副都督温寿泉立即组织河东军政分府,并以尚德为秘书长着手组织,成立了河东军政分府,同时与陈树藩等商讨组织“豫、晋、秦、陇联军”,策应潼关豫军东下,以截击南下清军之背,会议方定,陕西告急,陈树藩、井易幕即行返陕。
运城光复不久,军政分府即命李鸣凤、张士秀率部分驻于韩信岭以南至黄河以北的地区,防堵南下的三镇卢永祥部和北上的河南毅军赵倜部。李鸣凤还到平阳南的蒙城,组织了攻平阳的部队,准备一举攻下平阳。此时,得知南北议和的消息,为避免城内人民遭受损失,遂停止了攻城。共和告成后,平阳得以光复,因而晋南地方完全掌握在了以温寿泉为首的河东军政分府手中。
北上的阎锡山撤离太原后,拟去清军力量薄弱的绥远包头一带。他所以这样打算,是因为他对绥包一带的情况有所了解。清廷在内蒙古中部和西部地区所设的归绥道,是山西省的四道之一,驻归绥的部队为山西的后路巡防(前路、中路巡防分别归太原镇、大同镇指挥),其统领周维藩为清翰林院编修,在赴日本考察军政时,曾结识了一些同盟会员,太原起义后,周维藩在当地同盟会员杨瑞鹏的推动下,至兴和宣布起义,而包头的同盟会员在杨瑞鹏的发动下,曹富章、张林等也曾在包头附近的黄草洼宣布起义,并开进包头城(后被五原厅同知樊思庆镇压)。因此,这里有着一定的革命基础,并且经济上也比较富庶,况且相对晋北离清军之力较远。所以,阎锡山想依此作为“暂避其锋”,以“待有利时机”的落脚点。
北上的民军在阎锡山率领下,到五塞后,与朔方兴讨使孔庚等相会合。此时,从绥远撤下来的周维藩部已占领大同,并且在怀仁大败从大同撤出来的清毅军。对于阎锡山放弃太原出走,孔庚认为“是一大失策,但事已至此,难以挽回,遂建议阎锡山通电全国声明北伐,以保全山西民军荣誉。阎采纳此义,但仓促间未能发出通电”(刘存善:《山西辛亥革命史》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7月版,第125—126页)。这时,阎锡山也感到有些后悔,曾自责有过,行至大同时,他拜让都督印与周维藩,周坚辞,又恳交孔庚,孔亦却之。阎锡山说:“我不干了,吾将去五台,削发入山,惟诸君谅我,感恩不朽”。周维藩说:“都督晋人,且首义,我三人为革命同功一体,胡可计名位。大势所趋,革命必成,省垣虽失,无损大局,且我军自怀仁一战,士气振奋,关内外尚有万人,据险而守,足以拒敌,若都督一去,示人以怯,则军心涣散,三晋之人复何恃”。孔庚对此番话深以为是,于是仍拥阎锡山为都督,孔庚为前敌总司令,兼第一师师长,李勉之为参谋长,王家驹为统带,周维藩为总参谋兼第二师师长,刘少瑜为统带(方仲纯:《辛亥塞外革命纪略》,《近代史资料》1957年第5期),并且召开会议,认为清毅军虽败,其主力还在左云一带,若守大同,恐腹背受敌,而闻包头起义也失败,北进之计自不可能,因此决定“当择地暂避其锋,徐图进展”。于是,阎锡山等率部辗转至保德。12月23日,阎锡山在黄河滩上进行演说,借以激发军心,鼓舞斗志。他在历数了辛亥太原起义以来的艰难挫折后,谈“此时战争,迁延数月,于兹亦骑虎之势,得下为难,勿因败以生畏葸,勿坐观以误事机。再抖精神,重振志气,扫伪朝之余毒,复祖国之光旗,此功此责,乃山与诸同胞共之者也”(张树帜:《山西辛亥起义日记》,《山西文史资料》第19辑,第96页)。之后,阎锡山委孔庚为北路军总司令,凡北进部队,统归其节制。
从阎锡山撤离太原后的辞职不干,甚至想要去五台山削发为僧,再到在黄河滩上演说中的慷慨陈词,不难看出,他对革命的前途有一度是曾悲观沮丧过的,在遭受“燕晋联军”失败,又不得已放弃太原等挫折后,出现这种情绪的,实际上并非阎锡山一人,只不过由于他特殊的身份地位,在有关史料中对他的记述较为详细,因而显得有些突出罢了。但是从他在黄河滩上的演说中,却也可以清楚地说明,阎锡山并未一直陷入悲观沮丧这一不良情绪之中,而是经过反思之后,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决心“再抖精神,重振志气”,再接再厉把革命事业进行到底的。可以说他的这番演讲, 其实也正是他对自己“因败以生畏葸,坐观以误事机”懦夫思想的一种反思和自责,也是对革命抱定信心的豪情表白。阎锡山重新振作,对尔后民军在绥包一带的革命行动,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阎锡山等在河曲县十里长滩附近的古城镇时,在包头策划起义失败后的杨瑞鹏、王肯堂以及在牛镇起义亦遭失败的李德懋都来到这里。杨、王二人在包头策动起义失败,主要是在清军驻绥远将军堃岫的授意下,五原厅同知樊思庆暗中胁迫已被杨、王说服起义的清军管带王芝寿、谢有梓将有关起义密议坦白后,借宴请革命军官为名,将参加起义的革命军官佐40余人杀害。杨、王等人见到阎锡山后,告诉绥远清兵无备,劝阎即速进攻。1月4日,阎锡山率北路军从古城镇出发,10日部队到达距包头约15公里的大茅庵村时,发现清军,并拟与驻扎包头镇之清军管带谢有梓、王芝寿及五原厅同知樊思庆谈判,确定以南海为谈判地点。第二天,阎锡山派孔庚、吴信芳、李黾为代表前往,孔等刚至南海,即被清军四面包围,欲施诱杀之计,幸吴信芳与谢有梓交往甚密,孔等方得以安全返回大茅庵村。民军对樊等诱骗行为,极为愤怒,乃分兵三路进攻包头。樊思庆等见自己的阴谋未遂,而手中兵力又有限,于是率领500余人,向归绥逃遁,但也被李德懋、张树帜率兵击溃,缴获枪械马匹甚多,当天即1月12日,北路军占领包头。包头各界欢迎“都督”入城时,还出现了一个插曲,赵戴文为了阎锡山安全起见,伪装“都督”,走在前面,突然有一潜伏于大街一边的歹徒向赵戴文打了一枪,但幸未击中。占领包头后,阎锡山一方面维持地方秩序,一方面发展武装,并筹措粮饷,打造兵器。
1月15日,山西巡抚张锡銮,山西咨议局副议长杜上化派代表孔繁霨、马瑞图,到包头迎阎返省,因为自阎锡山北上后,地面不时告警,维持秩序,非都督旋省不可。而阎对张未敢遽信,况且自己已占领包头,有了栖身之地,所以,不愿急于南归,同时,由于义军占领包头后,堃岫即电请内阁,请求派兵支援,但却求援未果,遂派统领谭永发率蒙古队及旗兵巡防与步队约计2000人,进攻包头,屯兵于距包头90里的萨拉齐厅。1月15日,阎锡山领统带王家驹率步队两营、马队1营、重炮队1队、游击队1队,开往距萨拉齐30里之鄂格逊。两军在此相遇后,从上午战至下午,清军馁甚,退入萨拉齐城内,紧闭城门,拒不出战。王家驹、张培梅城下叫骂,亦不应战。民军无奈,只好退驻吴坎,此地距萨城仅1里,正当民军粮饷告乏之时,当夜张树帜由包头运来一批大米、白面和猪肉。为尽快解决战斗,民军遂以大炮轰击萨城西门。由于清军官兵多无心打仗,因此,城虽未破,已逃亡过半,支持到下午,便弃城而逃。1月20日,王家驹、张树帜等占据萨拉齐,第二天,阎锡山进入萨拉齐。
萨拉齐失陷,使堃岫大为惊慌,急忙召集士默特旗的参领们开会,商讨对策。这些蒙古族的军官虽然与满族也有矛盾,有反清思想,但他们对同盟会提出的“驱除鞑虏”也颇为反感,加上山西民军又不注意民族政策,曾提取士默特旗的税款,侵犯了蒙古族的利益,所以表示愿意支持清政府,出兵抵抗山西民军的进攻。于是城内的蒙古族步兵第二营和骑兵营,奉命于1月24日出发,25日抵达刀石村(今陶思浩车站)。26日晨,山西民军敢死队向刀石村发起进攻,但在已有准备的清军的抵抗下,敢死队受到重创,后来虽然山西民军的正规部队赶到,人数上有蒙古营3倍之多,可是,由于冒着枪林弹雨指挥的王家驹不幸中弹牺牲,使部队锐气大挫,而此时蒙古骑兵营和谭永发的巡防队又支援上来,在此情况下,山西民军不得不撤出战斗,退至拖斯和村。刀石村因距陶思浩不远,其村西南有条小河叫谷勒畔河,因此,刀石村之战亦称为陶思浩或谷勒畔河之战。此役,据说山西民军伤亡数百人。阵亡的王家驹,共和后,临时大总统孙中山令陆军部准给其恤金并附祀忠烈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