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那究竟是出于怜悯还是爱慕,总之那天之后,大篮子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就连我也被蒙在鼓里,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个大概。
大篮子经常和常妈待在一起,拱桥下面的湖边总能看到她的身影。
大篮子为了和常妈拉近距离,说是认常妈为干妈了。尽管常妈小心翼翼一再拒绝……
站在拱桥上,铿锵有力的敲打着,水花四溅的声音,你总能想到围着灰色头巾,身穿早已磨破线,掉了扣子的毛衣坎肩的常妈。
“常妈,今儿又早早来了,听说桥东头,团长的女儿要认你当干妈,是不是有这么回事?不是我说,这下常妈有人接济了,苦日子也算熬出头了。”屠夫媳妇端着堆满了弥漫着猪腥味衣服的盆子,一脸疑惑又惊讶的问着。
“老话说得好,人有上中下,货有三等价,贫贱的人不过是条贱命,何德何能给人家团长的女儿当干妈,这不是给团长脸上抹黑了吗?”常妈弓着背语重心长的叹道。
“常妈,你这么想就不对了,说啥抹黑呀?他团长祖祖辈辈不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靠五谷杂粮长大的吗,怎么,现在是团长了,就瞧不上咱们了?咱们就该低人一等了?”
“我说,屠夫他媳妇,你这嗓门就不怕把团长招来?”
“咦?常妈,不对不对,你先放下衣服,看着我,咋每次一提到团长,你就小心翼翼的,他又不是天王老子,你怕他干啥!你们都住在桥东头,离得也不远,是他还是他那鼻孔撩天的媳妇欺负你了?”
“屠夫他媳妇,咱可不兴背后这么说人家,团长一家人都是大好人。那年村里发大水,冲垮了南湾的堤坝,离大坝不远的三十余户人家基本被淹没,难民们一路颠沛流离逃难,有到隔壁村的,有到镇上的。”
“团长的二叔(邻村的老支书)在镇上开完会后,听到这个消息,便赶回来协助大队安置我们。后来因为常青要读书,领近的几个村又没有学校,老支书不得已才把我们送到镇上,让他的侄儿,也就是现在的团长,给我们安排住所。”
“现在我们住的那个房子,还是人家团长腾出自己的杂物间给我们住的,虽说院子不大,不比我们村里,家家户户大院子,春天还可以耕种土豆地。不过比起房子,尽是一对破铜烂铁,村里可就没法比喽!”
“哈哈,常妈,我不得不说嘞,你们家跟团长可是有缘呀,先是给安排房子,后是又认干妈,你们家常青也不小了,干脆提前给他和团长女儿定亲得了,还省了认干妈的程序,直接当妈了。”屠夫媳妇半捂着嘴,像给常妈讲别人家的故事一样,越说越带劲。
“孩儿他妈,你洗完衣服啦?桥上就听见你的大嗓门,也不怕你那大门牙进了风,哈哈……,村里有头猪掉枯井里了,我和东子一会儿回村看看情况,你回来看会儿铺子。”屠夫站在桥上扯着嗓子喊道。
“得,常妈,我先回去了。”
“你走了,我也能消停会儿,来了也没洗几件衣服,光替我操心了,剩下的衣服,你放这儿吧,我顺手帮你洗了。”
“行,常妈,你瞧我这记性,忘跟你说个事儿了,最近常青早上来肉铺,发现他咳嗽挺严重,回头等东子他爸回来,我给你送点猪油过去,你把猪油煮开几次,切成小块,蘸点醋,让他吃,听说挺管用的。”
“那玩意儿太稀罕了,不用,不用,你忙去吧,洗完这点衣服,我赶快带他瞧瞧去。”常妈用衣角擦了擦自己的手,推走了屠夫媳妇。
打眼就看见大篮子和屠夫媳妇打了个照面,和常青想跟着过来,常妈立马转过身去,着急忙慌的蹲下去继续洗衣服,随手拿起了刚洗过的衣服就开始揉。
“常妈,那盆衣服不是刚洗过吗?你怎么又拿起来洗了?”
“哦哦,不打紧,再洗洗,再洗洗。”常妈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连自己儿子咳嗽的事情似乎都忘在了脑后,牟足劲的埋头洗衣服,一句话也没说。
“常妈,那我帮你整理这些洗好的衣服吧!”大篮子边撸袖子边说。
“常青,你赶快把篮子送回家去,又脏又累,这哪是她干的活。”
“走吧,我送你。”
“哦,好吧,那……那常妈,我……先走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让常青哥留下帮你忙吧。”说完,转身跑了。
“妈……来,我帮你。”
“常青啊,咱们这种家庭,这种身份,虽说你们是同学,妈不好说什么,不过你以后离篮子远点,团长一家人都是好人,而且还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咱们不能丢团长的脸,让街坊领居戳他的脊梁骨。”
“我知道了。”
“对了,听东子他妈说,你最近咳嗽的很严重,你坐在边上等会儿,妈带你去看看。”
“已经好多了,篮子,哦不是,是篮子的好朋友从家里给我拿了点药。”
篮子的一番好意屡屡被常妈推开和拒绝,她本以为只要认了干妈,帮助他们便成了一种理所当然,没有人会理会这些家常事,没想到常妈因为这事情,反而给常妈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记得有一次,同学们组织出去春游,大篮子投入于写生的时候,差点被蛇咬了,也是多亏了常青发现得及时,不过常青因为着急,没有抓到蛇的恰当位置,反被蛇咬了一口,当时常青就倒在地上,嘴都发紫了,其他同学都惊慌失措,虽说都是学医的,不过年龄下,没经验,还是吓得够呛,只有大篮子把常青胳膊上的毒液给吸出来,后来同学们把常青抬到了医院,进行了伤口处理,好在那段时间,篮子一直在医院守着。虽说,大篮子一直不承认,说就是自责,常青是为了她才受伤的,不过在我看来,不知道在哪一刻,她已经爱上了常青。